大头的心思

    “黑子，你去哪？”放羊的小男孩听见“汪汪”几声狗叫，转头一看，发现他的狗正在麦田里追着什么小动物，远远的看不清，只见一团黄尘不停地向前蹿着，黑子正在黄尘后面紧追不舍。

    这个小男孩十二岁，人们都叫他大头。

    大头的家就住在这座塬脚下，他父亲在小煤窑上被砸伤，在床上躺了一年多，前年去世了，母亲有智力残疾，时时需要人吩咐和照顾，他还有个比他小一岁的妹妹小小。本来，兄妹俩都在本村上学，可今年秋季，村里的学校被撤并了，要上学只能去十里外的大村子上，还得寄宿。大头想家里太穷了，妈妈需要人照顾，就让妹妹一个人上吧，她那么聪明，又多么渴望上学啊！所以，开学时，大头一个人跑到学校，求老师给小小免了一部分钱，送她上了学。他自己就留在村里，帮邻居放开羊，这样每月可以挣十块钱呢！

    这天，大头把羊群赶到一处山坡边去啃食枯叶败草，就一屁股坐在土垅上，漫无边际地想开自己的心思。

    看着眼前是起起伏伏的黄土塬和沟壑，大头不由想到自己长眠地下的父亲。在大头记忆中，父亲是那么爱自己和妹妹。原先，虽然他家里也穷，可父亲下煤窑，每次发下工资，或者是装着绘有卡通人物的卡片的干吃面，或者是一些花花绿绿的果冻，总要给他和妹妹买些好吃的。大头闭上双眼，他和小小偎依在父亲怀里，争着吃果冻，妈妈在一旁哧哧哧笑着，这一幕温情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可是，这一幕再也不会出现了，大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大头从小特爱看动画片，当然是在邻居家而不是自己家里，所以，几乎没有自己的选择，邻居家那个小姑娘看什么，他就跟看什么，《蓝猫淘气》、《大头儿子小头爸爸》、《四驱兄弟》等都看过。其中，《千与千寻》还不止一次看过，在这部动画片中，他印象最深的是结尾一节，千寻历尽千辛成苦把父母救出来后，他们却浑然不觉，还不耐烦地催千寻快走。想到这些，大头再一次为千寻感到不平，我们孩子的心世界原来可以很大，不管大人理不理解，我们孩子原来可以做很多的事呢！

    大头忽然又想到自己前几年捉住的那只蟋蟀，那是在地里劳动时抓住的。蟋蟀个头很大，深绿的身体，头上两根触须挺得笔直，有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它的六条腿中，两条后腿最有力，大头把它装到一个玻璃瓶子里，它后腿一蹬，就能跳得老高老高。大头和小小都十分喜欢它，一吃完饭就围着瓶子，各拿一根细长的草茎逗蟋蟀。看着它用前腿捉草茎，跳起来躲闪，他和妹妹高兴极了。

    可第三天，蟋蟀莫名其妙就打不起精神了，不管怎么逗它也没反应，只是隔一会，说不准哪条腿会动动。小小看着蟋蟀萎倒是瓶子里，求大头把它放了。大头实在不舍得，可看它那样儿，只好把蟋蟀放回到草丛中。和小小蹲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蟋蟀，大头的心情很复杂。没想到，隔了一嗅，那蟋蟀竟活过来了，他不仅顽强地站了起来，还抖抖翅膀，往前趔趄着跳了一步。这次，大头没有再捉蟋蟀，他又看了它两眼，拉起小小的手回家了。“草丛里是蟋蟀的家，回了家蟋蟀就好了，是吧？”记得回家路上，他对小小这么说，小小仰着天真的小脸，两只乌黑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使劲地点点头。

    正在这时，“汪汪”的狗叫声唤醒了大头的沉思，他见黑子正在追着什么东西，连忙也追了过去。

    在黄土垅边，大头撵上了黑子，发现它正围着一个小洞口“汪汪汪”地狂吠。大头喝开黑子，弯下腰向洞里瞄，洞里很黑，隐隐约约看见里面好像是只兔子，就爬下身子，把胳膊伸进洞里，一把抓住了它的腿，把它揪出洞来。

    果然是只兔子，一身灰黑的毛，四条腿正上下不停全力蹬着。

    大头抓住它的耳朵，把兔子提了起来往山坡上走，边走边抚摸着兔子脊背上光滑的兔毛，高兴地想，今天是周五，回去把兔子杀了，晚上小胸来，就可以吃兔子肉，喝兔子汤了，今天运气真不错！

    可是，当他坐在土垅上，把兔子抱在怀里，看到兔子圆溜溜的红眼睛时，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了。

    记得，父亲去世时，七岁的小小哭得很伤心，两天两夜没睡觉，也不吃饭，两只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谁看了这可怜的小姑娘，都心疼得要命。而一想到小小，大头的眼前顿时就模糊了，从兔子的双眼中，他只能看到小小瘦小的身影。

    “小小，我可怜的妹妹，爸爸临终前的嘱咐哥哥永远不会忘，哥哥再难，也要让你上好学，上完学。”

    大头喃喃自语着，缓缓把怀里的兔子轻轻的放到地上，眼睁睁看着它刚一着地，就蹬起后腿向前一蹿，跳到垅下，转眼消失了踪影。

    朝着兔子消失的方向，大头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站了好久，好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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