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左手天堂，右手地狱，而我就站在天堂地狱的夹缝中，既上不了天堂，也下不了地狱。那种样子很憔悴。
弋对我也是越来越温柔，即使有多么多的不开心的事情，他也总是压抑着，在我的面前露出最灿烂的笑容。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习惯，我突然很喜欢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床上，把手放在心口，感受自己的心跳，那种沉稳的跳动让我很有安全感。
日子就像窗外那甜腻的阳光，越来越没了生机，懒洋洋的，照在我的睫毛上，轻轻跳跃着。
我已经放弃了挣扎，放弃了一切，这个孩子，我决定留下他，不管我的将来会怎么样，我只知道，我不会让他同我一样的不幸，我不能抛弃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而放弃。
今天，弋去找他的父亲了，为了我们的婚事。
我把手放在胸口上，那心跳一点一点的加快着，加快着。
我们会幸福吗？弋对我是那样的体贴，可是，为什么我却对我们的未来，没有一丁点的信心？
我抚摸着肩头的伤，那道很狰狞的疤痕，两道牙印就像是哲那双视若无睹的眼睛，那样的冷漠，那样的让我心寒。
女佣拿了一杯热牛奶，递给我，唯唯诺诺，“小姐，喝点牛奶吧，可不能因为程少爷不在，您就不吃东西了啊。”
我莞尔一笑，“我没觉得饿啊。”
“那也不行啊，都两天了，您这样下去会垮掉的。”
我接过牛奶，不想她为难，我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可是大脑里却没有一个信号告诉我饿啊，这种感觉就好像我已经死了，不用吃饭，不用睡觉，只需要带着这飘渺的躯体，静静的，凝望。
我和弋就要结婚了，可是我竟然没有一点喜悦，完全不同于他，那样的兴奋激动。
好像一切与我无关，我只是做着我应该做的事情，生命里注定的一切。
晚上，弋回来了，脸色有些苍白。
我问他，他也不说，只是抱着我，微微颤抖。
我知道一定是他父亲不允许我们，这一切我都能猜得到。
我，陆默，一个被众人抛弃的对象，他父亲那么强势的人，凭什么要我这样的儿媳妇？既不门当，也不户对。
我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你父亲他不同意我们，是不是？”
他深叹一声，“默默，相信我，会好的。”
我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们也许真的不合适，我留在你的身边，只会拖累你。”
他爱怜的抚摸着我渐长的头发，语气有些沉重，“默默，不会的，我是不会抛弃你的，你明白吗？就算没有这个孩子也是一样，这辈子，除了你，我不会再娶别人。”
我继续摇头，“你父亲心里已经有好的人选了吧。”
他点了点头，“是安筱晚。”
“什么？”我直起了身子，真是造化弄人，筱晚爱着哲，而我爱着弋，难道我们四人就注定这样纠缠着？“弋，如果合适你就娶了她吧。”
“那你怎么办？”他有些气愤。
“继续守着你，做你最好的朋友，每天陪你散散步就好。”我笑着，“那样我也会很幸福的。”
“傻瓜，我怎么舍得。”我捏着我的脸颊，我看得见，他的眼圈已经有些红了。
“我这个人呢，没有看懂过，我的悲伤是无法挣脱的，我想了很多很多，我想过放弃，放弃你，弋，我知道你对我的爱，但是我对你的爱，只有放手，就像我的妈妈，因为我失去了太多的幸福，和我在一起的人，总是注定没有好的结果，我的命运就适合一个人孤独，我不想你也一样，你明白吗？”
他突然松开了手，“你要去找他吗？”
“他……？”我站了起来，和他对立着。
他的神情很凶，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愤怒，“陆哲，我就是知道你喜欢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在乎，从筱晚那天对我说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是可以在一起的，为了他，而抛弃我吗？不，我不服气。”
“弋，不是这样的。”我奋力的大声喊着。
“那是怎么样？”
陆默，你到底在想什么？要说只是为了他，因为要他幸福所有才放弃的吗？有谁会信？有谁会信？
弋稳了稳情绪，上来抱着我的肩膀，“默默，对不起。”那时的他脆弱的像个孩子。
“不，是我错了。”我用脸蹭了蹭他的肩膀。
“不要离开我，就算将来会有多苦，我也不会放下你的，明白吗？”我听着他在我耳边说着，心里所有的话已经随风消失了，此刻只会点头，点头，再点头。
我想我已经原谅了爸爸，妈妈，还有哲，只有今天我才明白，原来只要是人，就都会有私心，就像爷爷曾经对我说过的。
我要自私一次吗？任性的留下他？
“默默，我们结婚吧，瞒着我父亲。”他对我说。
“不要，何必在乎那个身份，只要在一起了，不就好了，就像现在。”我温柔的依靠在他的温暖中。
“默默，我会对你好的。”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把手搭上他的背。
天黑了，他依旧的在我的身边熟睡，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只是拥抱，静静的拥抱着。
对不起，弋，我不值得你爱，真的，不值得。
我把手放在我的小腹上，说了千千万万个对不起。
“对不起，宝宝，妈妈不能要你了。”我不断的对这它说。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请原谅妈妈的自私好吗？妈妈不能再陪着你了。”这个孩子，我不能因为自己而留下它，我要为弋着想。
毕竟这个孩子不是他的。
一个莫名其妙的连我都不敢相信的事实，我竟然有了哲的孩子，我竟然有了我哥哥孩子？我冷笑着，还莫名其妙的想要留他在身边。
弋不会接受它的存在的，我明白，那无非是对他的侮辱。我沉醉在他的怀抱和爱中，却有了别人的孩子。要我也不会接受的。
第二天，我躺在了手术台。弋完全不知道。
那个没有几个月就要来到我身边的小小的它，就这样被我的任性生生的化成一团支离破碎的血肉，对我鲜艳而明媚的笑。
毫不留情的刺伤我的眼睛，落进我的心中，成了我的终生不忘，念念心伤。
我听得见，它对我说的最后三个字。
竟然和我我多年以前听过的完全一样。
是
我恨你……
它怒气的双眼出现在这阑珊的夜，望着那曾经对它许下诺言的我。
它再也回不来了，再也成为不了我身体里的一部分，它已经离开了我，被我的自私活生生的杀害了。
眼前，一片黑暗，我拖着沉痛的身子。
几个月来第一次正面对着弋微笑，那种笑，是那样的惨白。
“弋，我不会在离开你了。”我附在他的身上。
“你怎么了啊。”他抱着我，看我的反常，问道。
“没事。”我咯咯的笑，弋，默默不会对不起你，我们会很幸福很幸福的。
他突然扳着我的肩，一脸恐慌的看着我平坦的小腹，动作迟缓，象是看到什么不敢相信的事情似的，猛然站了起来。
他面对着窗户。风撩起他的一脚，他的头发，一种随时可能飘离这个地方一样。
他抿着嘴唇，换换的走到我的身边，拉着我冰凉的手，暖入掌心，眉头微微的皱着，有些心疼的表情，“默默，为什么要……”
我看着他温柔的神情，心情潮湿的一塌糊涂。
“我们要重新开始，这个孩子不能要……”我说着，心里的痛也同时加剧着。
“是我那里做的不好吗？”他眉头一紧，脸色瞬间暗淡了下来。
“不，你很好，只是这孩子……”他的话，深深的印进了我的心里，让我的眼泪无声落下。
“我可以接受它的，默默，它毕竟是个孩子啊。”他拉着我的手臂，我微微一愣，他这话什么意思？他可以接受它？难道他一直都知道这孩子是哲的？
“嗯……？”
“默默，你其实不必瞒我，我知道它不是我们的孩子。”他温柔的给我擦拭眼泪，“只要是你的孩子，我都不会介意它的身份的。”
“弋……我……”那一刻我有太多太多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塞在喉咙里。我只觉得，我欠他的太多了。
有时他对我的关心，对我的包容，也会像包袱一样重重的压在我瘦小的肩上，让我无从深受。
他打横抱起我，轻吻了我的额头，我听得见他喉咙里急急的喘息，他把我放到了床上，眉眼里溢出一丝遗憾，“好好休息吧，虽然这个孩子我没有机会听他叫我一声爸爸了，但是，以后会好的……”
我点了点头，“弋……”
“放心了，无论你和陆哲发生过什么，你依旧都是我程弋的，我会让你做我最美丽的妻子的。”我看着他，看着他透明温柔的笑，整个心都要碎掉了。
“弋，我好累……”我抓住正打算离开的他。
“那就休息一下啊……”他笑得很可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不是，我好想离开这里啊，离开所有的喧嚣。”我拉他在我身边坐下，靠紧了他的怀中，“如果这个世界，只有你，只有我，那要多好。”
他没有回应我。
“我一直都很想住到海边去，早上可以宁静的听着大海，晚上可以和你一起看星星，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过一辈子，什么都不用去想。”
他微微颤了一下，还是没说话。
我看着他的样子，心痛到不可自抑了。我拉过他的胳膊，安静的看着他，一滴泪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脸颊流到了我的唇边，我把它吸到了嘴里，那种咸咸的味道。
原来我心里那个坚强的程弋，他也会哭，哭的是这样的憔悴。
心上的痛，身体上的痛，和为一体，让我有点生不如死的感觉。
我最怕的事情，就是弋的伤心。
就像是冰火交融时那般的憔悴。
我凑上去，抱紧了他。
哲。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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