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
清晨,一缕温和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投射进来。
殷然从睡梦中醒来,坐起身,却不小心触摸到一手毛茸茸。她愕然地低头,发现顽皮的小松鼠不知何时闯入,正软绵绵地窝在被褥里取暖。她脸上的愕然顿时化为惊喜,被它逗乐了。
一张精致的脸儿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早上好!然姐姐!”
“早,馨绯儿!”殷然冲她一笑。一大早就遇见一只可爱的小松鼠和一个快乐的洋娃娃,心境马上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小淘气有吵到你吗?”馨绯儿的笑容非常甜美,嗓音也十分动听,好像能够让所有见到她的人都喜欢上她。
殷然笑着摇头,“没有,我刚刚醒来才发现它的存在。”昨晚睡得分外香甜,也许是因为与他同处一个屋檐下的缘故。
馨绯儿对着偎在殷然身旁,睡得正香的小松鼠皱皱脸儿,然后抱起它,责怪道:“小淘气,你又三更半夜跑来哥哥的房间了。要是你吵到然姐姐,哥哥会不高兴的!”
殷然陡然一僵,屏息望着馨绯儿,“这是你哥哥的房间?”
“是啊,这是哥哥的房间!”馨绯儿无视殷然的惊愕,水灵灵的眼眸笑弯了。
殷然倒抽了一口冷气,以最短的时间最快的速度跳离柔软的大床。
她就知道,这绝对是一间主人房。而她也早该想到,这还是一间男性房间。但她没想到,贝黎儿夫人竟会开出如此尴尬的玩笑。虽然自己没意见,而且还觉得欣喜,但他呢?
“然姐姐,你喜欢哥哥吗?”馨绯儿抱着小松鼠坐在床沿,脸上洋溢着愉悦的光彩,“妈妈爸爸和我都喜欢你,外公外婆也一定会喜欢你的,你嫁给哥哥好不好?”
殷然侧过脸,害怕面对她那双清澈灵动充满希冀的大眼睛,“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不是家人喜欢就可以的。”
“你一定是喜欢哥哥的对不对?”漂亮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哥哥也喜欢你哦,因为你睡在他床上。”
殷然哑口无言,赫然呆立。显然,昨晚的误会对这个洋娃娃产生了影响,误导了她的想法。
“不是的,我到你哥哥家,是因为你妈妈邀请我来谈论一些工作上的事,昨晚睡在这里,是因为夫人一时弄错了,你哥哥好心把房间让给我。”
“是吗?”馨绯儿微微颦眉。哥哥虽然对很多事都置若罔闻,却不会置若罔闻到任妈妈胡搞瞎搅,他虽然对很多事都无动于衷,可不会无动于衷到任女人躺在自己床上睡大觉。
“你哥哥呢?”殷然想找他谈谈,解释其中的误会。
“哥哥去骑马了。”馨绯儿指指外面,“哥哥每天会起得很早,有时跑步、有时游泳、有时骑马,做完运动后洗澡,然后看报纸,再然后吃早餐开车去上班。周末他会去钓钓鱼,打打网球,或去学校看我,陪我读书练琴,其他时候他都在工作,不是在公司就是在书房,还常全世界地飞来飞去。虽然他很忙,但是他会抽出时间陪我和爸爸妈妈,还常抽空飞去米兰探望外公外婆。”她尽职报道着阎寒的行踪和生活习性。
看来,他不仅是个好兄长,还是个体贴的儿子,更是一个孝顺的孙子。这一点认知,让殷然感到莫名的喜悦。
一片广阔的土地上,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向天边蔓延开去。建筑物的西侧,是满山遍野的枫树,重重叠叠,置身其中,仿佛置身于一个金色的童话世界。树林中,流淌着一条宽敞、清澈的河流。河水流经建筑物前的花园,追随玫瑰花而去。
殷然望着这片广阔的土地,惊奇它的美丽,更惊奇它独立于冬季之外。
她沿着河边走。微风吹过,嫣红的花瓣在她周围飘飞、旋舞。不一会,河流渐渐变得宽敞,景色的意境也开阔起来,出现了一片辽阔的草原。
她在一处小丘上停下,放眼望去,正好看见一人一马疾驰而来,看起来英挺伟岸极了。黑色的骏马跃出矫健的步伐,傲慢地昂首驰骋。这片广阔的土地,够它马不停蹄地驰骋一天。
这时,马夫乔杰走了过来,站在殷然身旁。
“‘贵族’很难驾驭得了,这里没人敢惹它,幸好先生驯服得了它。”他的语气里充满敬意。
殷然侧首,看见他眼里的崇拜之情,礼貌地微笑,“这片牧场也是阎先生的?”
“是的,小姐。”乔杰友好地回笑道,对这位美丽的客人很有好感,“这片牧场,还有周围的山群、河谷都是属于枫林庄园的。”他的语气饱含自豪和喜悦。
“这里真的很美,像个世外桃源!”殷然由衷赞道。
山丘下是苍郁的河谷,紧连着起伏的群丘,一直延绵到视野之外。精致的房子错错落落地点缀其中,渲染出祥和宁静的气息。
“现在是加拿大最严寒的季节,为什么这一带不会下雪?”她问出心中的迷惑。
乔杰又开心地笑了,“这附近原本有个湖,先生花了巨资将湖造大,大得像个内陆海。这个大湖冬暖夏凉,使得这里的气温终年都很温和。湖水就像个巨大的热能保存器,会对气温造成影响,在湖边,冬天会比别处暖和,就是我们常听到的大湖效应。”
“就像是大自然的冷暖气机?”她已经深深地爱上这片温暖的土地了,因为它的美丽,更因为它的主人。
乔杰哈哈一笑,开心赞道:“聪明的小姐!”
那抹疾驰的黑影正向不远处的一道高栏越去,黑色骏马突然暴躁地来回跳动,不知是畏惧,还是不愿臣服,似乎想将驾驭者抛下去。
“‘贵族’又要发脾气了。”乔杰担忧地低语。
殷然屏息地望着眼前惊险的一幕,指甲几乎要戳进掌心里。
阎寒用力调转马头,驱策而来,奔向他们这边的丘陵,在冲撞护栏的前一瞬间,他低喝一声,拉勒缰绳。
疾驰中的骏马,猛然昂首嘶鸣,双蹄悬空踢了几下,才落回地上。
乔杰大大松了口气,咧嘴笑道:“今天‘贵族’不太听话,可能是因为小姐的出现,让它想一逞雄风。”
“不错的理由。”阎寒轻拍着强壮的马头,令它颤了颤耳朵。他俯视殷然,目光落在她的手上,蓝黑色的眼眸掠过一抹柔和。骑在大马背上的他显得高高在上,令她感觉自己更纤细无比。
“你很紧张。”他淡淡地陈述。
这时,殷然才意识到自己还紧抓着乔杰的手臂。她急忙转开身子,未看到他嘴角那抹愉悦的笑意。
阎寒翻身下马,动作利落。乔杰上前卸下马鞍。
“有事吗?”他主动问,迈开了脚步。
殷然微微抬首,继而低下头,回避他的眼神,慢步走在他身边。
“昨晚的事,我很抱歉,我不知道那是你的房间。”房间因为夫人的自作主张而被她霸占了,他也只有自认倒霉吧?只好忍气吞声地窝到客房里过夜。
阎寒脚步一顿,侧首凝视她,“那只是我妈的意思,和你没有关系。”
“你真的没有生气?”听他刚刚的语气似乎毫无责怪之意,她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阎寒意味深长地凝视了她一会,转过身往前走去,“只要我妈高兴就好。”
只要贝黎儿夫人高兴就好?殷然微愣。没想到他竟然孝顺到这种地步!
这片美得如诗如画的家园,即使住上一辈子都不会厌倦。但不知道会是哪位幸运的女子能走进这个世界,成为它的女主人。殷然轻抿红唇,眺望着前方的玫瑰花海,目光有些迷离。
阎寒停下脚步,转过头凝视她。
殷然收回恍惚的心神,迷惑地回望他。
阎寒无语,朝她伸出右手。
殷然不解,然后才发现两人走到了河边。清浅的河面上,放置着几块平稳的大石头,以方便人们过河。这不是刚刚她走来的路,因为一路走来河面上都有小桥。原来他抄近道走。
明白他的意图,殷然心头一暖,稳住心慌,伸手让他牢牢握住,他的手修长有力,温暖自他手掌传到她的肌肤上,涌入心间,触感竟是如此美妙。
“为什么不设座小桥?”走到河中时,她好奇地问,并惊喜地望着水里欢畅的小鱼儿。
“这里走的人不多。不过以后有了孩子,就要架座有护栏的桥了。”
“为什么?”殷然抬头反问,这才发现他正凝视着自己,她的心跳顿时乱了谱,加快了几拍。
阎寒微勾薄唇,朝她躲闪的目光望去,“这里小鱼多,孩子们一定喜欢到这里玩,太多石头会容易伤着他们。”他的声音低沉却轻缓,甚至有些温柔。
殷然明显感觉到他的不同,眼眸不再平静得毫无一丝温度,脸部线条也不再冷得没有一丝柔和,连低沉的嗓音也是轻松的。她知道他今天心情愉悦,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令他如此,只记得他跳下马后心情就不错。
“你喜欢孩子?”
阎寒侧过脸看着她,神情高深莫测。
“房子大得有些冷清,有了很多孩子就不再空旷了。我希望和我的妻子拥有很多孩子,不过……”他的神色有了片刻的沉思,才道,“我希望她是一胎就生几个。”
他会是一个爱妻儿的男人,要不,他不会希望和妻子拥有很多孩子,更不会希望妻子一胎就生下许多孩子,免去再生的痛苦。是哪个幸运的女人,能得到这个男人一生的宠爱?
殷然因为刚刚的想法,心情一下低落了下来,一时无语。
“你一直都这么忙吗?”
殷然没料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她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没有说话。这段时间是忙了点,但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
看她的样子似乎是默认了,阎寒微挑浓眉,“结了婚还这样,不太好吧?”
这句话让殷然呆在原地。半晌后,她才回过神来,僵硬地笑笑,“应该是吧。”
她并不是事业狂,也无意做女强人。他的话实在容易让人误会些什么,好像是……她摇摇头,暗暗喝止自己别胡思乱想,这只是一般的闲聊,再简单不过的对话,怎么可能另有深意?但内心深处却有着不该有的希冀……
一座摩天大厦,傲然插向铅灰的天空,全由黑色玻璃砖组合而成,气势恢弘。
殷然目瞪口呆地抬头仰望,忘了寒冷,更忘了自己已迟了半个小时。
今天是提交“丝绸”广告的最后期限,她如约来到阎寒的公司所在地。她已经提早出发了,不料车子突然熄火,几番波折后,早过了约定时间,可现在,她却在公司所在地的大广场上停下脚步,愣愣地翘首伫望。
她知道爵斯帝公司,也知道这家公司的总部并不在美国而是在加拿大的蒙特利尔,但她怎么也没想到,阎寒就是大名鼎鼎的爵斯帝。
全球最大的飞机制造公司,占领了国际民航市场的半壁江山,并研制航天飞机和军事飞机的部件,包揽航空母舰配件的制造,六成的国际市场被它所垄断。无论民用制造还是军事研制,它都在全球占据统领之席。
下班的人们从大厦里分批涌出来,寻找着身上能遮风挡雪的东西。冷雪被风吹在脸上,寒到了心里。殷然惊醒过来,她打了个寒战,抱着身子跑进大堂。
通过身份验证后,她按照指示上到首层。触目所及,是光可鉴人的地板,流畅简洁的陈设,渲染出气派非凡的空间感。
一个得体的中年妇女迎上来,“对不起,小姐,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爵斯帝先生不接见任何客人,请你明天再来。”
殷然诚恳而歉意地说道:“真的很抱歉,因为路上发生了一些事误了时间,但我有很重要的事需要今天见到爵斯帝先生。”她掏出名片递上去,恳求着,“麻烦你通报一声好吗?我想,爵斯帝先生会见我的。”
这事关乎公司信誉,如果她因为迟到而搞砸了“丝绸”这个项目,可不是引咎自责就了事那么简单。而只要阎寒动一下指头,她的一切计划就得付诸流水。
对方看了看她的名片,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最后迎上她真诚的笑容和恳求的目光,冷硬的态度软化了下来,“好吧,我先通报一声,请你先坐一下。”
殷然感激道谢,将外套脱下,坐在大厅里的沙发上等候。
不一会儿,中年妇女折回来,示意领她去办公室。整个偌大的楼层,只分成三个格局,会客大厅、办公室和卧室,俨然一个私人空间。而眼前的中年妇女,就是秘书兼管家了。
殷然用手轻触一下散落的头发,确定不会过于狼狈后,才推门进入。
偌大的空间,大半被落地玻璃环绕着。半圆形的大办公桌,后面是一个真皮高背可转动的座椅,颜色是与办公桌配套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高雅和威严。
殷然进去时,阎寒正好放下电话,抬头望向她,下一秒,他缓缓站起身,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直到揪在一块。
“对不起,我迟到了。”殷然对他尴尬地笑笑,“车子在半路出了问题,天气不好,出租车都客满了……”
阎寒没有说话,用手势示意她坐下。
殷然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以为他不想听任何解释。
“等会。”他开口,视线由手中的文件移向她。
“好的。”殷然微笑,发现他正在进行视讯会议,“需要我出去外面等吗?”
“不用。”话毕,他转向前方的液晶屏幕,对上面的人说,“五分钟。”
克力快速报道:“开发兼生产费用约150亿美元,收支相抵点为500架,安全边际率为90%。四年后,如果没有意外,Y125将以先发优势实现规模经济效益最大化。”
阎寒支颌静听,神情平静,看不出情绪。
殷然强迫自己不要一直将目光投向他,却不经意地对上他的双手。他的手修长有力,很好看,但修长的十指却空无一物,没有戒指装饰。他唯一会套的可能就是结婚戒指吧?一时间,她竟然看得有些入迷了。
“资本市场方面,当日每股增值20%以上,并继续向上攀升,使购买股票的公众提升对爵斯帝今后发展期望值。直至十分钟前,仍掌握在你手中的股票现值超过两千亿美元。”
静默一会,阎寒淡然道:“我准备加大对巴黎的投资,收购AS公司,获得它已有的技术和市场。”AS公司是欧洲最大的商用飞机零件生产商,也是爵斯帝公司最主要的供应渠道。
“由谁负责?”克力向来对这位有着惊人敏锐力、行动迅速的头儿言听计从。
“总裁。你陪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