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衣锦还乡
皇上圣诞结束之后,就迎来了三年一次的科考。这次会试的试题倒也算得上是简单,可能因为看在是皇上的六十大寿上,出题的官员讨了一个巧,诚心要参加科考的举人们从各个方面描绘大齐现今的盛况,同时也要写上对现今盛况的想法和策略。
春闱后,备受关注的大柱不出意料是贡士第一名的“会元”,而二柱却是贡士第三百名,这却是大大出乎人的意料,毕竟他也是参加了皇上寿宴的,在百官面前是露过脸的。
当然,知道内幕消息的重臣,不费出灰之力就晓得个中原因。原来阅卷的三个老学究虽然十分欣赏李良柱的文采和书法,但就是觉得他的卷子上的内容过于锐利和激进,有心给这个年少气盛的小小举人一个教训,只不过想到他得了皇上的眼缘,这才迫不得已给了一个末名的名次。
会试刚结束的那一天晚上,睿王就秘密拿到了十几名举人的答卷,和心腹快速浏览了一遍卷子后,挑选出来几份不错的答卷。好在睿王还能猜晓到皇上会预览考生答卷的,就让幕僚们把挑选出来的卷子重新誊抄了一份,然后立马让人将那十几份卷子重新放回到了翰林院的柜子里,仿佛从来都没有被移动过一样。
睿王自认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且不知他的举动全在皇上暗卫的监视下进行。等到睿王的人把卷子放回翰林院,暗卫才秘密送到御前。
齐武宗从暗卫嘴里知晓睿王的行为后,沉下脸去,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转即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挥手让暗卫下去,就开始细细研读起答卷。
“想不到,李良柱也是个人才,不比他哥哥李良材差多少,看来朕得好好想想,怎么雕磨这两块璞玉才是。”齐武宗抿了一口茶,眼底闪过算计的光芒。
殿试上,大柱被当今皇上点为三甲中的状元郎。二柱虽然没有进前三甲,却在殿试后,得到皇上的独自召见。
知晓二柱答卷内容的人,猜测是因为他在答卷上提到的关于“武科举”和“军事学堂”的建议,吸引了皇上。
因为今天是殿试的日子,而皇上也会当堂点出状元榜眼探花,然后,便是百姓们津津乐道的巡游了,所以,京城各街道上比平日赶集时还热闹了几分。
殿试前三甲的结果出来后,状元郎榜眼探花按旧例,就从皇宫正门外开始,骑着高头大马,准备在京城的内城巡游一圈,接受百姓的欢呼和恭贺。
街道两边的酒楼和茶馆都已经挤满了人,就连大白天不做生意的秦楼楚馆里头,也涌进了不少熟客,在二楼临街的房间里,一边往外看热闹,一边跟姑娘们打情骂俏,甚是热闹。
前边是开道的御林军,然后才是三匹看起来相当精壮神气的高头大马,当然,更为神气的,就是骑在上面的人了。大柱他们三人鲜衣怒马,在百姓的夹道欢呼中缓缓而行。
今年的游行,明显比以往热闹,那是因为今年的状元探花榜眼全是青年才俊,只有二十五岁的探花柳东行已经娶妻,而十七岁的状元郎李良材和二十岁的榜眼朱子贤还没有说亲。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们,今日也大大方方地相约在酒楼包间里,对着游街的状元榜眼指指点点,笑闹打趣。
等到皇上赐宴之后,不日各位进士就收到官职授予的文书,让人大吃一惊的是,殿试都没过的李良柱却被授予豫州安丰郡黄岩镇县令,正七品,吏部已经下了文书,叫其两个月内上任呢。
连着四五日,李良柱脸上的笑容都没消失过。自打会试结果出来后,便一直有些灰心,想着无论如何在殿试上,也要好好表现,弄个官职下来,不论实缺还是虚衔,总要有个名头,才好回去见姐姐。可谁想,殿试上,皇上根本不给他表现的机会,要不是收到哥哥告诫的眼神,自己差点就在大殿上毛遂自荐啦。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虽然大殿上,没得皇上他老人家的待见,可殿试后,圣明的皇上却召见了自己。不过,皇上也只是问了几个问题,就打发自己啦,谁也没想到他运气如此只好,小小进士,能得授如此肥缺,实在是少见。
不过,他也没被喜悦冲昏头脑,想不出怎会有这么大块的馅饼掉在自己头上?他曾向吏部的官员旁敲侧击过,都不得要领,最后只有一个年纪大的主事劝他不要再白费功夫了,说这项任命是“原是上头的意思”。
一向聪敏的哥哥也劝自己最好别再打听下去,二柱自然听哥哥的话,得了这么好的官职,他也心满意足了。大柱这个状元郎不出意外地进了翰林院,当了一名翰林院修撰。
在这样的热闹中,这一期春闱之事算是过去了,所有的进士都已安排妥当。该留京的留京,该外放的外放,除了有后台和几位才学极其出众的进山直接进了翰林院,其他的大多都是离京外任。
刘博文也中了进士,被派到益州蜀郡的一个贫困郡县当了县令,虽然也是正七品,可和二柱的这个县令比,却差远啦。大柱在豫州乡试期间结交的好友余则成、韩庚也中了进士,在他们家族的大力周旋下,俩人都外发到豫州地区比较繁荣富足的郡县。余则成是鲁郡郡丞,而韩庚被分到到颍川郡许昌县做了县令。
时间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滑到了六月,离家将近一年,大柱上表,说是离家久矣,想要在上任前回家祭祖,得了上边准许,有了三个月的假期,跟着春风得意的弟弟衣锦还乡啦,一路同行的就有走马上任的余则成和韩庚。
李梅被封为县主的时候,黄岩镇上下全轰动了,认识的,不认识的,纷纷上门祝贺,送钱送物加送人。最后,李梅懒得应付这些人,再加上,村里那些相熟的村民现在见了她,动不动就下跪,李梅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正好官府为其在镇上买了一座宅子作为县主府邸,就带着人住了进去,对外称说是出远门去啦。
李梅的县主府圮大,在黄岩镇是少有的江南园林式的建筑,听说此处宅院原是镇上一户发达富贵人家修来为家中老太太养病所建,风景极其的好。只是他家如今没落了,便将这别院出手,官府想着新建县主府邸费时费力费钱,便讨巧地买来粉修了一遍,最后反倒便宜了李梅。
听说当年这宅院修建时,旧主人曾花费巨资请了一位技艺超群的工匠坐镇,整座宅子除了待客的正厅,所有房舍都是用长廊小径花草假山等相连的精致楼阁。李梅买下之后,在原有的条件下,稍微加以改动,没选正院住下,反而挑了东苑居住,大气中透着精致,低调中又带些奢华。
一早接到京城传过来的消息,李梅就命人到王家村报喜,让曹老爹做好宴客和祭祖的工作。没一天功夫,王家村以及附近的几个村子都传遍了这一好消息,李家好多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朋好友都上门道喜,攀关系。曹老爹以李梅还未归家,大柱二柱也还未回来,待三位当家主子回来了再确定办宴席的日子,到时会给他们发贺帖为由,李家老宅这才恢复了安静。
官府报喜后没两天,大柱二柱便回到黄岩镇,只不过二人接到口信,直接去了李梅在镇上的新宅。
初夏刚到,阳光熙熙,凉风徐徐,正是一个好天气。
石头接到两位哥哥的书信,知晓就这两天,两位哥哥便会到家,还带来两位好友回家做客,早早就吩咐了下人,收拾好待客厢房,并让人时刻在城门口候着。
“姐姐,正在干甚?”
“回三少爷的话,刚秋棠姐姐过来说,县主正在临池亭看书呢。”丫鬟春兰回道。
对于院落的景致,李梅最满意的就是这荷花池,宽大的长亭伫立在水上,外正对着拱形圆门,住进来之后,李梅就命人在此处摆了一把藤编的摇椅,一张矮矮的原木色大方桌,一张长席,一天大半的时间就在此渡过。
想起唐朝王维的一首《临湖亭》:轻舸迎上客,悠悠湖上来。当轩对樽酒,四面芙蓉开。就一时兴起,给长亭改了一个名字,叫“临池亭”。
“又看书?姐姐整日里看书,也不怕闷坏了,我得瞧瞧去。”石头说着,就站了起来往荷花池走去。
李梅穿着闲适的罗裙,懒懒的躺在摇椅上闭目假寐,摇椅自动缓慢而有规律的一摇一晃着。只见她一手支在摇椅扶手上微微撑着头,一手还握着一卷快要脱手的书。摇椅旁的小方桌上,小炉上煨着一壶茶,清香淡淡,无比安然。
亭子向阳一角的高几上,摆了一盆兰花,看其形色,绿叶窄而直立,五、六朵白色楔点缀其中,缓缓深吸一下,幽香清远,香中带寒,沁芳淡然,让人闻之神色一震,回味清远韵长,居然是一盆极品寒兰!
正昏昏欲睡间,听到旁边有脚步声,李梅平静的睁开眼睛,看到来人是弟弟石头,就躺着没动。
还没等石头开口,春兰满脸的喜色,疾步走来,停在约有五步远的地方,微微屈身福了一下,“回禀大小姐,三少爷,大少爷和二少爷回来啦。”
大柱二柱他们在去城门口接他们的小厮的带领下,到了新宅,还没下车,府里的韩管事早已得了消息,带了仆从开门相迎。
余则成和韩庚自下了马车,眼角余光便暗暗打量着好友的住家和家中下人的行事。掌家管事低眉顺眼间,带着几分干练,一举一动,都合乎礼仪,每每开口引路,一点都不啰嗦,用辞语气却又恰到好处。小厮们穿着一样的衣服,连丫鬟的服色穿戴也是中规中矩,整洁干净,垂首肃立,眼睛直盯着前方一尺远的地面,向主子请过安之后,不发一声,显然是训练有素。
俩人在心中暗赞:这李良材李良柱只不过是村野出身,可家里的男女仆妇,都能如此行止有矩,一点不亚于他们这种世家望族教养出来的仆从。不过转念一想,两人一直都在京城赴考,看来这些全是那如雷贯耳的新封县主的手笔。
不仅余则成和韩庚暗暗心存赞许,连大柱二柱也对家里的仆人好奇的很,不知这么多的时间,姐姐哪里寻来这些仆人。只不过,两人也能分出轻重,知晓现在不是跑去问姐姐的时候,便压下疑惑,随着韩管事进屋。
众人进了屋内,眼前又是一亮。只见这正屋之内,摆放的全都是上等黄花梨的雕花家俱,多宝格上,件件摆设的虽不是珍品,却是新奇的雕刻艺术品和手工艺品,墙边摆的是几盆修剪雅致的盆景,虽不富贵,却很雅致悦心。
丫鬟们端上洗漱用水和干净的帕子,几人赶路多日,都有些疲惫,这种天气赶路,虽然还不算炎热难耐,可几人身上却流了不少汗,也早就干渴不已,欣然的接过白巾洗脸,不客气地接过奉上的凉茶便喝了起来。
茶水一入口,余则成便眼睛一亮,一仰而尽。 一旁服侍的丫鬟见状,连忙再给他倒上一碗,不等余则成喝下,便劝道:“余公子,这冰红茶少喝能清热解渴,多喝便伤脾胃了,您连日赶路,还不知会不会水土不服,要不奴婢给你打扇,一会便凉快下来了。”
余则成点点头,这次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良材兄,不知令姐现在何处,我和则从理应要去给县主请安的。”韩庚喝完茶之后,说道。
“大姐现在何处?”
“回大少爷的话,县主知晓您和二少爷今日会带着贵客到家,舟车劳顿,一早便吩咐下来,让小的先带贵客们到您的院落歇息洗漱,再到临池亭里用餐,到时,县主也会出席。”
大柱点头说道:“既然我姐姐早发了话,则成兄和韩庚兄就先在此歇息片刻,等用餐时再拜见我姐姐也不迟,如何?”
余则成和韩庚自然客随主便。
“少爷,小的已经让人备好热水,少爷和贵客是先洗澡还是先休息呢?”
一听可以洗澡,二柱眼睛一亮,连声说道:“还是先洗澡吧,身上可是出了不少汗。”
见其余三人笑着点头,韩管事将他们领到一间房间。推门进去,里面有个小卧榻,卧榻旁除了一张小方几,靠近墙壁的一面还有一排木头柜子,上面用来摆放衣服和盥漱用具。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无门的三层长矮柜,柜子上摆放了几双拖鞋。屋里有个大木桶,一看就是洗澡用的。不过有一面墙边竖了几根小圆柱子,上面支撑着两个大铁箱,两个铁箱正下面都开了个圆洞,接连着通管,最后接通在一起。这个就让几人不知有何用处。
韩管事上前解释:“几位少爷,如若您们不想泡澡,只是想冲个热水澡的话,就可以用这个淋浴。这个铁箱里是热水,这个是凉水,只要拧开这两个铁扣,便有水从这个喷头里撒下来。如若想改变水的温度,还是分别调试这两个铁扣即可。小的先给几位少爷示范一遍。”
等韩管事示范一遍后,余则成好奇地亲自上前试了一试,不由拍手赞道:“果然妙不可言!我就用这淋浴吧。”
几人一致同意要用淋浴,韩管事听了,料想到的微微一笑,让下人给大柱二柱准备好换洗衣裳,同时让人吩咐余则成和韩庚的小厮,将他们公子的换洗衣服取来。
“韩管事,这是谁想出来的点子?”
“是我家县主。”
“县主当真是蕙质兰心啊!”
四人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才走出浴室。四人在韩管事的带领下,又进了一个屋子暂时歇息。
屋内的摆设清雅,大多是竹木之物。正面是一个罗汉床,铺着秋香色锦垫,两旁的高几上,摆着平安如意官窑瓷瓶和青花白地瓷梅瓶。东面摆了一排四张椅子,左右两面各设高几,上面摆着美人觚,觚内错落插着时鲜的花卉。墙上挂了一幅山水字画,字画不知出自哪位名人手笔,隐有大家之风。韩庚看得出神,不由自主走到画前,仔细欣赏。
向东望去,屋子中间横置一个博古架,把房间一分为二。架子上面摆满了形态各异、种类不同的木雕和竹雕,间隔还摆放了一些书卷和文房用具,东西摆放错落有致,丝毫不乱。越过架子,屋里东面靠墙设有一张大竹榻,铺着一张竹席,两个靠枕,榻上横着一张小榻几,几上摆放着书籍茶具。竹榻两头落地摆了两盆绿色盆景。
余则成问韩管事:“这不像是你家大少爷的书房?”
韩管事附和道:“余公子说得很正确,县主为三位少爷准备的书房在另外的地方,这是县主看天气越来越过于炎热,为少爷准备的待客地方。”
大柱二柱让余则成和韩庚先在此休息片刻,然后告了一声罪,便先离开厢房。洗过澡之后,浑身都放松了下来。余则成和韩庚倚着靠枕暂时歇息,不一会竟打起鼾来。留下伺候的小厮见状,拿出了一条薄毯,小心的盖在俩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