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这个夜晚，寇雄有了煎熬感。
安排好寇老爷和老夫人的生活，寇雄不知道如何开口向两位髦髦老人道别，只有坐在父亲的床前长吁短叹。
寇老先生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他“啊，啊”对着寇雄叫，手指弯曲着指着寇雄。
老夫人抹着眼睛伤心，她的双眼已经失明多年，凹陷的眼窝里尚且有流不完的泪水。
“爹，娘，我要出趟远门，跟随中央红军去陕北，建立抗日根据地。。。”
寇雄不能表述自己复杂的心思，他看看项氏，又瞧瞧桃花，意思是让他们两个说话，帮忙打个圆场。
项氏避开了寇雄的眼光，对于离开家乡去陕北，她在心里面有抵触，她生与斯长于斯，从来没有离开过桃花镇，她畏惧离家远行的生活。
桃花先是避开父亲的眼光，随后又转过身附在寇老爷的耳朵旁提高嗓音说道：“爷爷，我爹和我娘要出远门了，可能是一年两载。我爹让您老多保重，孙女和孙女婿陪着您老。”
桃花只管将寇雄难以张口的言辞说了出来，不管寇老爷能不能听得清，听明白。
老夫人哽咽着手捂着脸，敞开了难过。
寇雄烦躁的摆摆手，示意桃花没有帮好忙反而添乱。
桃花做着鬼脸闪立一遍，心里想，“自己的事情自己摆平，好歹还是个军长。”
“把孙子给我留下，我要孙子。”老夫人突然嚎叫似的高声喊叫。
寇雄本打算带着儿子一起去延安，儿子是个郎中，在军中还能发挥些作用，再说自己身边没个孩子寇雄还不习惯。
项氏倒是想得通，儿子在娘家的医馆当郎中，有外公的照应孩子不会亏欠，再说他的医术还要继续磨练，跟在自己身边只能是吃苦受累。
“娘，孙子肯定是留在您老身边的，自小都是您带他，我想他也舍不得离开他奶奶。”
项氏说话四平八稳，丝毫没有母子分离的伤感。寇雄伸着脑袋奇怪，自己想着为难的事情为什么在女人身上就很简单，而自己认为简单的事情，在女人身上确是了不得，男女的境界竟然是互补的。
老夫人的眼睛看不见，听力却不差，听儿媳妇这么一说，立刻好受了很多，不再激动颤栗。
寇雄摇摇头无奈，自己一生所遇尽是窝心的事，也许是自己不安分的个性使然，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安安心心，舒舒服服过山大王的生活不是很好么？非得折腾的亲人离散。
他走到外屋叹气，桃花跟出来说话。
“爹，你可是周副主席亲自点名要的人，光荣啊！苏区政府如今四面被困，一场恶战难免，爹和娘走了，女儿心里也少了牵挂，我会豁上性命和敌人较量一场，真刀真枪，血肉之躯。”
寇雄挥挥手阻止了桃花继续往下说。
“我是你爹，我不需要你的表白承诺，我只是告诉你一个真理，活下来的才是胜利者。”
桃花思考片刻，点点头。“爹你说得对。”
“你和老孙好自为之，爹只能照看好你母亲了，别的我顾不上了，这革命不知道要革到什么时间，爹会认真的对待我的后半生。”
寇雄的心里酸楚奔袭，他无法继续说下去。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心肠如铁的人，没想到他还是会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晓月死后，寇雄曾经自暴自弃，希望自己早日结束自己的生命向晓月谢罪。
为了桃花，他跌跌撞撞的坚持到现在也算是够本了，后半生跟随中央红军陕北革命也算是谋了个正名，“刀疤雄”自此谢幕于江湖。
“老孙他们军进攻西安不顺利，退守蓝田山区待命，张主席命令他们就地搞土改建政府。中央红军这一走，我们何去何从还真是个问题了，说真话，我羡慕爹爹和徐军长，能够在中央机关工作，能和中央首长们朝夕相处。”桃花露出仰慕之情。
就在中央红军进入鄂北根据地的时候，张主席四处派兵出击，试图扩大根据地的地盘，对国民党防守据点实施个个击破战略。实际情况是兵力分散，每个都在打，但是都打得很艰难。这反而引起了蒋委员长的注意。以前蒋委员长的注意力都在中央红军身上，前堵后追，地方军打头阵，中央军殿后，滇军和川军都是在自保家园，只要中央红军出了边界，他们就认为万事大吉，并不是真正的卖力剿共，都是在应付蒋委员长的差事，拥兵自保。鄂北红军一下出动十六个军对陕西，四川，河南进行攻击，这让蒋委员始料未及。
南京国民政府蒋介石官邸内，时任国民政府国防部付总参谋长的李红尘被召见，话题还是李红尘在湖北的遗留问题----鄂北红军。
“如今正是党国的灾难之秋啊，东北被日本人占领，朱毛红军围剿不力，这鄂北又突然冲出来十六个军，我看我们该向中共移交政权了。”委员长面带怒色，李红尘肃穆而立。
“属下认为对朱毛红军的围剿在于地方军队的懈怠，如果委员长给我指挥权，我带中央军三个军一个月平定鄂北。”李红尘信誓旦旦的向委员长承诺。
委员长锐利目光盯着李红尘。“你是军事专家，北伐后期你好像也没有什么建树，鄂北的红军无不是你战略失败的产物，因此。”委员长严肃的停顿片刻，以加强语气的严重性。“考虑你对鄂北战区的熟悉和经验，中央特指派你担任鄂北剿总司令，你必须给党国分忧，给国家出力，不然还有什么脸面穿戴这身军服。”
委员长点到为止，这是对李红尘冷落数年之后的又一次重用，委员长希望李红尘以曾经的失败教训来刺激李红尘，使用激将法鼓舞属下的斗志。
李红尘随着年龄的增长对有些事情逐渐淡然，名利与他没有很大的干戈，但是这几年一个巧合始终使他感到费解，那就是他和寇雄的恩怨为什么总有晓月的影子，寇雄怎么会买下自己的故居，为什么这个院子里还住着一个和晓月长相颇为相似的桃花，按照年龄推算，桃花正和晓月肚子里的孩子同年同龄又同一长相，这不能不使李红尘在心中盘算着其中的种种可能。他一次又一次的在作战地图前走神，总是将武昌起事那晚的情景作为开端，推演事情发展的几个可能，其中有一条就是寇雄劫持了晓月，占有了晓月也占有了晓月和他的孩子，而这个孩子就是桃花。
那么，晓月在哪里？桃花镇？晓月是自愿的还是被寇雄逼迫的？她如今是死是活？桃花知道内情么？
一系列的疑问都在同时指向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就是桃花镇。只有到了桃花镇，这一切的疑问就会有答案，只有到了桃花镇，李红尘才能验证自己的推演，但是桃花镇在鄂北红军的控制之下，李红尘想去桃花镇，必须等待红军的完全撤离，什么办法能使红军撤离哪？只有进攻。
在委员长召见他之前，李红尘对时局做了分析，他知道委员长的真实意图，而对鄂北的进攻计划已经在李红尘的脑海里形成了雏形，李红尘敢于对委员长拍胸膛，其实他进攻鄂背的军事计划早已成熟。李红尘不把自己的行为称之为报复，因为对事情的原委他还不确定，只是猜想，他认为这是他和寇雄之间的一场较量，这场较量一定是占据优势的自己取得胜利，不可能有第二种结果。
很快，李红尘以鄂北战区剿总司令的身份出现在成都，随后他又将指挥部设在万源，这里距离苏区的地盘只有十几里路程，可谓胜算在握傲气冲天。
桃花镇这边事先接到了情报，知道委员长指派李红尘坐镇指挥对鄂北红军的围剿，李红尘曾经是红军的手下败将，整个苏维埃政府上下没有太多的人认识到危险的靠近，心里还是想着败军之将何能之有，无非还是民团加白匪的老战术，什么坚壁清野，封锁与反封锁，这些对广大的红军战士来讲并不是新鲜事，虎头蛇尾的事情他们见多了。
就在苏区人民正常生活的时候，李红尘忙着做‘功课’。
这次围剿，李红尘从空军调来了侦察机和轰炸机，从委员长哪里要了大量的通讯器材，连一级配备电台，保证基层作战单位之间的联络。为了得到第一手的战地情报，他还成立了特战营，训练当地士兵如何收集情报和深入苏区破坏捣乱。总之，李红尘是竭尽所能，集合毕生所学，将围剿先期准备工作做到了极致。
李红尘知道，自己的军事生涯可能就此了解了，鄂北一战将作为他的收官之作，此战也是解开他心头疑惑的唯一途径，马踏桃花镇，谜底自然解析，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频频举杯自饮，又自比汉丞相曹操，醉酒之后时常吊着嗓子唱几句戏文。“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