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1 魔鬼天使 中

    和上一任分手后、光真的不再接受任何女生的告白，他不知道从哪打听到悠里家的地址,开始每天早上去她家门口等她上学、放学时一路送她回家。悠里起初完全把他当成空气、他也不恼。既然她不想和他说话、他就高度配合保持安静,只是跟她后面、让她每次不小心视线向后就会看见他治愈系的微笑。

    两个多月下来的效果惊,悠里由起先因躲不开而无比厌烦到渐渐会意他有没有准时出现,有时无意间回头看不见她、心里会忽然一慌,然后那个杀千刀的就会挂着欠扁的笑容从角落闪出来问一句“找吗,”,被说中了几分的她便恼羞成怒到有种想要抽死他的冲动——

    河内悠里坝内悠里,到底想什么,也被朝日奈光那个玩弄心的渣男迷惑了么,这样的和学校里那些满脑子都是春天、不花痴会死星来的女生有什么区别,

    悠里陷入一种深深的自厌弃中,她甚至想过报警、让警察叔叔强行将光驱离自己——她愿意认输,条件是别再扰乱她的心情了。她知道自己仍然不够成熟，尽管比谁都明白光的劣根性、可她毕竟只是一个18岁的女孩子，国中那段无疾而终的初恋几乎不能给她任何参考。

    夜深静之时、她越来越多地忆起他们最后一次天台上的情景。光那样的目光、她从来不曾见过……难道他是真心的？每当想到这个可能性，她都恨不得把自己抽死——

    难不成她对光也存有幻想吗？实太可耻了！

    ◎

    光高调的跟踪狂行为几乎是向全阳出的学生宣布他追求悠里，女生们本来不愿意承认、替光编造出许多情非得已的理由，可光屡次被问及时不闪不避的态度、终于令她们彻底绝望了。

    接着有了各种各样的传闻，有恶意猜测悠里握有光的把柄、威胁他必须公开追求她以满足她的虚荣心的；也有悬疑推理的爱好者结合前面的蛛丝马迹得出悠里根本就是光那道情伤的制造者的结论；还有狗血肥皂剧的支持者相信悠里就是上天安排给光的真爱。

    而悠里简直烦不胜烦，她承认自己涵养不好，被光的仰慕者俱乐部和前女友联盟集中骚扰了一个月、再面对她们时也产生了想要抽死她们的念头！高一入学之初便刻意丑化自己、老实低调做；高二开头虽然不幸与光同班、却时刻不忘与他划清界线；高三第二学期为止，她一次都不曾主动招惹光、只求能安然毕业……通过种种努力好不容易得到的平静生活，就因为和光再次扯上关系而宣告破灭。

    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再忍耐亦毫无意义。她即将爆发的前夕、那些骚扰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幸福来的太快、她正疑惑不已之时，又听到光不惜向为难她的女生们土下座、请求放过他心上的传言。

    于是某一天早上的通学路上、她终于憋不住问了他一句话：“土下座什么的是假的吧？”

    光笑得如初春融化冰雪的暖阳（伪），那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违和感着实让悠里恶心了一把。

    “只需要明白，为了、确实不介意做到那种程度。”他像是故意吊她胃口一般答得模棱两可，“……感动不？爱上了吗？”

    “怎么不去死？”

    “嘛~知道舍不得的。”

    光脸皮超厚、耐心超群是事实，悠里的态度软化也是事实，但真正令他们的关系发生转变的是高三第二学期的最后一个月。

    悠里的父亲发现她阳奉阴违、没有按照他的意思报考T医大的护理系而大发雷霆。盛怒下、他将悠里所有的摄影集撕成碎片，父女俩因此大吵一架，之后悠里便离家出走。那时距离一月中旬的大学入学中心考试仅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几乎所有考生都紧张地备考，悠里迷惘地大街上游荡，不知何去何从。

    一时冲动从家里跑出来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无处可去。亲戚家绝对去不得；没有可以收留她的朋友；打开钱包、仅有的五千円还不够她去最廉价的情旅馆住一个晚上。她坐公园的长椅上，眼神空茫地瞧了瞧那个裹着厚纸皮亭子里露宿的流浪汉，流浪汉若有所感回望过去、唯恐自己的地盘被抢走似的剜了她好几眼。

    “……”悠里无语地起身走出公园。

    去便利店买了一个肉包和一瓶矿泉水充当晚餐，她咬着肉包毫无头绪地附近逛了一阵、直至看到了一家网咖……网咖里窝了一晚、钱包里又少了一张夏目漱石，悠里的心情有些沉重。她没去上课，反而到处寻找可以打工的地方——再这么坐吃山空下去，她很快就得到公园和流浪汉抢地盘了。

    下午悠里终于找到了一家聘用工读生的速食店，虽然时薪不高但最大的好处是能解决两餐。结束当天的打工后她从自己打工的速食店走出来、又走进另一家速食店，点一杯可乐就能一直赖到深夜。合上复习资料的时候、时针直指11点，她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向网咖出发。因为赚了点钱她决定奢侈一点要一间双隔间，两座的大沙发足够她躺平好好睡一觉了。

    便利店的一次性胖次好没性价比、让悠里有点肉痛，她暗暗决定第二天趁父亲去上班就溜回家偷渡点必需品出来……正胡思乱想之际，她手持一次性胖次准备到网咖的淋浴间洗个澡，一打开隔间的门、她的跟踪狂先生毫无预兆地现身于她眼前——

    “……、身上装了gps？”胖次惊落地，悠里难以置信地瞪着光。

    光弯腰捡起还没用过就报废了的一次性胖次，要笑不笑地问她道：“好特别的迎接方式呢，嗯？”

    “！！”悠里扯走那条被光用一根食指勾左甩成一个圈的胖次，“砰”地锁上门！

    光一边拍门一边笑道：“悠里悠里，们都这么熟了、不用不好意思啊~”

    悠里把头戴式耳机戴上、打开音乐并将音量调到最大声，让电音摇滚占据她所有的听觉……耳机倏地整个被从她头上拿走，她下意识地抬头——

    那烦的家伙正攀隔间的木隔板上，笑吟吟地朝她扬了扬手里的耳机！

    “干什么？把耳机还给！”悠里压低了声音冲他吼道。

    “不还~除非出来。”光毫无压力。

    她又迅速环视了一下周遭：“不觉得丢脸吗？快下去！”

    光摇摇头：“不下~除非出来。”

    “……”这世界有三种最可怕：不要脸、不要钱、不要命，悠里拿他没办法，“这就开门，先给下来！”

    光从善如流地跳下平地，迎上门后悠里臭着的一张脸。

    “离家出走的勇气值得佩服，但……们的勇者连课都不去上、还只能这种地方凑合？”光啧啧有声地挑剔着隔间的环境。

    悠里有点狼狈地用身体挡住光的视线：“如果只是来嘲笑，能请笑完赶紧滚吗？”

    光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手：“亲爱的勇者小姐，不如们一起滚吧？”

    ◎

    “虽然很想邀请去住家，不过考虑到们勇者小姐大概不吃嗟来之食，决定给介绍个能让自食其力又包吃包住的好地方。”

    光把她带到一个类似于工作室的地方，最大的房间空旷没有隔断，中央竖着一块黑乎乎的大板子，周围四散摆放有几台影视灯、聚光灯、外拍灯以及电脑等设备。

    “这里是……”悠里隐隐猜到这是什么地方后，不禁心跳加速起来。

    光“啪”一下打开摄影棚的灯，整个空间瞬时一览无遗：“河内悠里桑，欢迎加入daydream摄影工作室——”

    ◎

    这个摄影工作室的当家摄影师是朝日奈美和的老朋友，光更是这里做了两年的模特，所以当光请求对方让悠里留下来当学徒的时候、对方并没有犹豫太久就答应了，不愿回家的悠里就这么工作室住了下来。做了一段时间的学徒后、她决定放弃升学，这个决定让她的父亲几乎与她断绝关系，可是她并不后悔。

    冬去春来、次年的三月下旬，悠里和光迎来了高中的毕业典礼。光考上了某国立大学的文学部，悠里则继续她daydream的学徒生涯……后来每当悠里回忆起她和光一起的那几年，始终无法界定自己对光的感情，她觉得自己终其一生都不会再有那么复杂的心路历程。

    假如不是光、她不会经历那么痛苦的蜕变，不过同时她也明白，假如没有光、她或许无法坚持自己的梦想并且走上摄影师这条路。

    爱上一个有多难？

    悠里面前光从不掩饰他的坏，甚至一再直白地与她分享近期他对她的观察结果。这个她面前总是坏得光明正大的，却是唯一一个会肆虐的台风天里开车到市郊、把被困住而几近绝望的她接回家的。就那天、她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坚强，她最无助的时候，就算骑着白马出现的是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光、她也认栽了。

    闭上眼睛之后，纯白透明的盐沼地上不再只有她一踽踽独行，那一刻悠里便懂得了自己的心。有说感动不代表爱，但她还是爱了、并且爱得很深。

    或许早阳出高中那数不清几次的天台会中，他就她心中留下了一颗种子；或许那条长长通学路上的某个回眸间，她已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抗拒他的告白；或许他将离家出走的她领到daydream的那一瞬起，她再硬不起心肠去抵御他的攻势。

    当两的心一步步走近之时，肉体也无法避免地相互吸引。悠里过去对“女属于男”的思想不以为然，但他们结合的刹那、再没别的念头更能叫她安然。从那一秒开始，她但愿从此只属于他。

    爱得最深的时候、悠里甘愿为他舍弃自己。

    她尝试重拾过去、为光成为一个真正的女。尽管她早已习惯自由自、无拘无束的装扮和举止，她依然化上并不拿手的妆以及穿上她好多年没穿过的洋装。光似乎十分沉溺于努力取悦他的她，时常陪她一起研究如何化出更美丽的妆和搭配出不同气质的穿着。她的第一双耳洞，就是他买的耳洞枪帮她打的。

    再后来，悠里搬进了光租大学附近的房子，即便往后每天要花一个多小时去通勤。

    光房间里精心养着一缸七彩神仙鱼，于是悠里也去买了好几盆花放阳台上。每天早晨起来，一个浇花、一个喂鱼，他说他俩简直像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老太太，她却连心尖都是甜的……她才不会告诉那个讨厌鬼，自己路过婚纱店的时候、偶尔会偷偷幻想自己穿上它们嫁给他的模样。

    然而所有最单纯、最浪漫、最情深的片段，原来已压缩这段短短的日子里，时光走得愈远、他们的关系便出落得愈加苦涩而奇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