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他，是个哑巴？还是……
夕阳渐渐隐去，夜幕降临。暮冬的树林子里透着阴森森的寒气，地上躺着的那几个人流出的鲜血在慢慢凝固。
那个男子的面容藏在面纱后面，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只有目光穿透乌纱望向千妩。那眼神不冷淡也不热烈，只能说明这个人的情绪掩藏的很深很深，深的如他整个人一样，并不希望别人看清。
他到底，是刚好顺路帮了她，还是一直都在跟踪她？
想起之前在那间茶肆里他曾盯着自己的目光，千妩感觉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可是为什么呢？
她如今这副打扮，粗布男装，络腮胡子，还有被涂画的乱七八糟的眉毛，既无钱财也无姿貌，这个人为什么要跟踪自己？
千妩忍不住又看了那男子一眼。
他装扮怪异，端坐在马上，一言不发。
既无东陵睿好奇猎艳的轻挑举动，也不可能对她身上少得可怜的一点银子有兴趣，甚至，他刚刚还出手救了她。也许，他真的只是刚好碰巧路过，随手帮了自己而已……
千妩想了半天，都找不出合理的答案。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总之，这个人，对自己并无恶意。
沉思间，那人已轻拍马背，往前赶去。
树林间冷风阵阵，千妩瞧着已经黑下来的天色，再瞅了瞅地上躺着的那几个已经死透冰冷的人，心里泛起浓浓的恐惧，连忙也拍马追了上去。
那男子的马儿走的极慢，几乎要让人错以为他知道千妩会害怕，所以故意放慢步子让她跟着。
可是，他们之间素昧平生，他又怎么会知道她的心思，甚至还会照顾她的感受呢？
千妩来不及想太多，因着内心的恐惧，厚着脸皮赶上去，与那人并肩而行。
这是被掳走的这么些天，千妩第一次对一个陌生男子有着莫名的信任感，虽然连他的样貌都没有看清，可是，就是莫名地觉得可信。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我叫苏谦。”千妩迟疑了半晌，终于还是开口诚恳地道了谢，然后问道：“不知公子怎么称呼？”她之前瞥见过他弧度完美的白皙下颌，虽然看不到容貌，但能分辨出是个年轻男子，所以才唤他公子。
那男子转过头来，面纱后面的眼睛似乎是意味不明地看了千妩几眼，却没有回答她的话，迅速又扭过头去，目视前方，继续沉默地前行。
他大概只是个做好事不想留名的大侠吧。
面对他的沉默不答，千妩有些尴尬，暗自思忖着，讪讪地不再说话。
走了许久，天完全黑了，他们还没有走出这个林子，千妩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路了。她忍不住又问道：“你知道冀州怎么走么？走这条路有错吗？”
那人又回头看了她一眼，依旧没有说话。
千妩有些懊恼，心中忽地闪过一阵亮光，立即恍悟过来。
他，难道是个哑巴？
或者是，仅仅只是不愿意和自己说话？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性格孤僻，不喜与人攀谈。许多行走江湖之人就有这样的怪癖的，而且听说武功越高之人，性格越怪异……
胡乱猜测着，千妩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那，你也是要去冀州吗？”若是别的陌生人，她绝对不会这样问的，万一那人心存歹意，自然会说同路，然后将她胡乱地带错地方……
而这个人，就算他说同路，千妩也会相信他真的就是同路。莫名其妙，毫无道理的信任。
这一次，那个男子仍旧缄默地没有开口说话，但是，令千妩暗暗惊喜地是，他极轻微地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这一路过去就有同伴了，而且还是个武功高强的同伴，她再不用担心任何危险了，千妩心中不由地雀跃起来。
再往前行了一会儿路，月上中天时，他们在一块稍微宽敞一点的平地停下来，下马歇息。男子劈拾了一点木柴，从披着的大氅内摸出了火石，很快便点燃了一堆暖暖的火来。
千妩捡了些树叶铺在地上，靠近火堆坐下。那男子也在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席地而坐。
因为是冬天，没有虫鸣鸟叫，野兽大概也眠在洞穴内取暖。所以，夜间的山林显得分外寂静，二人又不说话，互相沉默。千妩觉得气氛太过滞闷了些，于是从腰间挂着的布袋子里拿出一些点心，递了一包给那男子。男子接过去，打开看了一眼，默然收下。
千妩见他收下点心，心里十分高兴。自己也拿起一块点心，就着水囊，吃一口点心，喝一口水。点心是她逃跑时从王府里顺便带出来路上备用充饥的。虽然过了这么多天，但是因为天冷，依然还新鲜可口。
吃饱喝足，围着一簇温暖的火，又因为身边有一个武功高强的“守护神”，千妩靠着火堆旁的树，一路奔波疲倦困顿，很快便睡了过去。
那男子自千妩睡过去之后，便一直盯着她，一动不动地盯着。面纱后面的眼神，深邃复杂，不知在思虑着什么。有好几次，他甚至明显地有着想起身的动作，但是不知道为何，最终还是坐在那里没有动，只是默默地望着她，一直一直望着。
千妩虽然睡的香甜，可是，似乎并不安稳。
毕竟是这样冷的夜晚，而且还是在山野外的树林间风餐露宿。
她仿佛在做什么不好的梦。身体轻轻蜷缩在一起，隔着火堆温暖微弱摇曳的光，可以看见她画的浓黑粗大的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
不知什么时候，千妩在睡梦中，开始喃喃地呓语着什么，一直在说，不停地，重复着说。声音很轻很轻，可是却似乎带着不安和愤恨。
那男子内功应是非常的深厚，仔细地辩听了一会儿，然后不知是因为寒冷的原因还是其他什么，他披着大氅的高大身躯似乎微微地震动了一下。
山林中夜风呼啸呜咽，她的声音明明那样小，可是，他却听清楚了。
她在说：司徒漠，我恨你，好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