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守护
……2016年3月22日下午飞往美国洛杉矶的A-9865航班在太平洋海域坠毁，机上278名人员全部遇难，称为322空难。
……着名青年小说家唐觉也在此航班中。
……唐觉在3月22日上午举办的新书签售会，成为了他和众多粉丝最后一次见面。
……为322空难中遇难的同胞默哀三分钟。
“风追，醒醒！”
迷迷糊糊中，甜美的声音轻盈入耳，似是天籁，引人入胜！
唐觉勉强撑开困倦的双眼，眼前像是蒙着一层翳，视物模糊，但似乎有蓝色的小东西萦绕着他。
他眨眨眼睛，视线逐渐清晰，原来是一群有着淡蓝色斑点的蝴蝶在他面前翩翩起舞，这些蝴蝶大概只有一个指关节大小，翅膀略微带着荧光，犹如在天宫中穿梭的小精灵，分外好看。在蓝蝶背后，数十丈之远，是漫无边际的乳白色穹顶，没有一丝污浊和瑕疵。
唐觉从未见到过这样的地方，他揉揉眼睛，再望去，白色穹顶竟从两边向中央弯曲，慢慢拱成半圆，甚至向他身下蔓延而来。
一个骨碌，唐觉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在他刚才睡的位置下，黑黢黢的深渊一般，偶有雷电交加，但很快就被白色覆盖。
这层“地板”结实极了，整个空间犹如白色的隧道，也没有唐觉的倒影投射下来。
“有人吗？”唐觉小心翼翼地问，探着身子向前看去，可是这条隧道根本没有终点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存在于现实中。
“是在做梦吗？”唐觉自问，奇怪地四下环顾：“我这是在哪儿？”
“跟我来……”
那声音从隧道的深处呼唤，仿佛带着强大的魔力，让人无法拒绝。
“你是谁？”唐觉问，十几只蓝蝶团聚在一起，指引着唐觉一步步小心向前走去。
左前方，似有一抹淡淡的身影，妙曼的身姿和面庞被一层薄薄的白纱笼罩着，却模糊中更让人心动。
“是你在喊我吗？”唐觉问，再次看看身后，确认这条隧道里只有他和白纱女两人。
女孩微微点头。
“可是，我不是什么风追，我叫唐觉，你叫什么名字？这是哪儿？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说这话时，他已经走到女孩面前，他无法看清楚少女的样貌，但奇怪的是，唐觉居然觉得她很熟悉，她的气息仿佛一直在自己的生命中存在着，比血还重要，那种骨子里的亲切感让他十分震惊。
唐觉吞下口水，小心翼翼地问：“你……我们认识吗？”
“梦要醒了。”女孩轻声说道。
“等等，我真的是在做梦吗？”
少女并没有讲话，她只是伸手轻抚上唐觉的脸颊，举手投足间尽是温柔。
唐觉深吸口气，虽然他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但他真愿意让这温润细腻的小手再多停留一会，他将如小小蜜蜂眷恋着花蜜般对她依依不舍。
可眨眼，少女便化作一团耀眼光芒随即散去，拱形隧道迅速变暗，换做一张蓝灰色的天幕，昏暗的夕阳如同破败的路灯般闪闪烁烁。
“等……啊——!”
不知怎么回事，唐觉像突然被死神扯走了灵魂般，胸口一阵灼痛，令他无法忍受。
冷风如死神之手触摸过皮肤，唐觉不觉浑身一震，彻底清醒过来，一抹刺眼的血红瞬间遮掩了他的视线。
唐觉头疼欲裂，在他身侧，一颗圆滚滚的脑袋刚好被利刃从脖子上削断，在黑色血液如爆发的火山般喷涌而出的片刻掉落他的脚边。
“啊！”
唐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傻了，他本能地向后跳出一步，失声叫道。
那具已经没了脑袋的魁伟的身躯面朝着唐觉“扑通”一声跪地，手中的剑已经被削掉了一半，尽管如此，他还是紧紧扶着刀柄抵住身子，没有使自己纯粹趴在地上。
右手中的铁盾“咣当”落地，盾面染着刺眼的血红。
这是他生命里最后的姿势。
“这是怎么回事？”唐觉惊慌失措，脑袋像是被人狠狠地砸碎了般生疼，他头晕目眩，他伸手去扶额，却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把阔剑。
那金属生冷的颜色配合着凄艳的鲜血刺激着唐觉的感官，让他感觉一阵恶心。
“不！”唐觉慌忙去丢剑，“不，人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人……”
剑上的血顺着锋利的刃洒落在地，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将剑丢弃一边，原因是一条结实的布条将剑柄和他的手紧紧地绑缚在一起，还拴了个死疙瘩。
唐觉的脑袋就像刚和好的浆糊，他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坠机一刻，醒来后却突然遭遇这样残忍的一幕，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首先，那把沾满血的刀让他沉得动不了，当务之急就是把它扔到一边。
对！在任何人发现之前，先不要再让它折磨自己了！
这样想着，唐觉一边奋力地去解布条，一边不停地后退，想先找个角落先把自己隐藏起来。
他忘了去观察周边的环境。
所以，才会毫无意料地一脚踩进了更大的血泊中——向后看去，那些乱七八糟横躺竖躺的尸体像是屠宰场下水沟里乱扔的内脏，腥臭冲天，惨不忍睹。
唐觉的心狠狠地一抽搐，一个后脚跟不稳，立刻摔坐在地上，裤子和手上沾了更多血迹，慌得他连滚带爬离开那边，翻身坐过去大口地喘息。
手上的绳子已经解开，剑“咣”地一声掉在地上，不小的声音吓得唐觉肩膀一颤，但还是手忙脚乱地拿好挡在胸前，心惊胆战地看着那群血肉模糊的尸体，连剑刃在自己手上划出一道伤口都浑然不知。
而仿佛为了奖励他见到了有生以来最恐怖的犯罪现场，周围的喝彩声渐渐明朗起来，洪涛般一波又一波地向唐觉涌来，撼动着他脆弱的神经。
终于，成百上千的声音一起汇聚成一个名字，震耳欲聋：“7号！7号！7号……”
唐觉像个做了几百年监狱因而受不了强光的老人，他哆哆嗦嗦地稍微抬起眼皮循声向远处看去，这是一个类似于罗马斗兽场的场地，场地四周插满了各色旗帜，上面印着一些看似非常古老的图腾，在风中猎猎而响。
围拢在场地之外的圆形看台上坐满了观众，唐觉心中好一阵错愕，难道还在做梦吗？
“不，你们听我解释，我没有杀人……”唐觉赶紧再将剑丢在一边，向人们匆匆解释，然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装束，居然是一身被漆成红色的犀牛皮甲。
地上的尸体全部是黑色皮甲，自己和他们被分成了很明显地两边。
他的四肢每动一下就会发出“铮铮”的声响，手臂和小腿被沉重的铁链拴着，那些黑褐色的金属被利器砍出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痕迹，可见斗争有多激烈。
一滴汗滴落到睫毛上，惹得他视线模糊，用手去擦时，才发现头上也戴了个笨重的头盔。
唐觉急急忙忙地把头盔摘下来，头发湿漉漉地粘着头皮，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前的那个梦？不对，在梦之前，他是在举办完新书签售会之后搭乘客机飞往美国，然而中途却遇到了坠机，接下来……
唐觉努力回想，可现在他心乱如麻，别说回想，就是想镇定下来也绝非易事。
可是看周围这环境……难道是穿越了？
这时，一个异样的声音打断了他。
唐觉听到身后的金属剐蹭地面的声响，刺得人头皮发紧，他慌忙回头看去，血泊中倒下的一具尸体此刻正拉着刀挣扎着站起来。
那人身上已经遍布伤痕，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唐觉紧紧捂着胸口，似乎这样就能让他因为紧张和恐惧而猛缩的心脏好受一些：“你、你还好吗？需要帮忙吗？”
男人晃了晃，唐觉赶紧跑过去想把他扶起来，但他停下了——男人浑身是血地爬起来，对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艰难地将一把阔刀提起竖在胸前，做出战斗的姿态。
“等等，你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我们没必要……”
来不及做更多的解释，男人野兽般怒吼一声，声音颤栗着漂浮在场地上空的一层血红色光辉。
昏黄的夕阳逐渐西沉，隐没了光芒，场地四周，竖立着旗帜的地方“嘭”地燃起了火苗，在一口口大油缸内熊熊燃烧着，仿佛非洲部落某一支原始而狂野的舞蹈。
唐觉感觉自己就像那缸里的油，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消耗着自己的生命。
而男人呢，他所有的气力在这一吼间又回归到体内，他极夸张地大口喘了几口气，握紧刀柄，提着刀就向唐觉冲来。
“不、别！”
唐觉的眼前黑了下去，他的脑袋似乎撞到了地面，但很快又亮了起来，男人正站在他刚才的位置喘息着，剑刃在地面砍出一道深深的盂。
很难想象，那一剑坎在血肉之躯上会是怎样恐怖的一件事。
不过幸好他已经离那人好几步远了，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的。
观众席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唐觉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检查自己并没有受伤——没有！
这简直是奇迹！
但奇迹不会第二次发生，更不会帮唐觉解除了此刻的威胁。
“听着，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应该相互屠杀，所以请你放下兵器……”
男人像是没听到似的，很快就又向他冲了过来，居然比第一次还要凶猛。
“干掉他！”
“杀了他！”
看台上的声音洪涛一般冲击着唐觉的耳蜗，他来不及思考，肌肉变得很僵硬，眼看着刀芒近到身前，根本来不及躲！
只听“咣”的一声沉闷的金属声响，火光擦着唐觉的手臂向上扬起，刀锋带来萧寒的风将他脸上的汗渍一并抹去，汗毛竖起，一股强大的力道从手臂转瞬便穿透后背，唐觉两脚一轻，顿时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重重地砸在地上。
“啊——”他失声痛叫，脊骨像是断裂了般疼痛难忍。厚重的铁链被刀刃砍出了一道明晃晃的痕迹，骨骼像是被震碎了，手臂根本无法抬起来，哆哆嗦嗦，甚至无法紧握。
可恶，这男人是生化人吗？居然有如此强大的爆发力！
看台一片唏嘘之声：“爬起来！”
“你是只蚂蚁吗？鼻涕虫吗？快从地上滚起来，杀掉他！”
唐觉紧咬着牙，勉强从地上站起来，刚才那一击受到的惯性仿佛还没有消失，逼得他左右椅几步才又站稳。
对面的男人对自己刚才的攻击也很不满意，愤怒支撑着他继续为自己挖掘本就应该已经枯竭的潜力，蓄积力量，为下一次攻击做准备。
“你是喝醉酒了吗？”男人讽刺，他喘息着，朝地面狠狠地吐了口痰，活动活动颈椎和肩周，再次举起了阔刀。
刀刃已经掉了一大块，但这丝毫不影响男人想把唐觉剁成肉馅的决心。
“冷静，冷静！我和你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被你砍断的那些尸体里面，有两个就是我兄弟！”男人突然大声吼道，像一头受伤的狮子，狂躁、暴怒，额上青筋暴跳，加上那一张糊满血的脸，很是吓人！
啊？唐觉环顾场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误会，误会啊，我什么时候砍死了那么多人？
他在震惊的时候，男人却看到了破绽。
事实上，唐觉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漏破绽，简直就是一块随意扔在案板上的豆腐。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冲到了他的身前，刀芒直接削向了他的脖子……
要死了要死了！
“低头——”
唐觉一惊，本能地低下头去，头顶的风刚刮过去，他脚下被男人一腿扫了过来，一个重心不稳，再次摔倒在地，银色的刀锋再次向他的心窝刺来。
卧槽！
唐觉倾尽全力翻滚到一边。
男人虚晃了下，估计刚才也用了他很多气力，现在完全是凭靠着强大的意志才能继续站立着。
唐觉赶紧爬起来，向看台四周看去，刚才不知是谁喊了那么一嗓子，及时救了他。
“我知道，纵使我赢了你，也断然不会活着走出这里……”男人气喘吁吁，扶着刀，抬眼看着唐觉：“几十年来，没有一个人类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我们三兄弟，从被扔进来的一刻，就已经做好了黄泉相逢的准备……”
“听着，对你两个弟弟的事我很抱歉，但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可能穿越了，你现在看到的我和之前看到的我完全不一样……”唐觉慌忙解释，男人却粗鲁地打断了他。
“听我说完，你个蛮人！”他眼眶湿润，狠狠地吸吸鼻子，脑袋低垂，“但是规则就是这样，当我们站在这里，像个傻瓜一样用生命陪你们游戏的时候，在命运已经决定了的时候，我们唯一剩下的就是尊严。生前，我们已经为了生存奋斗到底，我们最后一口呼吸中仍然存在着不屈的灵魂和自由，今天，我在这里站着死去，对得起天地，对得起父母！”
他的身体在颤抖，已经难负其重，豆大的泪珠滚落，在阔刀上划出一道道痕迹。
倏尔，他抬起阔刀，尽管已经再难以紧握。
“所以，别那么一副懒懒散散、残废一样的模样，像之前那样，我是必须刻在你瞳孔中的敌人……”他猛吸口气，眼中重放光芒：“拿你的性命做赌，来击败我吧！”
唐觉瞠目结舌，绝对的，绝对的，他现在绝对是穿越了。
“来啊——”男人怒吼，眦目欲裂，鼓足了最后的力气向唐觉冲来：“用你的残忍结束我的痛苦！！！”
唐觉手忙脚乱地连连躲了几个回合，看台上的观众们不满了，纷纷要求他立即解决掉这个疯子。
人死之前吼三声，这种抱定了必死之心的人是最可怕的，珍珠港之战、中途岛之战，强大的美军也曾被小日本那种自杀式攻击吓懵过。
看来，除非击败他，否则自己就不可能活下来。
在汗水滴入眼睛刺疼的瞬间，又一刀向着唐觉挥来！沉重的兵器带着腥味和冷风，画着冷艳的弧光近到他身前。
“就当我求你，别让我这么累，我想休息了……”
唐觉赶紧猫下腰，刀面从他的脊背上擦肩而过，削起了一大片盔甲。冷风瞬间从裸露之处钻入，窜遍了他的全身。
够了！
“我给你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