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杀伐无罪
“我给你尊重！”唐觉呐喊，他在折身而起的时候顺手捡起一条断臂，夺过尸体手里的斧头挥舞起来。
竭尽全力地去迎合刀刃如雨点般密集的攻击，他所有的思想都集中在这叮叮当当中了——跳跃、抵挡、防御、再躲闪……
随着“咔”一声响，没有任何预警的，木质的斧柄被刀刃齐刷刷地削断，金属斧头飞了足足三丈远！
啥？
就在这一刹那，男人的刀也刺向了他的肚子。唐觉反身跳开，拿着木柄对着男人竭尽全力向后一杵，抡起拳头照脸向着对手揍了过去。
男人退了几步，摔倒了。坚硬的地面上，他的刀甚至还弹跳了下。
老天，自己哪来的这么大的力量？唐觉暗自惊讶，分明自己之前是遛狗还得被狗牵着跑的程度，现在却突然一拳头揍倒了一个肌肉发达、野性十足的人……
“不够，不够，和你之前的表现比起来，差太远！”男人喘息着，抱定了你死我亡的决心，挣扎着，从地上再次爬起来，勉强直起脊背，再次将刀竖在胸前，像是祷告般静了两三秒，疏忽间便再次向他冲来。
唐觉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物竞天择、优胜劣汰的残酷和可怕。
“我不想杀你！”唐觉喊道，撑开双臂做好了迎击的准备。
“你只有这一个选择！”
小说中的情景再一次闪现在唐觉脑海中，求生的本能促使他必须抛掉犹豫和怜悯！
他右脚向后移出一步，侧身躲过正面攻击，一手紧紧擎住那人的胳膊向前猛地一拽，另一手顺势夺过刀，刀口旋转，对准了那人的腹部。
那利刃撕碎肌肉和内脏的声音刺激着唐觉的每根神经，他看到，整个刀面都捅进对手的腹部，从背后穿出，染满了红血。
男人喉咙里咕噜噜地闷吼着，嘴角涎着血水，眼中红丝爆满，额上青筋直跳。
除非亲自体验，否则这种痛苦是旁人无法感同身受的。
唐觉连忙松手，男人抽搐着，颤颤哆哆地握向刀柄，想把刀再扶进去一点，利索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他连握住刀柄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唐觉，“求……求你……”
唐觉喉头一阵苦涩，他一把掐住男人的下巴，好让他盯紧自己，见证自己，随后另一手握住刀柄，用尽全身力气向内捅去。
“噗——”男人喷吐出一口黑血，双膝开始向下跪去！
那口黑血，不偏不倚地溅在正对面唐觉的脸上，他紧咬着牙，利索地拔出刀顺势对着那已然无力的脖颈横着砍了过去！
……
一具无首尸体压着唐觉倒了下去。
唐觉想扶住他，奈何自己手脚瘫软，竟让那人压着撞向地面。
那颗滚落一边的脑袋，一双疲惫的眼镜终于心满意足地合上了。
“对不起……”唐觉喃喃自语，无论他说什么，别人都听不到了。
四周的看台上传来了轰天动地的欢呼声。唐觉闭上眼睛，眼中的潮湿粘着睫毛，沉重地让他不想再睁开。
“第五场！7号胜出！”
场上敲响了铜铃。
唐觉正错愕时，四肢猛地来了一股力量，把他向别的地方拖去。
“喂，干什么？谁在那儿？停下！快停下！”
唐觉疼得丝丝哈哈直叫，绑缚着四肢的四条铁链“沙啦啦”地摩擦着地面，压在身上的尸体很快就像泥一般沉沉地摔到地上。
唐觉挺起脖颈抬头看去，铁链正将他拉向一个栅栏门。
几番尝试后，他终于勉强站起来，跟着被牵动的铁链一阵小跑，朝着看台上疯狂庆祝的观众喊道：“我不管这是哪儿，你们在搞些什么，有没有人能活着出去，但是只要我从这里出去就会投案自首，我要举报你们……”
场地上的尸体被迅速清空，与他相对的栅栏徐徐掀起来了，里面走出来的人就像头犀牛那般健壮，身着着和唐觉一样被漆成红色的犀牛皮甲，一上场就提起兵器架上的盾牌和长剑，长剑使劲地敲击着盾牌，发出“嗷嗷——”的野蛮嘶吼。
突然一瞬，他把剑尖指向了唐觉，挑衅地吐了口口水！
唐觉慌忙低垂下眼帘，他可不想惹恼这样一个粗鲁的人，何况人家还拿着剑，斗志正兴。
“哐当”！
其他几个栅栏打开，冲出了一批着黑皮甲的壮士，每人一上场就赶紧去各个方向的兵器架上找到称心如意的兵器，直接就去砍杀口水男。
血雨腥风骤起！
而拴在身上的铁链迅速将唐觉扯离了场地，他身后的栅栏缓缓升起，有人立即将他一把拽了进去。
栅栏里光线灰暗，青石垒砌的过道呈拱形，墙壁上插着两盏熊熊燃烧的火把，一台拉铁链的绞车摆放在入口处。
拽他进来的那人松开绞车手柄，转身面向了唐觉，胸膛上下起伏。
唐觉无心看他，只觉从未有过的疲倦顷刻将他覆盖，他双腿一软，登时跪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脑袋狠狠地抓挠着。
那颗掉落的头颅，被他生生杀死的男人的眼睛，他的泪，他的愤怒……还有那满地的尸体，此刻都张牙舞爪地向他袭来，撕扯着他的心脏，让他痛不欲生。
“你、你还好吗？”
一只手轻轻落在他的肩膀上。
“别碰我！”唐觉用力把那人的手甩开，可能他用力过大了一点吧，竟直接把那人推到了墙上。
头盔碰到墙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顺带着还有一声娇柔而哀怨的低声痛叫。
唐觉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和别人角斗时，那句突然的”低头“就是这样的声音。
唐觉站起身，正面死盯着他。
这人戴着一个似乎比自己的脑袋大了不小的头盔，稍微动动就椅，不过能够很好地遮掩自己的面容，除了一双眼睛，唐觉什么也看不到。
他身上还有着一股很浓重的怪味，一身没有袖筒的盔甲倒是挺干净，看起来像是一个守卫。
而且，他似乎一直在等着唐觉。
然而，那守卫首先扑进他怀里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半晌都不肯分离，让唐觉更是不明所以。
“你在干什么？放开我！”
他能感觉到这守卫的身材异常地瘦弱，像个女孩儿，而且他的身体正在颤抖——他在哭泣。
“你活下来了，你活下来了……”那人哽咽，果然是个女孩。
她抬脸，一不小心，头盔“哐当”一声就掉到地上，长发落下，掩映着女孩原本清秀的容颜！
“你是谁？”
不等唐觉把话问完，女孩淡粉色的香唇就轻轻吻上了他的嘴唇，一种少女鼻息间独特而纯粹的清香和温度瞬间扑来。
这算什么？
“让开！”唐觉抓住女孩的肩膀，使劲把她推开，吼道：“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傻？我刚刚杀了人啊！”
“对不起，我本不应该这么做的，但我太高兴了……”
“高兴？”唐觉正待发作，却发现对面的女孩正盯着自己，脸蛋像颗熟透了的果子，红扑扑的很是诱人，再加上眼睛里湿漉漉的雾气，简直就是爱情小说里走出的青涩懵懂的小女孩。
“算了！”他颓然地摇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揉揉鼻子，不说别的，女孩身上的气味怪熏人的。
“我穿了你的衣服——一件汗渍很重的衣服，用来掩盖我身上的人类的气味，这样他们才会让我进来而又不至于抓住我，”女孩说着有点不好意思，俏皮地耸耸肩，小心地问：“你不会介意的，对吗？”
还介意什么？唐觉脑壳都转不过来了。
只是经女孩这么一说，唐觉才注意到她穿的是一件男人的衣服，在她纤细瘦弱的身体上披挂着像张床单，尤其是袖子那块。
唐觉没有这样的衣服，况且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的汗渍臭到这个地步。
他嘴巴张开，刚想说什么，但紧接着，青涩懵懂的小女孩脸色由温和突然变得愠怒，“你答应过我你只会尽全力地保证自己不会受伤害！”
“我……”唐觉摇摇头，想到了什么：“我答应过你？我以前认识你？”
女孩的嘴巴慢慢地张大了：“你……你在开玩笑吗？”
她伸手向唐觉触碰过来，唐觉本能地躲了下，但意识到她不可能伤害自己后便试着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她的指尖触碰到了唐觉的额头。
“嘶哈！”唐觉顿时跳开，疼死了。
“受伤了。”女孩有些哽咽。
唐觉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镜子之类的东西，他赶紧摸摸自己的额头，小心翼翼，但的确很疼，手指上也沾了点血。
“我受伤了，”唐觉看看自己的手指，再看看女孩，不对，脸……好像手感有点不对劲，轮廓也有些变化……
穿越，难道连模样都改变了吗？
不，自己原来的模样就挺好的，虽然唐觉并不擅长外交，平时打扮也是不修边幅的风格，但他绝对是个自恋的人，过去十八年间，他身上可是一个疤痕都没留下。可是，现在，他不仅在面部这么重要的地方受了伤，更可怕的是他变了另一张脸。
一定是在海水里泡久了肌肉浮肿，也可能是受了伤……
看到女孩还在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唐觉不高兴了：“你有镜子吗？”
女孩摇摇头，继续目瞪口呆。
“身为女孩，你怎么随身不带镜子？”
“镜子并不能在危难之时保我周全。”
“谁说的，阿基米德的镜子就曾经击败了整整一支罗马军队！”唐觉反驳，眼见女孩越来越迷糊，心下也越来越凉。
算了，还是问个更有价值的问题吧，这样想着，唐觉一把抓住女孩的肩膀：“我问你，现在是什么时候？多少年多少月多少日？我们在什么地方？我是谁？你是谁？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是怎么到了这里的？”
这些问题消耗干净了他肺里的空气，唐觉只好再深吸一口气，“这里还是地球吗？”
最好不是什么菲利普DH-318之类的行星，潘多拉倒是不错，但可惜这里的土着并没有一条蓝色的尾巴。
其实，最后一个问题纯粹是为了获得安心之感的虾扯蛋，根据这些人的服装打扮，应该是在地球，年代倒是未知。
听完这些问题后，女孩似乎比他还震惊，结结巴巴一会后才问：“你别吓唬我，你现在是不是真的神志不清？”
“7号！”过道尽头的又一重栅栏后，走过来两个似乎是看守的人，他们正在叫他：“快出来！”
“怎么回事？”唐觉赶紧问那女孩：“他们要带我去哪儿？”
自从唐觉吻了那个有价值的问题后，不仅没有得出有价值的答案，那女孩反而变木讷了，估计是被他连珠炮般一阵发问吓住了。
“7号7号！”外面又催，一声比一声让唐觉紧张。
女孩慌忙把头盔重新戴上头，从腰间取出一串钥匙，麻利地给他的手链和脚链开了锁，一边低声说道：“不要把我的身份告诉别人，你知道我是冒着危险混进来的。还有，我在附近侦查过了，外面关着几条渣滓龙，不到交易结束就不会带走，在此之间你根本逃不出去。”
“渣滓龙？”唐觉脱口而出，问：“你刚才提到了龙？”
“……”
“Dragon？”
“……”
“渣……渣滓龙？”
“是，普兽十二徒就在那里，所以你绝对不能再凭着自己的性子独来独往，冒险闯关，”女孩回答，“你如果相信我的话……我是说，你必须相信！我应该能带你出去……我必须……是的，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短短时间内，唐觉看到了这个女孩神情中微妙的变化，虽然还是摸不着头脑，但总之稍微有点安心，倒是龙……
不会吧？穆赫的思绪再次回到以往看过的所有关于龙的电影电视、小说等等，这种传说中的生物居然现在被女孩见惯似的说出口，简直不可思议，绝对不可思议。
女孩看了他一眼，帮忙把最后一个脚链的锁打开。
“他们会安排你治疗伤势！”女孩说，装着气势汹汹，把唐觉推到另外两个看守那里，而后粗声粗气地模仿男声，指着唐觉的脑袋对他们说：“提醒医生，他这儿估计受了重伤！”
重伤你妹啊！你全家都重伤！
但无论怎么说，这女孩应该还算个好人。
想到这里，唐觉连忙扭过身子问她：“哎，等等，你会在这儿等我吗？”
女孩挥挥手，扭过身子去，双手叉腰，给他撂下个后背。而后，她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回头很是焦虑地望了唐觉一眼，便急忙向着一条过道而去。
那尽头，一个黑影刚刚闪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