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泠溪求药
那人半隐在城楼上的阴影里,明明灭灭的灯火打在他的身上,看不真切。
傅易烜向那人抱了下拳,表示感谢,随即策马入了京城。
马蹄踏踏,如箭飞驰,终于到了太子府。
太子府大门紧闭,傅易烜翻身下马,抬手刚要去敲门,大门便从里被打开,出来的正是太子府的管事。
“小王爷。”管事向傅易烜行了一礼。泠少主说小王爷快到门口了,如今一看,果然不假。
“嗯。”傅易烜应了一声,没工夫搭理他,将手上的马鞭丢给他,抬步就向太子府里面而去。
穿过长长的九曲回廊,绕过梨林,直接进了凤栖居住的院子。
傅易烜脚下一顿,看向站在门口的泠溪,天青色的锦衫有些微微的湿。
泠溪微微颌首,“小王爷。”
傅易烜几步上前,泠溪侧过身给他让开路,进了屋子外间,明显可以闻见还未散去的血腥味和淡淡的药香。
淡紫色的纱帐被放下,傅易烜站在外间向里看去,隐隐可以看见躺在床上的人儿。
眉头的褶皱深了几分,傅易烜只觉得胸腔中升腾起一股火气。稍稍将火气压下,傅易烜问,“她如何了?”
泠溪站在门口,月华清冷,夜间有凝露。“伤口太深,心脉受损。”
短短八个字,就已经让傅易烜忍不住战栗。可想而知,当时凤栖受伤是有多重了。
唇角紧紧抿起,往日张扬的脸庞上写满了怒意。拳头握得紧紧的,都可以看见明显的青筋。“小阿九就拜托了。”
说完这一句,傅易烜转身,越过泠溪往外走去。
“柳家,不过是替罪羊。”
温润的声音至身后响起,傅易烜脚下一顿,他怎会不知,“我知道。”丢下一句,他向院外走去,没多久就消失在了泠溪的视线里。
泠溪收回视线,抬头看向渐渐偏西的月亮,霎时间心思百转。
凤栖伤得极重,虽然保住了一条命,如今性命无忧,但凤栖半年之内接连受了几次重伤,几次生病,却从未好生将养过,伤了底子落了病根,六公主这一刀,可真是要了她半条命啊。
泠溪不敢离得太远,便一整夜都守着,又不好离得太近,落他人闲话,便待在隔壁房中,果然天明时分,凤栖就发起了热。
随心随言早得了消息,去宸妃那里求了出宫的令牌,如今就守在凤栖床前,见她发热,火急火燎地去告知泠溪。
泠溪走过来一看,把了脉,“可是按我开的药方煎了药喂下去了?”
“喂了。”随心哪里敢怠慢,当时煎了药就给喂了。
泠溪点点头,看着凤栖,白皙的脸上此时一片潮红,小嘴微微张开嘴,呼吸灼热。
“去准备一下,我待会给公主施针。”泠溪拿过药方,落笔改了几处,“再按这个药方煎药过来。”
“是。”随言接过药方,赶紧下去煎药了。
随心准备好东西,泠溪立即为凤栖施针。过了半个时辰,又喂了凤栖刚煎好的药。泠溪这才从凤栖的房中退了出来,去了隔壁房间。
随心随言见此,给凤栖换下了染血的衣裳和锦被,又熬了泠溪给的药水撒了去血腥味。
血腥味跑了不少,至少不会熏到人了,随心随言才停了手。
见凤栖一直没醒,她们又给凤栖喂了些水。因为凤栖发热一直不退,她们也不敢离开,只能守在床边。
凤栖受伤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不止凌天满朝文武,就连傅易烜都得到消息连夜赶回了,谁也就没了瞒着的心思。所以消息传得格外的快,南随那边也很快得了消息。
“你说什么?凤栖受伤了?”九千岁府满门入狱,尚未与南瓍翊拜堂的南瓍玉自然就回到了皇宫,听到这消息,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他娘的是谁干的!”
来报之人见南瓍玉一脸怒气,恨不能将那伤凤栖之人扒皮抽筋的模样,吓得了冷汗连连。不是说玉公主与凤栖公主是死对头吗?怎么玉公主是这副反应。
他暗暗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听说,是凌天的六公主。”
“六公主?”南瓍玉挑眉,说真的,她还真没什么印象。“该死的女人,竟敢伤凤栖,找死!”
南瓍玉一巴掌拍在桌上,腾地起身,“备马,本公主要去凌天!”
“公主殿下。”来报的人赶紧拦下她,“太子说了,让您去他那里一趟。”
“哥哥有什么事啊?”南瓍玉有些不满,她现在要去凌天看凤栖。
“这个太子殿下没有说。”那人如实说道。“不过太子说了,务必请玉公主去一趟。”
南瓍玉听言拧眉,这个哥哥到底在搞什么?不过算了,去一趟就去一趟吧。
南瓍玉挥挥手,“带路!”
“得勒!”见南瓍玉真肯跟自己走,他交得了差,那人高兴地赶紧前面带路,就怕南瓍玉一个不高兴了反悔。
南瓍玉冷哼一声,跟在他身后去找南随晔。
消息既然能传到南随,传到星渺自然也不需要多久。九千岁满门入狱,南瓍玉大婚不成,此事竟然还牵扯到了凌天,星渺想要做壁上观,自然不能一直待在南随。
接到消息的时候,星渺众人正在归国的路上。
“此事当真?”听到婢女来报,醒裟郡主说不出自己此时的心情,但她不得不承认,初初听到时,她脑海里一闪而过的那个念头令她心惊。
她竟然希望凤栖死!
“奴婢亲耳听侍卫向侍卫长禀报的,侍卫长此时应该去禀告世子了。”醒裟身边两名婢女,吉祥如意,正在说话的正是吉祥。
“吉祥,你说,我们还回得了星渺吗?”醒裟看向前方,落下的车帘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看不见行在前头的苍云代的莞香木马车。
凤栖公主受伤了,听说还很重的样子,世子哥哥应该会着急的吧。那他是不是要赶去凌天陪在凤栖公主身边呢?
“回星渺是皇上的意思,世子再怎么大也大不过皇上去,郡主就放心吧,世子一定会听皇上的话回星渺的。”一旁的如意道。
她自小跟在醒裟郡主身边,郡主对云世子有几分心思她看得明白着呢。在她的眼里,也只有她们郡主才配得上那样才华横溢的云世子,至于那个传言中一无是处的凤栖公主,连她们郡主提鞋都不佩!
“但愿如此吧。”醒裟咬唇,想着也许如意说的是对的,世子哥哥再如何挂心凤栖公主,也定不好拂皇上的意的。
只是她的话音一落,车外就传开了一阵喧闹声,她听见了马鸣声,踏踏的马蹄声远去,是苍云代的责。
醒裟身子一震,猛地掀开车帘,只见前面的莞香木马车已经停了下来,马蹄飞驰,黄沙滚滚,隐约还能看见那袭明白色的天罗织锦。
溯斐喊的世子二字还在耳边回荡,那人已经头也不回毫不留恋地远去。
除了凤栖公主,这世间就真的没什么让你留恋的了吗?
可是,她不甘心啊。纤细的手指紧握成拳,朱唇紧抿。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
“郡主,世子有令,命我等护送郡主回星渺,免得皇上担忧。”溯斐虽然很想跟随苍云代而去,但世子吩咐的事也得办好咯。
“知道了,继续启程吧。”醒裟在瞬间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放下车帘。
溯斐应了一声,转身回了莞香木马车。
星渺的仪仗队再次缓缓地动了起来,方向不变地朝星渺京都而去。
凌天京城太子府内,凤栖起了高热,来势汹汹,泠溪下了猛药压制,换了三次药方,每隔三个时辰为她施一次针,到黄昏时分,凤栖的病情总算是稳定了一些,只是高热一直都是烧起了退,退下了再烧,反反复复,换了几次的方子都不管用,急得前来探望的芮王妃是团团转。
宫里的皇后情况也不是很好,凤栖这边泠溪虽然急,但也抽空进宫了一趟,为皇后把脉施针,后来从苏嬷嬷那里看了凤栖给改过的药方,想着凤栖肯定是想要亲自为皇后治病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皇后因为凤栖受伤一事气急攻心,病情更加严重了一些,他不得不改了凤栖的方子,让苏嬷嬷熬着给皇后服下。
回了太子府,泠溪又让随言回梧桐宫一趟,将凤栖带回梧桐宫的皇后服用过的那些药方拿过来,竟然凤栖拿回看了,那肯定是有什么问题的,他相信凤栖不是那种会做无用功的人。
“泠少主,九儿这高热一直这么反反复复的也不是办法啊。”芮王妃一见泠溪回来,立马迎了出去。九儿这孩子命苦啊,身为皇家公主,却没一天安生日子的,从小的多灾多难,着实让她心疼啊。
泠溪再为凤栖把了一次脉,眉头轻蹙,“公主身子底极差,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
泠溪轻轻叹息,凤栖此次伤在心脉,这寻常的药只怕没多大效果。
他沉吟片刻,看着芮王妃,犹豫片刻后道,“王妃,泠溪可否求一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