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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 遗诏之谜1

    除去了逢年过节,湘绮平日里也难得一见太皇太后。.

    这日里守着鎏金铜炉的炭火暖暖,在暖阁内听着外面风声尖啸,伴随着屋内笑语盈盈,丫头们一会儿子柔声细语,一阵笑声跌宕而起,不知不觉中外面已是天色暗淡,铅云低垂阴沉沉,朔风凄冷。湘绮才说把廊子上的鸟笼子拿进屋来,小心冻坏了小家伙反是造孽,吟翠跑出去一阵子回来揉着指尖跺脚说:“娘娘,快看看,不过一转眼儿的功夫,竟然下起雪了,沙沙的打了窗户,奴才还不觉得,心想什么声音,这雪粒子都扑在脸上花做冰水了,才想起下雪来。”边说边去火笼上烤手,咯咯的说笑着。

    湘绮浅笑盈盈,看着窗外的雪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雪粒子如撒盐一般铺了薄薄的一层白绒毯子在地面上。

    “听说往年里太皇太后娘娘最好放生,逢了年节就要放飞一些鸟儿,放生一些乌龟活物。如此行善积德的人,谁想到到老了得了那么怪的病,日日瘫软在床上不能言语,也不能尽享天伦之乐,看儿孙绕膝了。”吟翠感叹着。

    湘绮摸着小腹,也想起了太皇太后,忽然觉得罪过。这些时日了,都没能去看望太皇太后。但一想起养颐宫那冷森森阴沉沉的夹道,冰冷的宫殿,心里就一阵压抑,忽然想到了阎罗殿,心里就更是怕了。

    这些时她将近临盆的好日子,皇上就不来景苑宫居住,反是派多了许多嬷嬷宫娥伺候,仿佛她的一举一动所有人都要屏息提心吊胆,生怕出了一丝一毫的纰漏。只是越担心的事,越是要出意外。

    傍晚她吃了一碗参鸡羹汤,就懒懒的卧了睡。

    睡到入夜反是没了睡意,想起身又怕惊动了吟翠。

    猛然间,一阵大喊声敲锣声响起:“走水了!走水了!昭阳殿走水了!”

    湘绮一惊翻身而起,吟翠也跑进来说:“娘娘别慌,似是昭阳殿走水了。想是天冷干燥,草木容易爆火星子,不知是哪个丫头打瞌睡了,又要死人了!”

    湘绮想到玄慎那青黑的面颊,忙推了吟翠说:“别管这里,你速速带人去见皇上,为了惺子的福运,不要再开杀戒了!”

    吟翠领命而下,寝殿内冷寂一片,寝殿外却是乱糟糟一片。.

    隔了窗纱,依约能看到映红的一片天,不真切,却是异乎常日。

    “姐姐可还愣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声音。

    湘绮一惊回头,却见小弟寿奴不知何时立在屏风前,也不知来了多时?

    “小弟,你怎么来了?快来坐,那边冷。”湘绮拍拍床沿,心里一阵暖意,想是寿奴知道她要生产,自己要做舅舅了,特趁了黑夜人不觉察来看望她。

    “姐姐速速随我走。你不是想知道是谁害了卓家,害死父兄,害了四姐姐沦落风尘,害了寿奴断了根儿吗?”寿奴不容分说扔给湘绮一件袍子,玄色绛边,夜色下看得清,湘绮一惊,愕然望他。

    “怎么,姐姐不敢了?还是要做皇后就不想为家门复仇了?”寿奴讥讽的话,如钢针刺心。

    “小弟,你知道了什么?”湘绮觉得一股寒意袭面,毫无戒备。

    寿奴一笑,哼了两声,转身就走。

    湘绮翻滚下地,披上袍子紧追。她只穿了睡鞋,渐渐觉得脚心寒凉,但是心里的恐惧和提心吊胆让她忘记了冷,随了寿奴一路躲避辗转,渐渐向养颐宫方向去。

    “小弟,你是去看太娘娘吗?”她忍不住问,寿奴不答话,一味前行。

    湘绮心里七上八下,仿佛一张纸,捅破了就看到所有父母惨死的真相,但手在窗边却不敢上前,她怕,她心里怕,不知怕什么?自己千辛万苦做官奴,考状元,做女驸马,入宫为妃,到底是为什么?两年前,她还是青梅般的少女,满腹春心都是平淡如水。如今怕是黄河瀑布都不如她此刻的遭遇跌宕起伏了。

    浓涩的药气,湘绮几乎窒息,她一步步提紧了心随在小弟身后来到太皇太后的寝殿,听小弟说一声:“太奶奶,姐姐来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极为平静:“进来吧。”

    湘绮头顶如晴空炸雷爆响,太皇太后的声音。

    微弱的灯光,昏黄的灯晕洒在苍老憔悴的面颊上,苍白中添了些焦黄的颜色。只那锐利的眸光从耷拉下的眼皮下射向她,箭一般刺心。

    她徐徐跪下施礼,太皇太后吩咐:“虚礼免了,只有些话要对你说,不吐不行了。如今魏皇后倒了,静贵妃死了,皇太后竟然都倒了,老四果然是个精明的主儿,我小觑了他!”

    湘绮心里一沉,太皇太后对玄慎有成见?这些人都是咎由自取,为什么说是玄慎的精明?

    “孩子,太娘娘不会看错你的。昔日在宫中头一眼见你,太娘娘就想哭。你一个弱女子,水一样的身子,家门遭难从天上落在地上让人踩踏不说,竟然能抬起头爬起来为家门去伸冤昭雪,还生生的办成了男人所不能的事儿,中了状元,进了军机堂,还闹场笑话当了女驸马。太娘娘本听说你淹死了,还大哭了几日,后来又见你起死回生入宫当嫔妃,就知道你不是个善罢甘休的。太娘娘就是被他害死了,也是后继有人,不会让他狼子野心得逞!”

    说到这里,太皇太后咳嗽不止,寿奴忙去为她捶背,湘绮也凑过去。

    太皇太后一把拉住她的腕子乞求:“湘儿,好孩子,好孩子,你答应太娘娘,你要替太娘娘将这杀父弑君篡位的豺狼绳之以法,不能让他得逞。你腹中就要有孩儿,待你生个皇子,就将此事公诸于众,让这惺子取而代之。你可以垂帘听政,你的才学不会逊色于任何垂帘听政的太后,辅佐幼主登基!”

    湘绮双腿一软,眼睛都要瞪出眼眶。杀父弑君篡位?天下可还有比这更大的罪名?玄慎,不是说先皇传位给四皇子,多年苦心栽培的四皇子吗?西府到皇宫,玄慎吃过许多苦,苦忍励志,终成一代帝王。不会,怎么会?

    湘绮频频摇头,她声音发抖,吐出的气都带了冰寒,一层白雾隔在她和太皇太后间。

    “太娘娘,不是的,不是的。四爷是先皇嫡出的皇子,亲生儿子呀。”湘绮难以置信。

    太皇太后冷笑过后,挥挥手,伺候她的老嬷嬷去后面取来一个乌漆嵌蚌片精致的菊花盒,打开看,一层层明黄的皇绫,从里面一抽,竟然出来一纸包裹的诏书。

    “……皇八子玄恺,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

    湘绮惊得目瞪口呆。她不信,又仔细看了一遍,确实没错。

    太皇太后道:“不怪丫头你不信,这杀父如豺狼者,亘古少有。你是不知,先皇后高氏过世,是哀家素厌恶她的做作,心口不一。婆媳失和也是常事,但是哀家更恨那魏嫔狐媚惑主。魏嫔狡诈,害死了高皇后,将四皇子玄慎贬去西府,去西府的事儿,也是哀家的主张。这小四自幼就心思沉,不似旁的孩子活泼童稚,更不似魏嫔的八皇子生性纯净无他。哀家本想给他条活路,老此一生在宫外,谁想他是个有心机的,步步为营回到宫中,设计去争皇位。先皇何等聪明之人,几次同哀家畅谈此事,都说老四才干是有的,用正了,利国利民;用歪了,怕是个大大的枭雄奸臣。几次先皇恼了,狠狠的惩治责罚他,让他断了他念,甚至想送他去云鹄书院远离京城。只是这老四是个狡猾的,装作痛改前非,心灰意冷,日日在宫内读书,还主动娶了魏嫔那贱人的侄女儿,证明他对魏嫔的衷心。还花言巧语迷惑了玄恺那傻孩子,不知如何的,玄恺只听他一人的话。他装出一副孝悌的样子,人人夸赞他四皇子心性笃实醇厚,先皇就掉以轻心了。谁想到先皇卧病以来,玄恺处处不安分,他却在先皇身边伺候。还允诺了先皇辅佐弟弟登基。一派胡言!”

    湘绮听得周身汗毛倒立,一阵阵冷气袭心,竟然无从插话。

    “他买通了太监宫娥,生生的闷死了先皇,篡改遗诏登基。先皇的真正遗诏,早由令尊谭鹏举在数日前保管,惊闻先皇驾崩,令尊大怒,同哀家商议,要挥师进京勤王。是哀家优柔寡断,不想魏氏一 党借机夺权生事,就按捺住了性子稳住令尊回边关静观其变。玄慎他得知遗诏之事,就跪了三天三夜求哀家,痛陈利弊,说他是一心做个好皇帝,要重整河山,不然魏氏权臣当道民不聊生。哀家就自此被他软禁。不久,就发生了魏氏一 党害死谭家满门的事,他口口声声说是魏氏所为,哀家也苦无把柄,更有他处处保护袒护你。如今想来,都是他高明之处。眼下,边关是他的人,没了魏氏没了谭氏,魏家也倒了,下一个要铲除的眼中钉肉中刺就是哀家了。你可是明白了?若不是老四篡位一事被令尊得知,他焉能去害你全家?知道魏嫔被他除去,哀家才明白这一切的原委。他亲生父亲都能杀,更何况手足兄弟和祖母?”

    原来如此。

    “为什么昔日 你入宫来,为保全你,哀家赐你半截玉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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