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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座城池,天涯各路

    锋利的长刀可以顷刻毙命,可她却不愿再紧闭眼帘,她看着长刀向自己而来,那份对生的渴望愈加的强烈。.她默念佛咒,只望慈悲的佛祖能够减轻她下一世的痛苦。

    也许,上苍真的听到了她的祈祷。

    那长刀在触及脖颈的那一刻,竟然坠落在地,厚实的如茵草席上,只听一声闷响,还有呼伦焱的呻吟声。

    颜沁蕊抬眸,却见呼伦焱手掌的虎口处被一枚箭贯穿,他蹙眉咧着嘴,那疼痛是显而易见的。

    越过呼伦焱的长袍,黑暗中却是人影绰绰,高壮的身躯安然立于马上,颜沁蕊的喉中忽然有些哽咽。

    容不得她深想,呼伦焱发了疯似地挟持着颜沁蕊,地上原本被丢弃的匕首又重新架上了脖颈,冰凉,甚至有些许寒冷。

    几名手下已经毙命,其余的人慌乱的围在呼伦焱的四周。

    “主子!是王!”

    颜沁蕊能觉出那扼着自己的拳头在咯咯作响,呼伦焱杂乱而又炙热的气息喷在颈上,他用几近耳语说着,“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值多少……”呼伦焱轻轻一笑,朝着黑暗中那令人畏惧的身影喊道,“呼伦纪!这个女人已经废了,我替你解决了吧。”

    随后,是死一般的静寂。

    颜沁蕊的后背紧紧的贴着呼伦焱的胸膛,他的心跳极快,甚至掩盖了她的心悸。

    原来,这个狡黠的男人,纵使外表依然如初,却早已乱了分寸。她望着呼伦纪模糊不见的身姿,不由的蜷缩起手指,指尖的微凉令内心愈加的慌乱,她不知道呼伦纪到底要怎么做。

    或许,她只是多活了几个时辰而已,死亡,还是会悄无声息的来临。

    呼伦焱的鲜血淌在她的衣衫上,一阵温热粘连,颜沁蕊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只是望着那个立于马上的男人。可是许久,他都没有说话。

    颜沁蕊眸中转暗,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想吧。她从没有给他好脸色,从没有对他说过一句暖心的话,又怎能期盼他来救自己。

    眼帘渐渐的合上,她不愿再看。

    只剩下等待生命最后的一刻。

    “呼伦焱,就是得到那银镯,你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五座城池,这是我的底线,我想,你亦是不会亏的!”

    他终是开口了,那醇厚而又低沈的嗓音令她倏地睁开了眼帘。

    呼伦焱一怔,手有些微颤,“你……你再说一遍!”

    “五座城池!可听清了?放开她,退后一百步,我自会送上大印。”

    黑暗中一人策马而来,单手持马缰,另一只手托着一方大印,“叫你的人退后!”

    呼伦纪竟然把所有的手下都留在了身后,单枪匹马一人上前,呼伦焱思忖片刻,向随侍使了眼色,众人便向后退去。呼伦纪走近了,毫不犹豫的跨下马。

    广袤无垠的草原上,两个长相酷似的男子四目相对,一双冰冷,一双狡黠。

    呼啸的风声吹乱了他们的长发,一身的银饰叮当作响。

    呼伦纪微微蹙眉,却是沉稳的说道,“有了自己的属地,往后便各走各的路吧!你我的兄弟情义也到此为止!”

    呼伦焱手上一僵,却见那一枚大印已抛向空中,他推开颜沁蕊,纵身一跃把大印揽入怀中,转身上马,口中呼叫着狂奔而去。

    颜沁蕊仿若风中的柳絮,飘然的坠落,却是跌入那宽广的胸膛,手不经意的攥紧他胸前的衣衫,便再也不愿松开。呼伦纪抱起颜沁蕊,发了疯似的向远处高呼,“马车!快牵马车来啊!”

    他的怒吼震得颜沁蕊脑中轰轰隆隆,他的怀抱竟然是这么的温暖安全。

    泪簌簌的掉下,从沉默,到抽泣,直至失声痛哭。

    “臭丫头,莫哭。”

    听他这么说,她哭的愈发的无法抑制,她活着,她真的……还活着。她浑身颤抖,却未发觉那坠入脖颈的一滴清泪。

    “阿姐!呜呜……阿姐!”丑小驾着马车赶来,早已哭着个泪人。

    “给老子闭嘴!”呼伦纪大吼一声,丑小倏地收起眼泪,却还颤抖着紧咬着双唇抽搐。

    呼伦纪坐上了马车,却依然抱着她,“回城!”

    一声鞭响过后,马车平稳快速的在草原上奔跑,颜沁蕊的眼帘有些沉重,多日的疲乏拢上,她渐渐的睡了过去。

    听着她浅薄的呼吸,看着那偶尔蹙起的眉中,呼伦纪微微的颤抖着。原本乌黑的青丝不见,头顶上是被灼烧后留下的癞疤,一直延伸到左边的面颊。

    他腾出一只手,轻轻的撩拨开她交颈的领口,心如千万只锋芒刺来,疼痛一阵强似一阵,原本白皙通透的皮肤上,是大大小小的伤痕。鞭伤,烫伤,因为没有及时用药,有些早已溃败,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呼伦纪越发搂得紧了,却见她睡梦中不由的呻吟着,想必是他不小心碰到了伤口。

    怀中的颜沁蕊更像是襁褓中的婴儿,呼伦纪胸口一阵沈闷,他对着车帘外吩咐,“停车。”

    马车骤停,他小心翼翼的把颜沁蕊安置在柔软的坐榻上。

    苍茫的草原上只有这一辆马车,包围在浩瀚的军队里,犹如汪洋中的一叶扁舟。呼伦纪抛下了众人,向远处而去,他的背身壮实,却又孤寂。

    “赵羽成……你个王八蛋!!王……八……蛋!!!”

    远远的密林中,他发了疯似的嘶吼着,那声音冲破天际,遁入云霄。手掌强有力的打在树干上,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苍天大树轰然倒塌,倾倒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呼伦纪跪倒在地,双手狠狠的揪着野草,泪花在眼眶里不住的打转,那野草终是被连根拔起,可他心头的愤怒却无法拔除。

    晨曦终是破了云层射向大地,那光芒柔和而又安静,仿佛从没有夜的来临,也没有令人恐惧的狂风。

    “王,阿姐醒了。.”丑小上前说道。

    呼伦纪长舒一口气,从地上站起,便又随着丑小上了马车,队伍继续前行。

    坐榻上的颜沁蕊目光有些呆滞,呼伦纪心上一紧,却还是把她搂入怀中。

    颜沁蕊就缩在这小小的一隅,望着窗外的碧空苍穹,这里天高地厚,这里风轻云淡,她嘴角微微的挂起,这里是不一样的天地,活着……真好……

    经过三天三夜的奔波,终是到了狄国的都城安索。街上的人们头戴方巾身穿长袍,男人续着络腮胡,女人辫着长辫,这里的人没有梁国的人白皙,有些黝黑的面颊上渲着两团红晕。

    宫殿便在安索城的最深处,圆形的屋顶,如毡包一般的造型,皆是那样明亮艳丽的颜色。

    呼伦纪脱下自己的长袍,盖在颜沁蕊的身上。他抱着她一直进了大殿,直到安置在那柔软的床榻上。医官早已恭候在外,呼伦纪一个手势,医官便连忙上前诊治。

    呼伦纪出了大殿,心里还是无法压制的抑郁。却见远处急匆匆而来的两人。男人头发花白,但步履矫健,少女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模样极好。

    “王,你给了呼伦焱五座城池吗?!”男子有些焦虑,急切的问道。

    呼伦纪微微蹙眉,“嗯”了一声,说道,“艾诺,她是狄国的大妃,我必须救她。”

    艾诺沉默良久,才开口说道,“既然是王认定的人,我自是不会说什么,只盼她不会令我失望。艾修,我们回去吧!”

    “阿爸,我不回去!我还没见过大妃呢!”艾修嘟着嘴,跺着脚,却是躲在了呼伦纪的身后,“我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哪里比得上艾玛,哪里比得上我!”

    艾诺见呼伦纪紧锁的眉中,不由心上一紧,“艾修,不要胡闹,大妃还病着呢!”

    “我不走!姐夫,就让我留下来吧。”

    艾诺慌忙躬身说道,“王请恕罪,艾修还小。”

    呼伦纪双臂环胸,打量着艾修,确实,她个头不大,是个没有张开的小人,说出的话有时也幼稚可笑,呼伦纪对艾修,始终是无可奈何的,因为,谁也不会和个孩子置气。

    “呜呜……姐夫,姐姐死了以后,你便不待见我了,有了新大妃,却忘了艾玛了,呜呜……”

    艾诺听了,不由的要上手打她,“你个小畜生!嘴里胡说些什么!”

    艾修躲闪着,嘴里却依旧不服输,“我说的是实话,阿爸心里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只准住一晚。”

    呼伦纪只留下这一句话,便回到了殿里。艾修一怔,却是喜上眉梢,她朝艾诺做了个鬼脸,便跟着呼伦纪进了大殿。艾诺看着艾修欢呼雀跃的背身,无奈的摇了摇头。

    从进了安索城,颜沁蕊便一直睡着没有醒来,会诊的医官已齐聚在了殿外,呼伦纪阴着脸问道,“怎么样?”

    “发了低烧,伤势较重,但是没有大碍,只不过容貌难以恢复。”

    呼伦纪挥了挥手打发走了医官,他一人坐在殿外的门槛上,还记的她口口声声的叫他“蛮夷”,用水汪汪的眼睛剜着他,现在竟然都不会了,她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醒了也是呆呆的模样,他紧握着双拳,爆出青筋,心中的那团怒火难以浇灭。

    “王,我家媳妇想看看阿姐……”

    呼伦纪抬眸,却见丑小怯生生的站在一边望着他,“醒了再来看!滚回去!”

    丑小听了忙一溜烟的跑走了,呼伦纪继续呆坐在门槛上,却听艾修哭着大喊,“呜呜……丑八怪……吓……吓死我了……呜……”

    呼伦纪气血上涌,倏地站起,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里间,却见艾修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不安的看了一眼颜沁蕊,见她还睡着,便没了顾忌。一把拎起艾修脖颈出的衣领,提溜着向殿外去了,艾修蹬着手脚,不停的喊着,“姐夫,快放我下来!”

    可呼伦纪好似没有听到,一脚跨出殿外把她扔了出去,艾修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她抬头看着沉着一张脸的呼伦纪,顿时收起了眼泪。

    “以后,不准踏入大殿,如果再胡说八道,小心割了你的舌头!”呼伦纪瞪着眼珠子上手比划着,艾修不由的向后退了退,捂着自己的嘴,一句话也不敢说。

    呼伦纪见她如此,怒气消了不少,“还是你常住的宫殿,吃好了玩好了早点睡觉,你若听话,我便带你出去狩猎,否则,给我滚回家去。”

    艾修一骨碌从地上爬起,顾不得拍去长袍上粘连的灰尘,便抛开了,“知道啦……”

    呼伦纪斜斜的靠在门扉上,望着渐渐而上的皓月,明亮却又宁静,却又带着些冰凉,他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可这样的夜晚,心情难免有些压抑。

    “王,大妃醒了。”侍女躬身回着话。

    呼伦纪身子一颤,却还是进了门里,他一挥手,所有的侍从都退下了。

    虚弱的女子静静的躺在床榻上,不论变成什么模样,那双眼眸依然如初的美,她缓缓的说道,“谢谢你……肯……收留我……”

    呼伦纪撇过头,喉中有些哽咽,顿了顿才说道,“胡说些什么。”

    他上手掀开覆在颜沁蕊身上的锦衾,狰狞的伤疤一览无余,颜沁蕊倏地脸红了,用上手护着胸前,“你……”

    呼伦纪拿起一旁的药膏,沾了少许,在她凹凸不平的伤口处涂抹着,药膏的辛辣令颜沁蕊不由的蹙眉,呼伦纪见了,手上便放轻了些,“既然你来了狄国,便是我的大妃,我虽然不想勉强你,但我会等着,等着你心甘情愿的那一天。”

    “呼伦纪,我……”

    “在你没好彻底以前,都是我来照顾你,这是我的寝宫,你,就住在这里,我放心。”

    “那个……”

    “天不早了,我们歇息吧。”

    呼伦纪没有给她任何开口说话的机会,侍女吹灭了火烛,放下了帘帐,呼伦纪脱去衣衫,上了床榻,颜沁蕊的心怦怦的跳着,感觉他睡在了身侧,寂静之中,他的呼吸是那么沉重,带着些微叹。

    覆了药膏的伤口疼痛有所减缓,可她还是睡不着的,寝宫里焚着的香让人沉迷,这是梁国没有的香料。黑暗中,呼伦纪握住了她单薄冰凉的手。

    颜沁蕊不由一颤,宽厚的大掌是那样的炙热,这份温暖也传递到了心间。

    只听呼伦纪在她耳边轻语,“臭丫头,不许再受伤,好好的活着。”

    他的鼻间似有抽搐,颜沁蕊不由的侧眸去看,呼伦纪却是忽的背过身去,可还是紧紧的攥着她的手。

    这一夜,她睡得出奇的安稳,没有做恶梦,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睁开眼帘。侍女躬身静静的立在角落里,没有一点儿声响,床榻旁是一个盘髻的妇人,皮肤白皙,细眉弯眼,样子妩媚,她的眸中有些许闪烁。

    颜沁蕊一惊,“如昔……”

    听闻颜沁蕊唤她,如昔拭去了眼泪,换上了笑颜,“阿姐醒了?伤口还疼吗?本……本来昨日就想见见阿姐,可是王……不准……”

    虽然如昔穿着狄人的服饰,可稍稍隆起的小腹还是显而易见,“你……跟了丑小?”

    如昔面上一红,却默默的点了点头,“丑小去帝都时,替我赎了身,我便跟来了。”

    想着当年逃亡素海的路上,丑小眸光熠熠的诉说着心中的理想,不过是想讨如昔做媳妇,颜沁蕊微微的挂起唇角,“丑小……是个好男人,要比……景尚王……可靠。”

    如昔一怔,忽的垂下眼帘,“是,他是个好男人。”

    颜沁蕊知道,如昔的心里是有些酸涩的,纵然她已经破了身,可青楼的女子总还是想着生命中出现一位才子少爷,豪掷千金从此佳人永随。而丑小,显然不合如昔的心意。

    “什么……时辰了?”

    “回大妃,午时初。”

    身侧的侍女恭敬的回答着,如昔忽的拍了拍额头,“阿姐,我得先回去了,丑小要吃红烧肉呢,我……我竟然忘记了。”

    看着如昔有些迟缓的背身,颜沁蕊郁结的心稍稍放平缓了些,她对如昔总是内疚的,见如昔此刻能安宁的过日子,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大妃,王吩咐了,要和您一起用午膳。”

    颜沁蕊不禁蹙眉,伤痕纵横交错的手腕上,那标榜着身份的银镯依旧不甚闪亮。“大妃”,她不知是抵触,还是不习惯。

    “小姐,王有令不准——”

    “不准什么呀?我不会惹事的,放心好了!”

    清脆的声音进了门里,颜沁蕊看去,却是不认得。只有半人高的小女孩,她穿着大红的银纹长袍,皮肤有些黝黑,细小繁多的长辫子垂在腰间,胸前是珊瑚珠制成的项链,一双丹凤眼细长明亮。

    “你醒啦?”

    “你是……”

    “我是艾修,狄国大妃艾玛的妹妹!”

    艾玛早就死了,又怎能称得上是狄国的大妃,艾修出言不逊,颜沁蕊却并未放在心上,不过是个孩子,又是王亲,想必口无遮拦惯了。颜沁蕊只是清浅的弯起唇角,再无他言。

    侍女们鱼贯而入,端着洗漱的用具站在床榻前。艾修见了,忙顺手接过了铜盆,“我来,我来!”

    艾修是贵族小姐,侍女们虽觉得不妥,却又不知要如何规劝,只能任由她来处置。艾修把铜盆放在了床榻旁的矮凳上,却是上手扶起了颜沁蕊,“你也应该多自己动一动,总是这么躺着怎么会好?”

    她说话像个大人,样子却是有些好笑,颜沁蕊抿着唇也不说话,艾修搀着她俯身到铜盆旁,铜盆里没有一丝波澜的清水宛若镜面,在颜沁蕊低头的一刹,她的心也跌入了谷底,肩头不住的颤抖。

    “啊!”只听一声尖叫,那铜盆便倾覆,盆中的水如数的倒在了地上。颜沁蕊双手抱头,眼泪簌簌的掉下,水面中的那个女人怎么会是她?她虽然知道自己受了伤,长发也没有了,可看到自己模样的一刹那,还是无法接受。

    艾修却是笑着说道,“早就听说,狄国的新大妃有着绝美的容颜,我当时还不信呢,今日所见,还真是不一般!”

    她嘤嘤的哭,却听艾修说着,“你怎么啦?你不知道自己长成这个样子吗?哎,真可怜。”

    艾修不由的摇了摇头,却是肩头一阵生疼,她扭转头,身后是双眸圆睁的呼伦纪,顿时吓傻了眼,“姐……姐夫!”

    呼伦纪的力气极大,扭着艾修的胳膊便把她从窗外扔了出去,扑通一声,便听艾修呜呜的啼哭声。呼伦纪顺手关上了窗户,一屋子的侍女跪在地上,却是不敢言语,“要你们有什么用,全部逐出宫殿!”

    跪地求饶声,混杂着磕头声扰乱了呼伦纪的心头,“都给我滚下去!”

    得了令的侍女匆匆退出了殿外,偌大的宫殿里,只有颜沁蕊的啼哭声,呼伦纪的心里一阵紧似一阵,他上前搂过颜沁蕊,可她却一把推开了,头深埋在两臂间,“别管……我……”

    呼伦纪踉跄的向后退了几步,却还是叹着气跪在床榻前,“身上的伤总会好的,头发也会长出来,只不过现在丑了点,我是无所谓的。”

    抽泣声渐渐的小了些,可她还是没有抬起头,呼伦纪继续说道,“再说了,你都是我的大妃了,长那么美还想给谁看?”

    颜沁蕊倏地抬起头,恶狠狠的剜着呼伦纪,呼伦纪一怔,却是呵呵的笑了,“快点好起来,都没有个跟老子吵嘴的人,生活好好无趣啊!”

    “你想找谁……就找谁吵去,我讨……厌你……”

    颜沁蕊撇过头不再看他,可他笑的愈加开怀,身子倏地腾空,双手不由的揽上他的脖颈,“你又要……做什么?”

    “臭丫头,陪老子吃饭去!”

    #####《倾城小婢》#####作者:若善溪#####

    艾修哭哭啼啼的回到了宫里,她甚至连午膳都没有用,即使肚子饿得咕咕叫,她也强忍着,自从接回了那个丑八怪,姐夫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再没对自己笑过。

    她哭累了,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却见那熟悉的身影,困意顿时消散,一骨碌爬起,胡乱的穿好靴子,“姐夫……”

    呼伦纪依旧是那般寒凉,艾修看着眼底渐渐有些许湿潮,许久却听呼伦纪叹了口气,“你都已经十二岁了,是个大姑娘了,为什么还是这么不懂事?”

    艾修的眼泪没忍住,簌簌的掉下来,“都……都怪你……不……不理我!”

    “以后不准那样子对大妃,大妃很善良,不愿与你计较,若是她不高兴了,你立刻就得少三根手指头。”

    艾修一听,吓得不敢哭了,可还是倔强的说道,“你骗我的,她怎么会?”

    “不信你就试试,即使她不动手,我也得剁你三根!明天出宫去吧,你阿爸一定想你了!”呼伦纪看着撅着嘴的艾修,始终带着一丝怜爱。

    她慌忙摇了摇头,“不!不回去!姐夫说了,要带我去狩猎的!”

    呼伦纪摇了摇头,却是转身离开了,艾修见了追了上去,“姐夫,不管你有没有大妃,长大了,我都要嫁给你!”

    呼伦纪驻足,却是忍不住轻笑了几声,“我从不同时娶两个女人,况且,你还不算。”

    艾修跺着脚,“姐夫!我会长大的!长大了一定比艾玛还漂亮!”

    呼伦纪再也没有停下,艾修看着那个背身就十分欢喜,她从小就跟着姐姐,姐姐喜欢什么,她便喜欢什么,男人,她想也是一样……

    艾修在半个月后,终是等到了围猎的日子。

    天高云淡,葱树葳蕤,青草拂撩,目及之处皆是宽广无边,心顿时如同敞了天窗,尽把那辽阔装进了心房。

    可对于艾修来说,这样美好的一日,心情也是极糟的,源于,呼伦纪带了颜沁蕊。

    经过精心的调养,身上的伤口已结了痂,气色也好了不少,她还是不能骑马,便安静的坐在车辇上,头上束了淡雅的方巾,遮盖了有些狰狞的疤痕,红唇银齿,熠熠星眸,纵使伤了半边面颊,可那完好的侧脸依旧让艾修嫉妒不已。

    更让艾修嫉妒的是,呼伦纪一直驱马伴随在车辇两侧。

    她气不过,挥着响鞭来到车辇旁,与呼伦纪并肩行进,呼伦纪只瞥了她一眼,“那边儿有许多野兔,你快去猎吧。”

    艾修垂着眼睛,紧紧的拉着缰绳,“姐夫小看我,我也能猎头豹子的。”

    呼伦纪好似没有听到,回过头问着颜沁蕊,“我们去那边儿看看?”

    呼伦纪整日的围着她转,颜沁蕊有些过意不去,他越是这样,她便越觉得亏欠,“我想到水边歇歇,你们去猎吧,不用管我。”

    呼伦纪不由的看向不远处的清澈的杏,握着马缰的手倏地有些微颤,沉默半晌却还是说道,“好。”

    鞭起划破长空,马蹄绞着青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驶向远方的无尽辽阔,车辇依旧缓缓的行进,直到驶向清河。

    这里的河水很清澈,映着蓝天浮云,波光中涟漪四起,偶尔俯过飞鸟,叼起游鱼便冲向云霄。

    颜沁蕊由侍女扶着下了辇,便向河沿去了。

    “大妃,王说,远远的看看便好。”

    颜沁蕊心中一悸,她知道呼伦纪的心意。这些日子,凡是能照见人影的物件都被移出了寝宫,他不过是怕她难过,想到此,颜沁蕊稍稍挂起了唇角,“莫担心,不妨事。”

    呼伦纪总归是小看了她,绝美的容颜,不过是个累赘,没有了,也许会更好。

    她小心的捏着衣裙坐下,清水漫过软靴,杏里的蝌蚪随波一群一群的游走,却并未在此驻足流连,轻轻的俯下身子,倒影中的女子模样有些陌生,她从未见过这样打扮的自己,虽不习惯,倒也不觉得异样。

    她望着水面上那被火灼烧的面颊,有些失神,她们,竟是这样的恨她,以至于想要彻底的毁灭。

    不愿提及的伤痛,连带着大梁最后那夜的耻辱,毫无征兆的涌上心头,渐渐的双手有些颤抖,手指探入水中,乱了倒影。

    她心里是不甘的,她也想过要报复。可她却没有那样的魄力与勇气,或许说,她始终没有那样的能力,纵使是内心翻涌,也只限于想想罢了。

    手腕上的银镯在狄国的天空下,竟然是这般的耀眼,即使发乌,却闪着熠熠华光。不由的长舒一口气,把银镯收回袖中,她从没有把握命运的机会,而这一次,她愿意去试一试,就算是为了活着。

    静静流淌的河水中,满是成片的芦苇丛,一串串绿白的花穗撺着,随风而曳,好似狄蒲,却又相差甚远。河边有船,颜沁蕊站起,“到河里去看看吧。”

    侍女一惊,“大妃,这……”

    她回过头,有些不解,“怎么了?你们的王又不准么?”

    侍女慌忙摇了摇头“不是的,奴婢这就去准备!”

    只一单薄的小木船,侍从在船尖撑着长篙,便驶进了芦苇丛,船下的清河里是摆尾的游鱼,不时的跳出水面,溅起一朵一朵的水花。升腾的氤氲浮在水面上,烟雾缭绕,四周极静,满是青青的草香,好似到了无人的仙境,连带着那颗不安的心也停止了悸动。

    小船行至深处,却是停止不前了,那份宁静也戛然而止,她随口问道,“往前走,又怎么了?”

    侍女欲言又止,却还是挥了挥手令侍从继续前行。再往前走了一阵子,却是到了芦苇丛的深处,隐隐约约好似一座小岛,芦苇打在船身上,撩着衣衫,引得一阵窸窸窣窣。

    颜沁蕊用手拨开身侧的芦苇,那一处平地便出现在了眼前,她翘首而望,待看清平地上的景致,心上不由的一紧,便蹙起了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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