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妻不打折V05
小腹里有隐隐的疼痛，我抓起刚才被苏辰生放在床头柜上的药丸塞进嘴里，然后下意识地四处找水杯。.找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那玻璃杯，已经被我狠狠地砸碎在门上了。
苏辰生走后，房间里就寂静一片，我惶然四顾，发觉没有一个人在我的旁边，没有一个人可以替我重新拿一杯水，让我能够把那涩苦的药丸吞服下去。
我不能够下床，我不能够有大的动作，我要保住我的孩子，我要让他安宁……
于是我缩到床里，很小心地躺下，盖上被子，将那药丸就这样干吞下去。
这几枚药丸，会保住我的孩子的，会保住他的……
我紧闭眼睛强迫自己睡熟。
我要休息，休息会带来安宁。
但是电话却突然又响了起来。
微睁开眼睛，便看到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我的心，突然惊跳。
心脏的跳动是那么激烈，以致我不得不用手按住，好像不按住它，下一刻它就会从我胸腔里活生生跳出来似的。
是他？是他！是他！……
我侧躺在床上，看着那手机响，头脑中纷杂一片。突然我警觉地往四周看了一眼，没人……此刻，除了我自己，并没有任何人听到我的手机在响。这个房间空荡荡一片，只有那些家具，在冷漠地凝视着我。
没有苏辰生，没有陈曼涓，没有苏家的任何一个人任何一双眼睛……
那么，这意味着，此刻的我，可以随心所欲的吧……
这样，我就可以想和他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这样，我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告诉他，那天，我是应该和你一起去孟佳瑞的……
这样，我就可以叫他的名字，然后说，林晓风，带我走吧，带我离开这里，一辈子都不回来……
我侧躺在床上大口吸气，压抑自己那颗疯跳着的心。
手机的铃声在那一刻充满了魅力，我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向它颤抖着伸出手的冲动……
我的头脑中只有这两个字：离开！
像有一个很大的声音在我耳旁越来越大声地叫：离开离开离开！
我一把抓起手机，看也不看就按了接听。
“林晓风，”我念出他的名字，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我受不了了，快来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我要去孟佳瑞，孟佳瑞……”
是啊，让我这一辈子都躲在孟佳瑞里吧，任凭外面的世界如何天翻地覆，有林晓风陪着我，有童话般的孟佳瑞罩着我，我一辈子只要蜷缩在里面做一只蜗牛就可以了，我可以不见世人，世人那么可怕，这个世界那么可怕，我要待在童话里，美妙的童话，只有在那里面我可以不用受到任何的伤害，可以不用看到世人鄙夷的目光，我是如此柔弱，我需要有人保护我，孟佳瑞，那是一座美丽的碉堡，可以帮我抵御住所有的侵袭，所有的伤害！
我深深吸着气，听到，手机里，静谧成一片。
我并没有立刻听到林晓风的回应。
我等，等了很久，他依然没有应声。
他是怎么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吗？还是，手机的信号出了问题，他没有听到……
不，我分明就听到，电话的那边，有人在呼吸！
一下一下的呼吸声，通过手机传递过来，有人在听……所以不是信号的问题，只是，那个人，不知是什么原因没有说话。
“林晓风……”我再度出声，“你怎么了？”
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电话另一端的人，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沉默。
我怔了有几秒，突然心惊！
就像是某种潜意识的感觉在向我提示，在一瞬间我突然惊得满身冷汗。
颤抖着拿下手机，这才看到，屏幕上面显示着的名字。
不是，林晓风……
而是：爱苏辰生同学便拨打此号码……！
我失去心跳两秒，然后一把丢开手机尖叫。.
手机跌在地板上依旧亮着屏幕，我惊惶地盯着它，就好像下一刻会有什么可怖的怪兽从其中跑出来一样，我被吓得不成样子，拼命往床头缩，并牵起被子抵御，双手捂住耳朵，只一遍一遍地惊叫，惊叫，用尽全力地惊叫……
我看到门被撞开，好多人跑了进来，各种各样的面孔在床旁边围了我一圈，各种各样的声音一齐纷乱地响了起来，他们争取着用更大的声音朝我说话，把我的意识给唤回来，然而我只是在惊叫，一遍一遍地，声嘶力竭地惊叫。
“瞳瞳，瞳瞳……”我看到陈曼涓那张脸在心痛地看着我，“你是做噩梦了吗？你先安静下来好不好？先安静下来……”
说着，她就企图用手来扶我肩膀。
我突然跳起来一把把她推开，我想我用的力气很大的，因为我看到她在急速地后退，最终身躯一顿，撞在了一个柜子上面，她的脸上出现痛苦的神色。苏震华赶忙上前将她扶入怀中。
安静？什么是安静？
我无法安静下来！
我是这样烦躁，我是这样恐惧。只有惊叫，只有大声的叫喊，可以让我将那无法压抑的心慌和恐惧一倾而出。
我真的被吓住了。
所以我继续地惊叫。就像是有无穷的力量，可以一直让我叫喊到声带破裂。
苏震华将陈曼涓扶到一边坐下，也上来按我的肩膀，企图让我安静下来。
他说，“瞳瞳，你给我安静！”
我像对陈曼涓一样用很大的力气去推他，却没有推到，他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
“放开我！你滚！滚！”我大叫着，声嘶力竭，那一刻我根本就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谁。我只想一个人不受打扰地叫喊，把心底的恐惧吼叫干净。
苏震华一个耳光就打在了我的脸上。
陈曼涓忍痛上来拉苏震华，“老苏，你怎么能打瞳瞳呢？”
苏震华伸出一根手指指我，气得不行的样子，“你看看她这副披头散发歇斯底里的样子，跟街上市井里的那些贫妇有没有什么两样？一点教养都没有，连对你和我都敢动手！原来什么样的出身真的就决定了一个人有什么样的素质！当初辰生要娶她，我看她倒也是干干净净，柔柔弱弱的斯文样子，所以虽然对她的出身有点不满，但看辰生一副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便也没有多计较，由得他们去了。只想着华瞳嫁入我们家，好歹我们辛苦点，多调教调教也就是了。却没想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看看她现在这副样子，简直可以丢尽我们苏家的脸面Ｍ她那个低贱的妈一模一样……”
“老苏！”陈曼涓赶紧截断了苏震华，“瞳瞳只是顺手推了我一下，又不是存心要对你我动手的，你看她以往哪点做得不好了？以前你不是还常常夸她的吗？人都有个情绪不好的时候，我看她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又怀了孕……跟小辈这么计较干什么？他们两个现在就已经够乱的了，你还要再来火上浇油不是？好了好了，你先出去吧，这里交给我……”
说着就把苏震华往外面推。
苏震华冷冷看了我一眼，拂袖而去。
我跪在床上，嘴里已经发不出那么刺耳的尖叫声，但是，我还是在低低地叫着的。
苏震华冰冷的那眼，贯穿了我。
原来，这个苏家，从来就是看不起我……
原来，以往，他们对我的所有的宽容，所有的慈祥，所有的爱，全部，都不是真的，从来就不是发自内心……
他们伪装得多好啊，伪装得让我一度以为，自己在这个苏家，是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有爱我的丈夫，有慈祥的公公婆婆，他们围着我，呵护我，不让我受一点点的委屈，一点点的伤害，我是有多么得幸福啊……
但是，那幸福，竟然只是水中的幸福，被人轻轻一撩，便全部面目全非。
水波的动荡之后，我终于看到了真相。
看到了，他们温情面纱之下的真实面目。
可怕得让人不寒而栗。
陈曼涓再度过来扶我的肩膀，这次，我没有再跳起来将她推开。
我丧失了力气，只跪在床上，低低哀鸣。
“瞳瞳，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还是辰生又对你做了什么？如果是他的缘故，那我一定要狠狠地骂他几句！你告诉妈，究竟怎么回事？你情绪这么激动。”
我不理她。
陈曼涓四顾寻看，于是看到了被我扔在地上的手机。
她放开我走过去将它捡了起来。
我看到她在看屏幕。
那屏幕已经黑暗了，她按亮了它。
片刻的查看之后，她回过头来，警觉地问，“你和辰生打过电话？他对你说了什么？果真是他惹的你？”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妈。华瞳，你说是不是？”
听到这个声音我几乎本能地一颤，我终于不再低叫，相当恐惧地抬起了头来。
我看到苏辰生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一步步，不紧不慢地走到陈曼涓的身后，冰冷的眸子逡巡在我的脸上。他的嘴角是弯起的，那一弯微笑上面勾着明显的嘲讽，
在陈曼涓的眼底，我的脸急剧地失血。
她急忙赶上来扶我，一边警觉地朝苏辰生说道，“辰生，我看你还是先出去好了！要是你还关心瞳瞳，不愿害她流产的话！”
与陈曼涓的急躁相比，苏辰生却依然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缓步走到门口，蹲下去用两根手指拈起一块碎掉的玻璃，“好危险的啊，这门口遍地的玻璃碎片，谁弄的啊？华瞳，这可是我和你的卧室门口啊，弄一堆玻璃碎片在这里，难不成是有谁想要谋害谁？”
把那碎片一扔，“张阿姨，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快把这门口扫干净了，不然，保不准谁进来就会踩上一脚。”
愣在旁边的张阿姨赶忙下去拿扫帚。
苏辰生又走到屋子里来，另外拿了一个玻璃杯，掂了掂，倒了温水，自己先喝了一口。
“不烫，刚刚好。”
一手拿着那玻璃杯便往床边走来。
我下意识地往床那边缩。
“妈，瞳瞳累了，情绪又不稳，应该先喝点水。这里就交给我吧。”
一听他说这话我就死攥了陈曼涓的袖子。
“妈……”我嘴唇颤抖，完全不敢看苏辰生，“在这里陪陪我……我很不舒服……”
陈曼涓警觉，“辰生，你是不是又对瞳瞳做了什么？”
苏辰生讶然，脸上一副无辜的样子。
“妈，我只是喂了她一杯白水，之后我就走了。在外面想起来王医生开的药还没给她吃，又不想上来打扰她，就想着打电话给她说一声。哪知刚接通电话，她自己说了几句，就突然跳起来惊叫，还把电话扔一边去了。整个电话过程，我可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啊……”
说着又指我，“不信你可以问她！”
陈曼涓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声音非常温柔地开了口，“瞳瞳，辰生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无从否认。
是啊，苏辰生说的，都是真的，完全是从客观上描述，他一个字的谎都没说。
但是，多可怕！
他就站在电话的另一边，心平气和地听着我说，林晓风，带我走……
甚至他听完了之后还可以若无其事地在陈曼涓面前客观陈述出这件事。
令人不寒而栗。
看我低着头不说话，陈曼涓叹了一口气，“瞳瞳，你到底怎么回事啊？自从回家来就一直心神不宁的，这样对你肚子里面的孩子是很不好的，你知不知道啊？王医生才说过你这几天都要静养，不易有大动作大的情绪起伏，不然很容易流产的，到底你有没有为你的孩子考虑过啊？刚才为什么突然惊叫？”
我无从解释。
“我……我做了一个噩梦……”
陈曼涓看我，看到我心底里面去。
我无法正视她的眼。
“瞳瞳，你告诉我，刚才在电话里到底对辰生说了什么！”
我一惊，眼眸游离，“妈……”
我的表情明显令眼观入微的陈曼涓更起了疑心，她于是揪紧了这点不放，“告诉我，瞳瞳，到底你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我咬唇，无论是陈曼涓也好，苏辰生也好，此刻恐惧袭满了我的心，我完全不能去看他们的脸。只得痛苦地垂头看着白色的被子，手在被子里簌簌发抖，整个手心全部都是冷汗。
苏辰生在冷笑。即使我不看他的脸，我也知道他此刻一定在冷笑。就算没有表现在脸上，他也是在心底里冷笑着。非常得意的笑，将我盛华瞳逼死在一个绝境里残酷的笑！
在那种冷笑下，我简直喘不过气来。
空气从我的肺部空荡荡穿透出去，又空荡荡穿了进来，除了费力地呼吸，我简直再无力气去思考其他事情。
我只感觉眼前开始一阵阵发花，本是洁白的白色的被套上面，出现了一朵一朵黑色的斑块，它们浮掠着，让我有腾云驾雾的感觉，而小腹里，开始一抽一抽的痛。
陈曼涓的眼神一直凝在我的身上，像剑一样伐戮了我的身体。
整个房间死一般得寂静。
最终还是苏辰生的笑打破了沉默。
我的耳朵此时已有些微鸣，但我还是听到他在遥远地说，“妈，华瞳肯定是累了，你如果真想知道，那还是我来告诉你吧……”
我惊恐地抬起头来盯视他的眼睛，我看到苏辰生的眼睛里分明蕴着一丝微笑。
那是一种冷漠无情的微笑，泛着血腥。
“辰生，到底是什么？”陈曼涓在问，苏辰生的停顿吊足了她的胃口，让她很是急切。
我深深喘着气，哀求地望苏辰生的眼睛。
但是令人胆颤心惊。
我的哀求，换来的，却是他嘴角的微微勾起。
“没什么的，妈，其实只是华瞳把我当成了林晓风而已……”这句话，苏辰生故意以轻松的口吻说出，却让陈曼涓立刻变了脸色。
她转过头来盯我，我看见她的嘴角在慢慢垂下，面部的柔和敛去了，整个人显得冰冷。
从我认识陈曼涓开始，我就没有见过她这种表情。
一个向来温和的人，如果严厉起来，是很可怕的。
她的双眼在镜片的后面上上下下逡巡着我，扶住我肩膀的手也撤去了。
在她的那种目光下，我唯有发抖，因冷而发抖。
“瞳瞳，”她话语中也蕴了暗火，“我再问你一次，你和那个林晓风，究竟是什么关系！”
“妈。”我冷汗涔涔，努力去看陈曼涓的脸，“我没有骗你，我和他，真的只是同学关系。”
陈曼涓眼睛也不眨，“辰生，华瞳刚才将你当成林晓风，有说什么吗？”
苏辰生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我刚才说的话，“林晓风，我受不不了了，快来带我走……”
陈曼涓“忽”地一声站了起来。
我看见她在咬牙，她盯牢我的眼睛，目光中满是谴责和失望。
“盛华瞳，我真的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随即她用一根手指指着我，从喉咙缝里压抑出一句话：“你这样的贱/人，没有资格做我们苏家的媳妇，没有资格做辰生的妻子！”
她的声音不大，也并没有骂我很重，却让我感觉到飕飕的寒意。
因为，她骂了我“贱/人”。
低/贱下作的人！
感觉到一阵冷风，抬起头来，看到陈曼涓已经头也不回走出了这个房间。
我闭了眼。
在头脑一阵阵的晕眩感中，浑身冰冷的我，却觉出一股热流，从双腿间阵阵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