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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记得他

    感受到了林牧染捏了捏自己的手心,谢景迟勉力地回握住林牧染的手指,却是没有多少力气,气若游丝地低声问了句:“你为什么来了?是姬无涯让你来救我的吗?”

    这样带着孱弱病音的发问,如同一根尖锐的长刺,深深地扎在了林牧染的心口。谢景迟是真的不知道,姬无涯已经为了这次出征的胜利,为了所谓的大寰的颜面,放弃了她,置她的生死于不顾,她真的不知道不明白这些么?如今的发问,更像是给自己一些信心,让自己更有勇气能够熬下去。

    林牧染低下了头,眼眸中蕴着的一些泪水,落在了被褥上,晕染开来一大团,林牧染附到谢景迟的耳边说道:“刚刚给你看了,我来这边是装成哑巴的,时间太紧了,禺氏的口音我学不会。姬无涯说让我来好好照顾你,如果有机会的话,救你回去。没有机会的话,就一定要护住你的周全。”

    谢景迟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提了口气悄悄地说道:“我跟你说,月铭笙昨晚上特别着急,是不是姬无涯和林将军已经打进来了?我看他脸色不大好,气急了就出去了,后来还连夜的出城了。虽然马车盖得很严实,但我还是透过一丝缝隙,看到了很亮的火光,是在打仗了吧?”

    “嗯,昨天攻城了,姬无涯改良了投石机,把燃烧着的石块直接抛入了温胥城中,然后大火熊熊燃烧,温胥城几乎是不攻自破了。”林牧染说来就有些震惊了,“先前我只是听姬无涯提起过,他说想要把那些攻城的器械改良,我方武器精良,对方却还没有做出应对,这样很容易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地让对方缴械投降。昨天我看到那冲天的火光的时候,才明白,原来他不只是说一说,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谢景迟转头看了看林牧染,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哭了?”

    “我看你的伤口……”林牧染自然不能实话实说,于是用了另外的理由解释道,“这要多疼啊……一刀一刀划在身上……对不起,这本来不该是你的任务,我应该保护好你的,结果你却是被褚盈之那个小人坑害了。”

    谢景迟摇了摇头说:“如果不是我求着他想去战场上,也不会被他得逞。说真的,如果我乖乖地呆在十南城,其实就不用受这样的罪的,还是自作自受的。唉……我都不知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变得这么宽容了。”

    林牧染哑然失笑,抬手抹去了自己的眼泪。她是没想到谢景迟在这种时候,开能开得出玩笑,还能说这样的话。林牧染突然觉得,姬无涯会喜欢她,可能真的是有一些特别的原因,也是真的喜欢她。只是在家国天下面前,儿女私情太过微不足道了,可以让他轻而易举的舍弃掉。

    姬无涯舍去的是儿女私情,却并没有舍弃掉这个人。否则他也不会愤怒至此,竟是要让禺氏的无辜百姓为谢景迟陪葬,为的只是能够让谢景迟少吃一些苦。那样的良苦用心,林牧染不知道是否应该告知谢景迟,如果谢景迟是个悲天悯人的人,那么那些百姓的死,显然会让她去怪罪姬无涯,犹豫了一些时候,林牧染决定了不去提这些,只说一说别的。

    屋子里的烛火熄了大半,只留了床前的一盏。

    烛火安静地燃烧着,林牧染看了一眼窗外,突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而后低声说道:“一会儿我还是用纸和笔写给你看吧,省得外面有人偷听。五怀城的这个城主夫人,似乎有点儿问题。”

    谢景迟点了点头,开口道:“你吃过晚饭了吗?”

    林牧染楞了一下,对于谢景迟突然提出的问题有些手足无措,这是什么意思?自己辛辛苦苦地混进来,她竟然问自己吃过晚饭没有这样的问题吗?饶是如此,林牧染还是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她是真的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很饿,十分饿,非常的饿。尤其是谢景迟突然闻起来,林牧染觉得自己腹中空空,似乎下一刻就要咕噜噜地叫起来了。

    只是动了这样一个念头,林牧染下一刻就挺到了自己的肚子的悲鸣声,它在提醒自己,该吃东西了。

    这样一声响发出,林牧染微微地羞红了脸,谢景迟躺在床上,也是笑了起来,配合着有些苍白的脸色,倒是有一种病态的异样之美。

    谢景迟开口说道:“外面的桌子上应该放的有点心,你去吃一点吧,看你的样子像是饿了好久了。”

    林牧染毫不客气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把灯拿走了,你先休息吧,有什么想知道的,明天我好好跟你讲。今天已经不早了,你刚吃过药,应该早点儿睡,你看你伤的这么重,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谢景迟微微地点了点头,一阵困意袭来,便是合上眼睛睡了,今天睡得比以往踏实了许多。

    林牧染端着灯盏到了大厅,桌子上放着的点心让林牧染有些惊讶,牛乳饼、合籽糕这些,都是谢景迟喜欢吃的,且是寰朝的宫廷糕点,一般很少有人会做。可是现在这样的点心却是出现在了禺氏五怀城的衙门的桌子上,难道是月铭笙知道谢景迟喜欢,所以特地让人做的吗?这样说的话,月铭笙也确实是足够的上心了。不过说起来,他甚至给谢景迟找了替身,让人代替谢景迟受过,足够说明了月铭笙对谢景迟用情颇深,也不难解释月铭笙突然地把谢景迟从城楼上带下去的事情了。

    只是,面对这样的谢景迟,月铭笙自己又是作何想法呢?

    林牧染自然是没有忘记的,割在谢景迟身上的第一刀,正是月铭笙亲手划下去的。知道谢景迟的真实身份之后,他会不会如同姬无涯放弃了谢景迟一样,一样的难受?

    林牧染吃了一些糕点,不由得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果然是外邦厨子仿制出来的东西,味道差的远了,想也知道谢景迟不会太喜欢了,只是可惜了一片心意,就被这个不大地道的厨子个给糟蹋了。

    林牧染吃了点儿糕点之后,又喝了几口冷茶,整个人哆嗦了一下,才又端着灯盏,回到了床边,这时的谢景迟,已经进入了梦乡。林牧染细细地端详了一下谢景迟的睡容,看起来十分地轻松舒展,应该是听到了姬无涯让自己来就她的消息,所以才这样的轻松吧。

    灯盏被林牧染熄灭之后,林牧染趴在床边,也睡了。

    第二天,天大亮之后,才有侍女捧着洗漱用品到了屋子里,一名侍女差使着林牧染道:“你先去把自己洗洗,洗好了过来看着我们是怎么伺候主子的,学会了以后这些都是要交给你来做的,这是四皇子的吩咐,听明白了吗?”

    林牧染乖巧地点了点头,到一边去洗了把脸,水已经放凉了,这让林牧染有些难受,只是无奈之下,只能忍一忍,毕竟现在自己扮演一个丫鬟,待遇不好是正常的。林牧染擦干净之后,慌忙到了屋子里,已经有人将谢景迟扶了起来,用热腾腾的毛巾给谢景迟擦了擦脸。林牧染有些羡慕地看着这个冒着热气的毛巾,又想起了自己刚刚洗脸用的冷水,不禁悲从中来。

    等到看着他们演示完,谢景迟也是洗漱完毕了。然后那些丫鬟又捧上来了早点,是没什么滋味的白粥,林牧染看着就觉得不是很好喝的样子,谢景迟却无奈只能喝下去,毕竟他现在,有很多东西不大能吃,只能吃一点清淡的东西,有营养的都要放在中午来。

    林牧染上前接过了碗,给谢景迟喂了饭。

    吃过早饭之后,谢景迟又喝了药,然后又有大夫来帮谢景迟换药,折腾了许久,才得了空闲。谢景迟苦着一张脸说:“真的是好麻烦啊,这些事本来我自己都可以的,可惜现在两条胳膊包的想木乃伊似的,动弹不了,一动就疼,不得不让她们来。她们又不是那么利索,搞得我很难受,而且,我已经好久没有洗过澡了,好烦啊,好想洗澡。”

    听着谢景迟的抱怨,林牧染感觉她还是挺有活力的,忽略那个中气不足的语调,倒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了。林牧染扯了一张纸,在上面写道:“放心吧,好好养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谢景迟皱了皱眉头说:“你也别安慰我了,这样剜肉的伤口,怎么好起来啊,就算长好了,也要留下很难看的坑坑洼洼的疤痕,看我回去不跟姬无涯好好算账我就不叫谢景迟。”

    林牧染写道:“你怎么不找月铭笙算账呢?”

    “你说的对,先找月铭笙算账,我要好好地也在他身上划拉几刀!气死我了。”谢景迟气鼓鼓地一张脸,看起来有些可爱。

    林牧染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还记得文灏吗?我和你提过的。”

    谢景迟怔了片刻,她当然知道这个人,她还想着能不能帮着文灏,让他不要被父亲的事情牵连呢。谢景迟点了点头说:“我记得他……文宗闲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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