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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他转身,抓起被踩扁的鸡笼,里面两只母鸡和几只小鸡已经奄奄一息,他气得全身发抖,眼底闪着泪光。.

    轻喟,是无妄之灾啊,别说他们摊位前人多,就算摊位前没人,满街往来办年货的人这么多,而他们又是摆在地上卖鸡,怎么可能不被踩。

    “这种事可以好好说的,何必动手?”她转头看小春和钟子文一眼。“四哥哥,还好吗?”

    “我没事。”他回道。

    “手没断,但得看大夫。”小春补上两句。

    知道四哥哥的手没断,钟凌这才放下心,说道:“老爷爷,那两只鸡多少钱,我买下了。”

    男孩没想到自己打了人,对方能这么好说话,竟还肯买他的鸡,泪水一个憋不住,滚了下来。

    是辛苦人呐!钟凌又道:“老爷爷,我身上没多少钱,这一两银子您先收着,帮媳妇抓药要紧,如果不够的话,到秀水村来找我,我是钟家三房的阿芳,你到村里一问,村民就会给你指路。”

    两只鸡能卖一百文,他就很高兴了,没想这个小姑娘……老人家满心感激,嘴里却说不出话,只能频频点头道谢。

    老人把鸡笼交给钟凌,便拉着孙子去抓药。

    钟凌见老人孝离去,笑着对客人们说道:“各位哥哥姐姐、大叔大婶,你们也看见了,我家四哥哥得看大夫,这几天就不出来做生意了,如果大家想买糖,对不住,就剩桌上这些。”

    客人听见,过了今天就买不到,急忙上前来抢货,钟凌连礼盒订单也不接,和小春两人飞快把带来的货给卖掉,收了摊,陪钟子文去看大夫。.

    幸而钟子文的伤势没有她们想像中那么严重,大夫敷上药后,又开了两帖活血化瘀的方子便说好了。

    但刚刚走出药馆,钟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把钟子文给扶回去,再次出来时,他的手臂上包了好大一包,小春手上也多提了几帖补药。

    三个人像作贼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路憋着笑,回到家里。

    进屋,钟子文对着自己的手臂苦笑摇头,卢氏看见他的伤势吃惊不已,钟凌和小春两人添油加醋地把事情经过形容一遍,惊险处也不过那么一点点,可从她们嘴里说出来,钟子文好像冒了一回生死险才护住钟凌、小春。

    “娘,大夫吩咐,这几天四哥哥的手不能动,我想就不去摆摊了,生意再好、赚再多银子也没有命重要,是不?”

    卢氏点头,如果早知道会碰见这种事,就不让他们出门了,今儿个砸到的是阿文,万一砸到阿芳或小春,女孩子骨头细,说不定真会断手断脚,万一落下残疾可怎么办才好?

    “我和太太早上又做了一百多包糖呢,不出去卖的话,能吃得完吗?不如我和小春明天去卖吧。”小夏觉得可惜。

    “不行,阿文都这样了,你们两个丫头出门我哪能放心。”卢氏反对。

    钟凌想了想,说道:“一部分留着待客,剩下的装成礼盒,送给亲戚邻居吧。”

    “就这么办。.”卢氏同意。

    定案,钟凌挑眉向钟子文投去一眼,三人早在马车上商议过说词。

    “三婶,有件事……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钟子文期期艾艾。

    “你说。”

    “今天发生这件事之后,我担心我娘不会让我再同妹妹进城卖糖,现在除了自家的田外还有二伯父家的田要耕种,爹和三个哥哥忙得团团转,娘已经好几次同我提起,让我回家种庄稼……”他越说越小声,最后低下头沉默不语。

    小春接口,“今儿个这事,恐怕不会只发生一次,这几天我听见好几个摊位的姐姐、叔叔说,做生意比做工来得轻省,银子又赚得多,日后干脆改行。假使不是随口说说,那抢位置的事肯定还会发生。”

    “我倒不担心这个,了不起提早半个时辰出门就是,我倒是比较担心……”说到这里,钟凌刻意沉吟。

    卢氏心急接问:“担心什么?”

    “担心我们的生意好,遭人眼红,叔叔、伯伯嘴上编排几句就算了,比较让人头痛的是那些大娘、姐姐的,她们见我们年纪小,老是凑过来,拿糖、拿饼都算了,想尽办法从我们嘴里套问秘方。咱们卖的是吃食,万一她们在饼干上动点手脚,害人吃坏了肚子……”

    钟凌抬头望向母亲,看着母亲面上的纠结,心里隐隐含着期待。

    她以为会等到母亲松口,却没想到母亲进一趟房间,出来后,手里拿着两个红封。

    卢氏说:“阿文,这五两银子你收着,另外这十两银子是要给你娘的,就当是这一年赚了钱,三婶给的红利。种田的事还不急,反正过完年也不能播种,三婶先送你回去,向你娘道声歉。小夏,去装两个礼盒过来,阿芳,去换身衣服,随我去大伯母那里坐坐。”

    卢氏一连串的指令,让钟子文、小春和钟凌面面相觑,还是不成吗?他们都小看卢氏的固执了。

    在钟凌放弃这次计划后,接下来三天,她和小春、小夏在卢氏的指挥下,把屋里屋外打扫得焕然一新,又上街采买一堆年货,将厨房给堆得满满当当。

    直到全家人围着桌子包水饺时,卢氏旧事重提。

    她对钟凌说:“以前娘不明白,为什么你总想搬到城里去住,是因为怕被大房、二房欺负吗?

    “打从你小时候起,你常问你爹,‘为什么咱们辛辛苦苦赚的银子要分给大伯母和二伯母?’你爹说:‘因为咱们是亲戚,是亲戚就没有不帮衬的道理。’你心里不满,问我,‘为什么子兰、子薇从咱们家借了银子,可以扯新布做新衣,你却只能穿堂姐们穿不下的旧衣裳?’当时娘是怎么对你说的,还记得吗?”

    “记得,娘说人世间就是这样的,有些情分不能舍、不能丢,就算对方做得过了,宁可被人欺负也不能负人。”

    “对,二房是过分了,所以你当着众人说的那番话,娘没有追究,但娘还是要提醒你,哪日他们山穷水尽,咱们还有余裕,就得接济周全,终究他们是你爹的亲人。”这份心,为的是丈夫。

    这话钟凌听不下去,当他们是亲人?可人家拿他们当亲人吗?不,他们只当三房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库。

    钟凌放下手中的饺子,满脸不服气,“娘,如果那天不是我机警,调换您和二伯母的茶水,情况一路往下发展,我们会有什么下场?您会不会成了李大户的妾,而二伯父在卖掉两个堂姐之前,先把我和阿静卖掉。这样的亲戚,当真非认不可?我同意做人应该当好人,但不能做乡愿。”她不认同母亲的观念,太迂腐!

    “他们终究没成功不是,人在做,天在看着呢,老天爷会保佑善良的人。”

    钟凌苦笑,他们之所以没成功,是因为你的女儿死了,因为她占据钟子芳的身体,并且拥有她的记忆,更因为她对钟子芳有着承诺,才不是因为老天爷的什么眷顾。

    见女儿不语,卢氏续道:“我知道你心里不满,但这就是扯不断的人伦关系,那天你把话说绝了,说再不认二房这门亲戚,你二伯母三番两次上门哭诉,我连碗茶都没请,就让小夏送客,并不是因为娘觉得你做得对,而是娘……不得不为你和阿静的未来着想。

    “眼下虽然有你大伯父挡着,二房不至于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但我怕你二伯父恼上,暗地里寻咱们的麻烦,阿静马上要考试,不应该为这种事情分心,至于你……”

    卢氏话说一半留一半,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跟女儿说。

    阿薇最近经常往他们家里来,她可以对二嫂、二伯子摆脸色,但几个小的总还喊她一声小婶婶,她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而阿薇每次从这里出去就会绕进徐家,陪徐大娘说话,有时送一双鞋面、有时送几方帕子或荷包,都是小东西,却让喜欢占人便宜的徐家大娘对她赞不绝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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