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说笑的,睡吧。”替她褪去外衫后,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拉过被子盖妥。
“咦?真的吗?”人这么好,是不是有诈?
“我可以让你的怀疑成真。”
“我睡着了。”真的,只要他不再开口,她可以马上睡昏过去。
殷远哼了声,将她纳入胸前,一会便听见她沉匀的呼吸声,一如他的猜想,她真是累坏了。
要不,他岂会这么容易放过她。
徐府,位在城东的一街东坊里,占地辽阔,林木参天,可从林缝中瞧见楼阁林立,院落交错,小桥流水,回廊穿衔,犹如鬼斧神工之作。
而此刻,掌灯时分一到,设宴的芜香堂里里外外灯灿如昼,与会的客人鱼贯而入,由丫鬟领着入席。
放眼丰兴城,堪称商场霸主的唯有徐家和殷府,想当然殷远是被以贵宾礼遇迎进芜香堂,座位就落在主位旁边。
“相公,咱们一定要坐在这里吗?”周凌春有些不自在地问。
“还是我让岁赐先送你回去?”
周凌春凉凉看他一眼。“我只是觉得坐在这里被人品头论足,不太习惯。”她是当铺大朝奉,向来只有她鉴赏的分儿,如今犹如待价而沽的商品,那感觉就是很不自在。
“那你就品回去,不要客气。”殷远笑眯眼道。
品什么啊?这里有什么东西可以……“相公。”
“嗯?”
“这里的丫鬟穿得很凉快。”是她太孤陋寡闻了吗?为何她没见过丫鬟身上的衣料?比水绫罗还要轻透,比翼纱还要透明……抹胸都看得一清二楚,整个luo背也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刚才来时,她忙着看庭院造景,如今再瞧见这些丫鬟一个个穿得比花娘还要清凉,这简直跟进了花楼没两样。
“夏天嘛。”殷远不以为意地道。
“今天不热,尤其这座大厅后头做了穿堂风,不热的。”
殷远侧睨了眼。“是与会的人热,眼睛忙着些,比较不觉得热。”
“相公,你在外头与人洽商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吗?”真是好一群下流的男人!问题是,徐家当家的是个姑娘,怎能摆出这种迎宾阵仗?!
“说鬼话总比那些眼睛瞪得跟鬼没两样的男人好。”
周凌春望去,果真瞧见其它席上的男人一个个都快瞪凸了眼,相较她家相公……“唔……好像有道理。”至少她相公还保持着人模人样的形象,目不斜视,眼里只有自己。
最重要的是,今天出门时她特地为他簪上了玉簪,彷佛把他定下,他是完整属于自己的。
“别拿那些男人污辱我,我嘴很刁的。”
“……那我算是极品喽?”说完,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是刚好合了我的胃口。”
周凌春脸红红地瞪去,还未开口便听见沉沉的鼓声,门口走进了衣着鲜亮的丫鬟,手上捧着一盘盘的佳肴呈到面前。
周凌春研究着矮几上的佳肴,身旁的殷远已经起身,她看了眼,赶忙跟着起身,就连底下席上的众人都跟着起身,只因为徐映姚入席了。
“大伙别客气,坐吧,用菜,要是不合胃口尽避吩咐一声,会让厨子再另做佳肴。”徐映姚一身桃红绣金边的短裳配上千片绣凤曳裙,面容清艳夺目,气度泱泱,教人看得如痴如醉。
“坐,还站着做什么?”手被拉了下,周凌春才回神,赶忙坐回殷远身旁。
“瞧什么,看得这般入神?”
“徐当家是个美人胚子。”以往总是听闻,她不但貌美更极有手段,在商场上与男人斗狠毫不逊色。
殷远哼笑了声,将剔了刺的鱼肉夹进她盘子里。“愈是艳丽的花愈是毒。”
“是吗?”
“几年前她还是主事之后,徐家更上层楼是因为她的手段,有时连我也自叹不如。”殷远说着,余光瞥见有几名年轻的男人走到徐映姚身边伺候着,他看了眼,嘴角掀起讥刺的笑。
“怎么了?”瞥见他的讽笑,她不禁看向徐映姚,不敢相信她竟让两个男人伺候自己用膳。
大胆、真是太大胆了!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让男人喂食,还一副理所当然的凌人气势。她与家人再怎么亲密那也只是在家里头,只要出了家的那扇门,兄长们都会谨记分寸,绝不会让任何宠溺的举措害她惹人非议。
而这徐映姚……她该夸她女中豪杰吗?
第13章(2)
正忖着,下席有人走向徐映姚那桌敬酒,说:“欸,这男人……该不会是待罪之身的小倌吧。”
“戚老板怎会知道?”徐映姚懒懒托腮问。
“烙痕啊,这手腕上的烙痕足前朝最爱的酷刑之一,不管犯了何罪总有烙痕,而依其罪烙在不同处,不同烙痕,这半月状的烙痕……是被判终生为娼为妓的。”
戚老板指着其中一名小倌的手腕说。
也不知道是这话题有趣,还是众人为了巴结徐映姚的喜好,原本该吃饭的人也不吃饭了,全都围了过来。
两名伺候的小倌登时成了被围观的珍禽异兽,教周凌春有些食不知味,干脆筷子一放,扬笑道:“说来,每个国家的习俗不同,同一件事却有着不同的解释。”
话落,不只殷远,该说是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她这儿。
“殷夫人有何高见?”徐映姚懒声问着。
周凌春笑了笑,拉了下衣袖,翡玉环滑了两寸,露出她腕间半月状的烙痕,瞬间腊雀无声,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忌惮于殷远在场,没人敢出言不逊。
“邻国大丹有种风俗,在手腕上烙下半月的烙痕象征着向月求姻缘,寻找另一个半月呢,瞧,同样是半月的烙痕,却是不大相同的解释。”
殷远垂眼看着她手上的烙痕,无法确定她话中真伪,可她为了小倌而露出自己的烙痕,真是太不值了!
“我倒是孤陋寡闻了,没听过大丹国有这种习俗,殷夫人要是不说,我还以为殷夫人在前朝时曾犯过错,被烙了罪犯之印。”徐映姚态度温和客气,用字却是尖锐无比。
“徐当家,毕竟我家中经营的是当铺,铺子里收藏了各国风情习俗的书籍,好比今晚的宴席,就像是数百年前的钟鸣鼎食,但较不同的是,今晚的宴会是敲鼓入席,以盘盛食,那味道近了,极有数百年前盛世的大富户风采。”
徐映姚挑起浓眉,思忖着她话中的褒眨。
“再者徐当家相当风雅,今儿个的鼓乐用的是几乎已失传的薛鼓谱,沉而令人心安,重而令人欢腾,可见徐当家对古乐谱也颇有研究,今儿个一场食宴可以听到失传鼓乐,真是教人惊艳。”
“殷夫人过奖了,哪怕是场食宴也要宾客径。”
“徐当家要是对乐音有兴趣,我铺子里还有一本手抄本的燕乐半字谱和天平琵琶谱,赶明儿我差人送来。”
“燕乐半字谱?”席中有人惊喊,硬是挤到前面急声询问。“难道是前朝宫中的御乐坊所着?”
“正是。”
“这……可真是真品?”
“当然是真品,当初当进当铺的人正是宫中的乐师鲁狄呢。”
“鲁狄大师!”
几个人疯狂地将周凌春给围住,不住地追问鲁狄,追问宫中乐谱下落,硬是将原本围绕在小倌身上的话题给巧妙转移,也夺了主人的光采。
“殷夫人真是学识丰富,像是没什么能难倒她的。”徐映姚走到殷远身边,使了个眼色,要他借一步说话。
殷远瞧周凌春正与人聊得口沫横飞,也就不打扰她兴致,起身和徐映姚退到厅外廊道上,倚着白石廊柱注意着厅里的动静。
“殷爷倒是疼夫人疼得紧,手上戴的是同样的翡玉环呢。”
“命中注定吧。”殷远笑意不达眼眸,开门见山地问:“徐当家有何高见,想做何买卖?”
他可不认为他和徐映姚熟识得可以借一步闲话家常,如果可以,他连句话都不想与她交谈。
“咱们之间只能交易买卖?”徐映姚微噘起红艳的唇,主动地握住他的手。
“要不?”他垂着眼问。
“殷爷不觉得咱们两家要是联姻,这王朝第一富户便可以重现荣景?”她喃问着,轻轻地偎到他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