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这么说,那些都是不给钱的?”罗桂杰指着柜上她挑出来的六十几盒薰香,眯眼看她,没有任何情分。.
光是韩映竹教他试做的梅花香就要加入沉香、栈香、鸡舌香、檀香、麝香、藿香、零陵香、甲香、龙脑香,工序耗时耗力,她却拿得心安理得,还敢嫌种类不够多?她是什么玩意儿!
“我们姐妹之间讲什么钱呀,再怎么说,这间也是我们韩家的铺子呀。”供她理所当然,不过才几盒香。
“林夫人,你说错了。”罗桂杰以指叩了两下桌子,语气平缓,却让人无端生起畏惧,连韩映竹都严阵以待,凝神屏息。“这间铺子是映竹的嫁妆,而映竹此刻是我罗家的人,即便你们两人是姐妹又如何?亲兄弟都明算帐了,出嫁的姐妹不是更应该算清楚吗?还是你打算当女儿贼当到连襟家?林举人家里这么穷,你还装什么面子呢,不怕别人笑话?”
“你——”韩映梅气红了眼,却找不出理由反驳。“我付钱总行了吧,看是多少,回头来找我拿。花绣,薰香拿着,我们走!”
等她丈夫中了进士,他们别想来沾光!
韩映竹见人走了,才莲步轻移到他跟前,不禁叹息。“你这又是何苦呢?跟她对上,你心里也不开心。”
“何止不开心,还糟心得很。”罗桂杰摇了摇头,握了下她垂在身侧的手,站了起来,吩咐站在一旁全程围观的伙计。“把林夫人拿走的薰香算一算,跟林举人把款子请回来。”
“……你真的很爱给自己找不痛快,到时姐姐哭诉无门,肯定回头找父亲,最后又是你难做人。”
“长痛不如短痛,你姐姐这般肆无忌惮都是你宠出来的,谁教你这颗柿子太好捏。.”他气不过,掐了她脸蛋。“恶人就要恶人磨,你要让她知道你不是好惹的,她才不敢得寸进尺,尽想占你便宜。”
连韩映竹出嫁了都还敢如此嚣张地上门搬东西,肯定也不把他罗桂杰当一回事。还是以为他曾上门求娶过她,算是她的裙下之臣,何须在意?
他真的被恶心到了。
“你怎么比我还生气?”韩映竹失笑,却不能否认她为此感到开心。
“恨铁不成钢啊,你以前到底怎么长大的?居然骂不还口,任由韩映梅欺负到你头上。”她到底还要吃多少哑巴亏?有现成的人在她面前让她诉苦告状,还开口问了,她却笑着一语带过。
“你真的让我太生气了。”
“别气了。”她父亲都没这么生气过呢。韩映竹笑得更欢,像被暖阳包围似的。“我带你去个地方,跟你赔礼好不好?”
可能有外人在场,她不想说韩映梅的不是,罗桂杰只能由她去了。
来日方长,还怕问不出来吗?
“先跟你说,我可是很生气很生气的,如果这地方不够特别,你最好想想其他办法好灭你家夫君的怒气。”他伸出食指,在她面前虚点,面容严肃,眼神却带着笑意。
“务求让夫君满意。”握住他的手,韩映竹侧头轻笑,脸颊与耳朵像刷了丹朱。
第5章(2)
香料铺子里,有一间上锁、门朝南开的小厢房,房门上,浅浅地刻了几棵竹子。.韩映竹解了锁,领罗桂杰入内,将她捧进来的香匣放到房内的月牙桌上,便关了门,落闩,接过他提进来的热水后,就放他恣意打量,开始准备。
房内摆设很简单,窗下放了张美人椅,搁着素枕软榻,墙角有座三足两层的香几,厢房中间用竹帘与门隔了起来,月牙桌上头放了只双耳敞口香炉,炉身錾刻瑞兽,用了有段时间,外表都熏亮了。
“你先坐着,等我一会儿。”韩映竹从香匣中取出晒干的桂花放进热水里,点燃了放在香几上的油灯座,将茶壶放了上去,回头又从香匣中以箸挟出块昙花形状的香篆,放进香炉里爇之,散发出淡雅醇和的味道。
她太专注了,盖好香炉之后转身,发现罗桂杰贴她很近时,真的被吓了一跳。
“怎么不坐着呢?!”她抚胸,惊魂未定。
“好奇你在做什么。”他拨去她额前碎发,想她一进来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原本郁闷的心情就自然而然舒展开来了。他以额抵上她,醇厚的嗓音如酒酿。“不跟我说说这间屋子的用意?”
“如你所见,是间香室。”她轻轻一笑,带着娇羞。“你也知道我娘家经手了不少生意,我却独钟香料,就是因为香料救了我。”
“喔?”罗桂杰挑眉。“怎么说?”
“我以前承受了太多不属于我年纪的情绪,是透过薰香排解的,只要我心情不好,有坎过不去,就会来到香室为自己燃一炉香、泡一杯茶,然后睡一觉,有时候太难过,我……”她捣唇,眼神飘到一旁,不敢再说。
“有时候怎么啦?”罗桂杰环住她的腰催促。“快说!”
韩映竹如何都说不出口,头越垂越低,都要埋进他胸口了。
“说不说?”他搂紧她的腰,见她仍然抵抗,直接托着她的臀,把她抱了起来,仰头看她,让她没办法再躲。
“你、你快放我下来!”她羞死了,活像煮熟的虾。
罗桂杰不理她,抱着她走到美人椅坐下,将她牢牢困在怀里,循循善诱。“二丫,夫妻间不该有秘密的,快跟我说说你太难过时会怎么样?”
“就……就……”韩映竹难以启齿,是埋首在他颈间才有勇气说出来的。“就、就会在香室里脱得一丝不挂啦!”
这么羞人的事情她居然说出来了!天呀,她到底怎么了?
罗桂杰愣住了,他原先以为的答案会是大哭或自残,才会不断逼问她答案,岂料剧情急转直下让他完全跟不上。
平时清心静逸、情绪少有起伏的她,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呵……”罗桂杰托住她后脑,下颚搁在她的香肩上,越想越有趣,终究还是笑出声来。“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他得到了个什么样的宝贝呀?哎哟,笑死他了。
“你还笑!”她又气又恼地槌他。
“我说二丫,你平常过得是有多压抑啊?”他都笑出眼泪来了,可见这丫头吃了多
少苦。“真没想到你姐姐会变成这么现实的人,你以前有多少机会告诉我,为什么都没有跟我说?”
韩映竹身子倏僵,随即在他的拍拂及薰香陶染里,放松下来。
“你喜欢她,我看得出来你的期待与雀跃,这时候我去跟你说她不好,不是惹得一身腥吗?说不定你因为喜欢她,包容得了她的个性,这样岂不显得我的举动更多余?”她那时候只当旁观者,谁知道会慢慢走进这漩涡中,只能说人生难测。
“确实。”罗桂杰叹了口气,她总是想多,又不能说她想得不对,只是这种战战兢兢的生活态度,像是日夜如履薄冰,每下一步都得仔细思考,得多累啊?
“那在巷子中你为何不提呢?听我说着那些回忆,你不会在心里偷笑吧?”
韩映竹摇摇头。“我不想破坏她在你心中的形象,而且那也不会让你更好过,毕竟你是为了她才一路努力过来的。”
“二丫真是个善良的姑娘啊。”他闭眼感叹,搂紧了怀中人。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做这种所谓的正义,你们以后又不会有交集,只是……”她抬起头来看他,神色无奈。“命运居然让我们成了夫妻。”
他捏了捏她的脸,磨牙道:“不好吗?”
“我可没说。”她靠回他肩上,语气幽幽。“是怕你觉得不好。”
“怎么会?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遇上你,是你让我觉得我卖命揣起来的家底不是场笑话。”他欲以山河换红妆,红妆却非当年模样,试问知道真相后的他,又该如何自处?“二丫,你是宝。”
韩映竹噎了下,险些落泪。
“我一直想问……你到底是怎么发迹的?!”
“怕自己嫁了个大盗头子?”他轻笑。“只可惜你已经是我的押寨夫人了,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