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再难去爱
鹿岳本就疲倦,自是未能想上多久,便沉沉的睡去。
身侧的少年呼吸渐渐平稳,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疲倦的紧闭,双手却是小心翼翼的将她搂在怀中,甚至避开了她身上的伤口。
顾念卿睁开眼,她虽昏迷了一嗅儿,只却不曾没了意识,鹿岳抱着自己一路狂奔,好不容易方寻到大夫替她上药。
她一路上皆不曾放松了警惕,只心中却并非不信任鹿岳,而是……不甘心。
难耐的动了动手臂,顾念卿放缓了呼吸。
她终究还是看清了,许是她当真配不上那人。
不过,那又如何呢?
她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该放手便放手,何必再叫自己这般痛苦不堪。
旭日东升,两厢的想法各自不知,只抱着内心的固执,前往不同的方向。
慕容离不知这几日自己是如何过来的。
盼归与书竹显然是闹了他,便是与书语几人再一同,亦不曾透露了半分顾念卿的去向。只每日在房中养伤,偶尔二人会凑到一处说话,只却是警惕的主意着四周的动静,断不会叫任何人听到了二人的交谈。
茫茫人海,若要寻出一人的踪迹,应是何等的艰难。
凌璟那日赶到时,却只见着慕容离失魂落魄的从荒山中走出来,神色疲倦,带着心如死灰的寒意。
该在的人都在,除去顾念卿。
慕容离对顾念卿闭口不提,仿佛忘了那人一般。
最是得意的,便应属容芊芊与何国公了。
一人只当慕容离心中再无顾念卿,一人却是一位顾念卿当真丧命与深山中。
容芊芊卯足了劲的缠在慕容离身侧,只却是换不来一个眼神。
何国公却是趁机给皇后传书,只说慕容离这几日颇受打击,仿佛便要撑不下去了。估摸着顾念卿的死给他的打击太大,这几日他竟是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便是凌璟在一旁插科打诨,亦不见慕容离有一丝的愉悦。
何国公在信中提到了容芊芊,这女子堪为大用,比起顾念卿的精明来,这容芊芊着实是太过平凡,满眼只见着富贵权势,说不得能拉拢一番。
远在燕京皇宫中的皇后,收到何国公的来信后,却是松了一口气。
为着处置一个顾念卿,她的人马散了一半,她本还在想,若是顾念卿侥幸逃过一劫,说不得她会因着手头的人马不够,便放弃取走顾念卿的小命。
亏得上天保佑。
皇后伸手抚着自己的小腹,眸中满是温柔的光芒。
姐姐,你看,连上天都在帮着本宫,你的儿子如今痛不欲生,可是与当年的你有一分一毫的相像?
顾念卿再有能耐,终究不过是一个弱女子罢了,她若是想要,便有的是法子叫她生不如死。
为着除去顾念卿,她费了极大的力气,效果却也是显而易见的。
慕容离整日沉浸在悲痛中,便是立了大功又如何,因着他的深情,没了顾念卿,他便不会再有心思去与太子一较高下。
“这燕国的天下,只能是属于本宫的儿子。”皇后望着外头愈发明朗的天色,唇边挂着一抹娇柔端庄的笑意:“姐姐,你休想你的儿子能过得好。”
她能给慕容离下毒,便亦能找机会彻底的了结了他。
只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要皇上对慕容离彻底失望,再趁机将慕容离除去,如此方不会有人怀疑到她的身上。
而叫慕容离失宠的法子,便是她腹中的孩儿。
她便不信,她的儿子不会成为皇上眼中的宝贝。
等着吧……
顾念卿在医馆中待了好几日,得闲时便跑到前头替老大夫给人治病,倒也并没有多无聊。
起初鹿岳还忧心顾念卿的伤口会裂开,只过了两日后,反倒是彻底的放下心来。
顾念卿是何人?那一手毒术出神入化,医术自然亦不会差了去。
便是在那日醒来后,她便吩咐鹿岳从老大夫的药房中取了些药材,研磨成粉后敷在肩头,效果倒是要比老大夫开的药方子要好上许多。
老大夫头一回遇着这般有能耐的小姑娘,更是与顾念卿成了忘年交。顾念卿得寸进尺,索Xing便呆在医馆中不走了。
“舌无苔,脉像是浮紧,不过寻常风寒。”顾念卿单手托腮,望着老大夫将手指搭在中年男子的腕上,便道。
鹿岳从里头走出来,手上拎着一个小包袱:“卿儿,该走了。”
他们在这医馆中待了十多日,顾念卿肩上的伤虽未完全好了,只却也能随意活动了。
医馆外停着一辆马车,顾念卿抚了抚鬓角,颇为不舍的与老大夫告别:“此番一别,尚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再见,还未踏出门槛,我竟是开始想念原大夫了。”
“原大夫”正是老大夫。
原大夫呵呵一笑,伸手在她的额上敲了一把,怒道:“快走快走,当真是烦心得很,莫要再在老朽跟前乱晃,这医馆中的病人都被你吓走了!”
他眉眼间皆是带着笑意,又如何会是当真气恼了,分明是顾念卿极为满意的。
这二人不曾透露自己的身份,原大夫好歹活了几十载,自是能看得出来,这二人断不会是寻常人。
那少年虽生得似一个女娃娃一般精致,只眉眼间偶尔流露出的戾气,却是足以叫人忽视他的长相,仿佛是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一般。
至于顾念卿,她自称“洛清”,估摸着是哪个权贵人家的小姐,周身的气度便是这城中知府的女儿,亦比不得她半豪。
“原大夫,后会有期。”顾念卿装模作样的拱拱手,抿了抿红唇,颇为难过的扫视了一番她呆了好些时日的医馆。
若是可以,她倒是宁愿一辈子都呆在这等平静安定的地儿,不要再与旁人算计厮杀。
只她不能。
她还未将休书拿到手,若是她不回京,此生皆会与慕容离牵扯在一起。她累了,不想再这般费力的靠近他。
还有皇后……伤了她,断不能便这般算了。
她素来有仇必报,皇后的深仇大恨,她更是不会轻易忘记。
拎起裙摆,顾念卿极有规矩的朝原大夫福福身,道:“这几日叨扰原大夫了。”
话毕转身,朝着鹿岳走去。
火红色的裙摆飞舞晃荡,女子伸手抓着鹿岳的手,顺势爬上马车,回头冲着医馆中的人笑了笑,一张绝色的小脸上满是天真浪漫的笑意,却无端的叫人生出些许惋惜来。
仿佛她是要去赴死一般,带着壮烈与决绝。
顾念卿将珠帘放下,赶车的是一个憨实的壮汉,看似平常,只双臂的肌肉却是透露出来,此人定不会是个简单的角色。
“将军,启程了。”壮汉道,马车悠悠扬扬的朝前而去。
鹿岳半闭着双眸,与顾念卿道:“你当真决定回去?若是你反悔,我即刻带你凌国,鹿家不会介意你的身世。”
至于京中的其他权贵,自有摄政王压着。
顾念卿伸手捻起一块糕点,面不改色的放入口中,双眸清澈明亮:“为何不呢?皇后这般待我,我若是不好好儿的报答她这番恩情,岂不是太过忘恩负义了些?她那几个人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眸中的清澈忽然变成淡淡的血红色,带着叫人畏惧的嗜血。
鹿岳望着她的双眸愣了愣,这双眼睛……不,不会的,若是当真如他想的那般,为何卿儿会是燕国丞相的嫡长女?
定是他想太多了。
鹿岳摇摇头,将心中的思绪压下,伸手握住顾念卿微凉的小手。
他记得从前卿儿的手都是温热的,只经过此番刺杀后,却是变成了微凉。
心疼至极的叹气一声,鹿岳低声喃道:“你是当真为着报仇,还是为着那人?”
他不曾忘了,他赶到她身边时,她口中喊着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鹿岳的话,顾念卿只当是听不见。
将手从鹿岳的手中抽离出来,顾念卿垂下眼帘,微微一笑,道:“你呢?先前在医馆中不好问,只你为何又回来了?不,你为何会碰巧便出现在江南?”
若鹿岳说不是来寻她,她却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鹿岳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合,仿佛是刻意冲着她而来的一般。
她回京的路,正是凌国通往江南的路。
“我以为你应是知晓的。”鹿岳眸中深情难掩,道:“自我回到凌国,便茶不思饭不想,听闻你到了燕国的江南,我如何还能呆的下去?亏得我来了,如若不然,怕是此生都要在悔恨中度过了。”
鹿岳庆幸不已,幸亏他出现的时辰刚刚好,天知晓那黑衣人的长剑挥起来的时候,他只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你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顾念卿笑嘻嘻道。
“不若以身相许如何?”鹿岳毫不在意的笑道。
以身相许……
亦曾有人这般对她说过,只待到她真的愿意以身相许时,他却是头也不回的离开。
“无忧,你不必如此的。”顾念卿觉得糕点亦没了滋味,胸口一团郁气凝结:“我怕是……再难爱上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