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水袖半掩玲珑心
一整夜，白离都难以入眠，就这样，形单影只，独自行走，漫至宅子后的那所凉亭里，他呆了一宿。神智因困乏，而有些迷糊，所以，宅子里头，苏素与金多才在密谋一些什么，他并不知晓。
却不想，在如此隐蔽之处，他居然和娑小若遇见了。
娑小若手上拿着一只小油鸡正啃得津津有味，看见白离，手上的小油鸡，便不受控制的掉在了地上，娑小若将嘴里的鸡肉咽进了肚里，舔舔油渍渍的唇，望着面前的白离，吃惊不已，却也激动欣喜难抑。
“怎么是你？！”娑小若抖着声音，跑到白离眼前，问。
白离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我就住在这里，出现很奇怪么？倒是你，你来这里作甚啊？不会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我看你笑话？白离你有没有搞错，你以为大晚上老娘我想放弃美容觉来这里哦，要不是金多才偷偷把我和我爹叫来收妖，我才懒得来呢！娑小若双手叉腰，昂首看着白离，趾高气扬。可是，当他注视着白离的脸面的时候，她又似乎明白过来一些什么，心里，就好像被千斤重的大石头挤压着。要说收妖，这金家大院还有别的妖魔鬼怪么？娑小若看看白离，可不就是他么。
“跟我走！马上！离开这里！”娑小若慌张地说着，便拉起白离的手，要带他去别处，白离，却冷冷地将她的手甩开，面色阴寒。
“我不走，你说主人联合金多才和你爹，要将我收复，你有什么证据么？我请你，不要因为你自己喜欢我，而来破坏，我与主人互相之间的信任好么？”
“我破坏？白离，我喜欢你你是不是很得意啊！你那个主人和她的丈夫根本从头到尾都不是好人，她们从头至尾都希望你死！你不信，那好啊，你随我去宅子里头去，我带你去看！真相就在那里！我骗你，你把我娑小若当成什么人了！”
娑小若言罢，便再一次拽住了白离的手腕子，并强拉着他向前，白离却还是冷漠的将她甩开，面目冷清。
“你走吧，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主人是爱我的，你不要挑拨离间！不要以为你救过我，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了，敢说我雪歌主人坏话，我一定饶不了他，不管，他是谁——”
白离的语调冰冷的穿心刺骨，寒彻心扉。
“白离，你混蛋！原来我娑小若在你眼里就是个爱颠倒黑白的八婆！你去死！”娑小若被白离的话伤到了心，原本就冲动的她，一激动，便也顾不上什么了，冲上前去，一扬手，就扇了白离一记耳光，在白离的俊颜被印上五道鲜红的小指印之后，她便转身捂着脸哭哭啼啼的走开了。
而白离在娑小若走后，没有抬手捂住左边被打的红肿的脸颊，朦胧的眼，阴霾的脸，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感觉好冷好冷。
白离移步而走，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宅子里头去，苏素的房间灯火通明，里面传递出四个人的气息音讯。白离则躲在房门左侧的擎天柱之后，通过窗户的空隙，而注意着里面的一切。
终究，他在心里，还是信了娑小若的话。
“娑摩罗大师啊，要知道我金多才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找你的呀，那只马头精道行高的很，我和贱内，根本就拿他没办法呀９望你法术高超，将他收服了才好啊，不然啊，我们这一辈子，都会被他搞得不得安生啦！”这是金多才的声音。
“金先生还请放心，我娑摩罗天下第一驱魔道士的名号，也不是浪得虚名的，这马头精，可就交在老道的手上了！”这中年男子身披金色道服，面相魁梧，声音浑厚，是那降妖师没错。
“道长——”三言两语之后，一直沉默无语的苏素，忽然站起了身来，语气凝重。
白离站在门外瞧着，本以为苏素是要为自己说情，他以为，她和他们是迥异的，谁知，苏素接下来的一番话语，简直比在白离身上千刀万剐，还要让他感到痛苦不堪。
她说：“道长，你要收服那妖精，我们一家三口，没有谁会阻止，只是，请你不要伤到那马头精的妖丹，因为我儿子是他用自己的心换来的性命，心脏与妖丹相连，若是伤到了妖丹，那我儿子，也就会性命不保了——”
一席话，一败涂地。
原来，从一开始，她的心里就只有她的一家三口，原来从一开始，他在她心里根本什么都不是。原来从一开始，他白离，一直都是他们一家人的心头大患。
呵呵，白离在心里自嘲冷笑，原来，一直都是自己痴心错付了。
他无力的坐倒瘫软在地面上，抬头望着天，从来都没感觉这么难受过。没有心了，简直比实在的心痛，还要令人难熬。
白离是个堂堂男儿，本该是有泪不轻弹，可是，这一刻，他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不止，每一颗，却那样干净透彻，那样晶莹。
颓自伤感了许久，白离颓废地从地面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宅子，眼神空洞，表情呆滞。
夜灰暗，路漫漫，白离就这样毫无目标的在宅子外的那条喧同散漫地走着，脚上就如同灌了铅一样，似有千斤重。
他几近了崩溃的边缘，仿佛要是再有一道导火索，他就会如同火山一样，爆发的彻头彻尾。
行尸走肉一般的走着，白离与正在散心的娑小若又撞到了一起。
娑小若见是白离，原本想将其劈头盖脸的痛斥一顿，来消自己心头之火，但见他如此憔悴的面容，她的心便一下子柔软了下来，满眼心疼。
“你，你怎么了白离？你别吓我，你怎么了？！”娑小若抬手捧起白离泪痕交错，被苍白覆盖的俊脸，定定地仰首注视着他，自己的眼里，眼泪也夺眶而出。
“我没怎么——我很好啊——哈哈哈哈——你说得对，他们一家人从始至终都把我当做可怕的妖怪，雪歌主人也一点都不爱我，一直都是我自己，太自作多情了——但是，这不怪雪歌主人，是我的错，是我不对，她才会那么讨厌我——我是罪人，我活该被抛弃——”白离面无表情的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这其中癫狂的意味，不由得让娑小若心头一紧，这是精神即将面临崩塌的预兆。
“白离你别这样，振作起来，就算他们都不要你，你还有我啊，我是你的朋友啊，我爹要是敢动你一根毫毛，我就和他拼了，我就不信，他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怎么样，有我做你的后盾，不用怕！”娑小若噙着泪劝慰着白离道，她自行将他揽进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希望此时迷惘无助的他，可以找得到一份依靠，她要让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白离还有娑小若。
“可我就是要我的主人，我要我的主人，我要我的雪歌主人，我就是要她，我要她我要她我要她！啊——！！！可是你说，为什么，为什么，我对她那么好，她就连一丝机会都不肯给我？我白离，就真的，有那么恶劣么，小若，小若你告诉我，为什么？我这样的男人，不是应该很受欢迎么？为什么雪歌主人她就是不喜欢我？！”
白离情绪激动地瞪大了一双紫瞳离开了娑小若的怀抱，他定定地凝视着娑小若的眼，想要从她那里得到答案，他的眼眶红彤彤的，里面哀伤的情绪忧伤的让人心碎。
“我——白离你——你不要——”
娑小若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来安慰面前这个似癫若狂的男人。
“不，不，主人她是喜欢我的，她是喜欢我的，你说，她要是一点都不在乎我，就不会为我清理伤口，为我梳头发了，她心里爱的是我，是我Ｇ呵呵哈哈哈，哈哈哈没错，她心里爱的是我白离！可是，她为何要那样对我啊，她是爱我的啊——她是爱我的——她是爱我的——”白离的目光涣散的四处迷离，漫无目的。
他抬手捧住自己的头，原先还算平静的他，再也忍受不了心头压抑了许久的苦楚，他吼叫着，拼命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滚烫的泪水落到唇上，苦涩到了周身每一处细胞，甚至漂移不定的空气里。
娑小若站在一旁劝他，可是，怎么都劝不住，娑小若看着原本温文儒雅，玉树临风的白离转变成这般狼狈蓬头垢面的模样，心里又惊又怕，夜静寂，她又生怕他再这样下去，会打草惊蛇，便只能趁着他疯癫难省之际，扬手出其不意地锤击了白离的后颈，一掌将其打晕。
随后，便背着昏迷的他，去了他处。
你放心，只要有我娑小若在，任何人，都不能够伤害你——
娑小若在心里暗暗地对自己说，一高一瘦，两抹身影，便逐渐，伴随着幽光蝉鸣埋没在了清凄的深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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