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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杜斩仙

    和当年张公谨一票老铁送他上路不同,杜天王是个自带干粮的好汉,怀里揣着一票任命书,他得最后彰显一下尚书省的霸气威武。

    至于尚书仆射这玩意,早特么不想干了。

    “大人……你这去东都,也太寒酸了一些吧?”

    杜二郎有些不好意思,觉得堂堂宰辅之家,怎么弄的跟难民似的。

    然而杜天王懒得和这个傻叉儿子废话,眼皮都没有抬:“滚。”

    “哦。”

    搭乘京洛板轨,车厢内还装着家当,以及一些有的没的。一路上风景宜人,偶尔能遇到一些跑来偷板轨的乡民,接着就是京洛板轨的驿卒拎着砍刀追杀这些乡民。

    “入你娘的,老子拿根木头,追你老子五里路,这木头是黄金打的?”

    “打你娘的!”

    驿卒们懒得废话,上来就是一刀,剁死了那个乡民,像拖死狗一样,拖到了珊珊来迟的骡子身上。接着就是统军府的记室跑来记录一下,又叫上了地方主官的幕僚,确认了这次不是杀良冒功,更不是公报私仇。

    明知道要死人但还是忍不住要偷板轨的乡民每个月都有,对这些忍不住的乡民们而言,被逮住那是命不好,跑脱了,那不就是白捡一块好料?再说了,有的板轨上面,还嵌着铁皮呢。

    杜天王一家子远远地看着这奇葩的画面,杜二郎差点把早饭吐出来,然而杜如晦却很淡定地掏出了一块烤馒头片,一边吃一边琢磨着。

    他把长孙无忌顶上去,自己又放弃了尚书仆射这个位子,还离开了京城,等于空出了一个顶级巨头的交椅。这背后,将会是数以百计的官帽子在漂浮。

    换来的,是皇帝以官方名义,给予他“便宜行事”的权力。

    至于“总统河南府诸州政事”,就是个称呼,改成河南道行军大总管,那就清晰明了。

    唯一不同的是,他杜如晦这次不是去出谋划策打仗,而是和人斗心眼。

    房玄龄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死过一回的杜如晦,和大多数贞观名臣有点不一样。

    “二郎,帮老夫磨墨。”

    “啊?哦。”

    杜荷虽然不是低能儿,但并不比低能儿强多少,他是毫无头绪的。

    一边磨墨一边看自家老爹在思考人生,忍不住又问道:“大人,这是要写信?”

    杜如晦理都没理他,打了腹稿,然后开始奋笔疾书。

    没过多久,杜天王吹干墨汁,将一页纸折好,然后敲了敲车厢的前车门。

    “杜公,有甚么吩咐?”

    车把式一旁,还坐着个戴特殊帽子的汉子,年过不惑的模样,帽子是顺丰号的专用帽子。

    “发到汉阳。”

    “是,杜公。”

    没有废话,将信笺收好,盖上一个章,又选了几个特殊的大信封,将杜如晦的信笺二次装好。印泥、蜡封、私章、签名……一应俱全。

    熟练的手法让一旁打望的杜荷看的目瞪口呆,他还是头一回见过这样寄信。

    给杜如晦留了一张油印纸垫底的副本,这汉子到了下一站补给站,直接下了马车,和站台交接之后,又重新上来一个汉子。

    两日后,杜如晦马不停蹄直接上岗,也不曾摆什么酒宴。而张德远在汉阳,却知道这一回杜如晦玩的有点大。

    “杜总统这是要逆天啊。”

    这事儿老张没敢和老李扯,怕老李吓着。

    不过很快老李也收到了消息,浑身抽搐地到了他眼门前:“操之,克明公这是要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

    李德胜的声调拔高了几十个分贝,“杜如晦第一天抵达洛阳,就开始推行‘王学’,而且要在河南府及陕、汝诸州征商税,他这是要寻死吗?”

    “这……我真的不知道啊。”

    老李横了张德一眼,“这直隶近畿道的事体,你当真一无所知?”

    张德摇头摇的飞快:“不知道。”

    杜天王不管什么时候,脑袋上肯定要挂个类似“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玩意儿,当然如果挂个“苦逼歌王”的玩意儿,大概也是一个效果。

    不过作为“总统直隶近畿”的大佬,杜如晦上岗的第一天,就把洛阳的世家代表召集起来,就说了一句话:老夫这次来呢,就是想跟你们借点钱花花。

    当时就把一票山东士族给震住了,毕竟,当一个人所共知的君子玩不要脸,这肯定是“我和我的酗伴都惊呆了”的效果。

    因为是新式单位,那么不能够用旧例,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当然杜天王对这句屁话是不感兴趣的,他想的是“摸着黑鱼过河”或者“摸着黄鳝过河”,最次也是“摸着女郎过河”,石头有个卵用。

    摸着啥过河是因为看不清,不知道前途风险,但对老杜来说,这特么有啥风险?风险都是老子亲手弄出来的,老子会不知道?

    没过多久,一票山东士族的代表纷纷表示你这是作死,你这是“与民争利”,你这是“自绝于人民”,你这是“反对建国纲领”……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杜天王当时就掏出一封圣旨,这玩意儿没卵用,就是放衙门里头供着,表示老子来洛阳,那是带着皇命的。

    虽说杜如晦对皇命也是无所谓的态度,李皇帝的态度在他这里也不值钱,不过对山东士族们而言,当看到那封圣旨的时候,就一致认为,这是皇帝要不要脸了。

    而杜如晦,这个以往的谦谦君子,他为什么这时候就疯了呢?那是因为他要给皇帝背黑锅。

    不过高手过招就在一念之间,一念过后,杜总统以“总统直隶近畿”的名义,先是让中央传达决策的阴阳人死太监跑去河南府及各州县,把中央的决议先宣告一遍。

    做完之后,杜总统立刻拿出足够多的人手,却接管河南府及各州县的政府运作。为什么他有足够多的人手?因为他是四大天王之一,因为长孙无忌这个老阴货欠他人情,因为房玄龄这个尚书省的一霸不论什么时候都要卖他面子,因为李靖这个修仙修神修畜生的胖子跟他“勾搭成奸”……

    更因为,侯君集这个瘪三,眼下必须有点作为。

    人事任命的效率,因为京洛板轨因为京洛弛道,短短五日,就将以往两个月的事情全部交割干净。

    接着杜天王又一次找来了那些山东士族的代表:同志们,祖国需要你们,需要你们的钱袋,你们为国尽忠的时刻到了!

    本来有钱有粮有人的地方豪门琢磨着你有种把我们一网打尽试试?借你俩胆!

    于是这些盘踞洛阳的代表们,纷纷“圣雄”附体,非暴力不合作的模样特别的神圣可亲。

    杜总统一看,既然你们选择了非暴力不合作,那么就别怪老夫用暴力合作的方式。

    半个内,“直隶近畿”那些黑心商户全部被查抄,这些黑心商户不但把掺了黄沙的粮食运到西域,据说有的粮食还是发霉的,二次西征的时候,有些唐军袍泽,就是吃了这样的军粮,浑身难受,拉了肚子。

    山东士族纷纷表示:这种把戏就别玩了吧,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你玩阴的,我们也可以啊。

    杜总统冷冷一笑:老夫会和你们玩阴的?老夫有证据,而且是身处名门的证据,铁证如山!

    五姓七望这个级别的代表又是不屑,不是我们五姓七望出来的,都没有说服力。

    这时候,直隶近畿总统府传来一个消息,作证的人姓崔,仿佛有人叫他崔季修……

    博陵崔氏的人当时就尿了:纳尼?!这不可能!

    你们要的铁证如山!

    杜天王简直爽死,上去就是一耳光,接着博陵崔氏在洛阳的所有商铺全被查抄。不但查抄,杜天王还专门留了门路让他们去长安告状。

    作为四大天王,杜如晦不是不知道五姓七望同气连枝,也不是不知道不可能一口气直接把他们打死。但是摁住博陵崔氏往死里整,这是毫无压力的事情。

    而且作为直隶近畿总统才两个月,难道就因为他的突然爆发,皇帝就说你给朕下去?

    这不可能!侮辱杜如晦不算什么,但侮辱宰辅,李皇帝怼一下裴寂这种类型的还行,到了房谋杜断,那是新贵中流砥柱,两个月除职,想也别想。

    可以这么说,就算皇帝要让杜如晦下台,最少也是半年之后的事情。可这半年中,杜如晦拎着砍刀随便砍,皇帝必须给他背书,中央必须给予支持,这是天理!

    没人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皇帝也不知道,但是皇帝觉得爽,虽然皇帝觉得也有点小怕,但还是觉得爽。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要不是顾忌太多……

    有些事情,死过一回的杜如晦看的比皇帝多,也看的远。皇帝以为自己手中的智力资源还不够丰富,以为自己夹带中的英雄豪杰还很少,还不足以和五姓七望相提并论。

    以前或许是,但现在,在贞观十二年,这是不一样的。

    杜如晦在大儿子杜构的官场生涯中,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问题,当剥离了那些传统的官僚、走狗、胥吏……登莱官场系统依然是稳定的,因为这个官惩河南道完全不搭界,他们背靠东海,背靠大船,背靠华润系。

    有了那些经验丰富的船长、水手、码头仓储管理人员、新式出纳、测绘员、物流行、新式农事等等,登莱才能维持如此高的油水,如此丰富的回报。

    皇帝不是没有人才,而是没办法用这些人才。

    但对杜总统来说,这一切没有任何问题,他也不缺任何勇气、毅力、恒心。

    “来人。”

    “总统,有甚么吩咐?”

    “把这些死决批复,送到长安刑部。”

    “是。”

    杜总统面无表情,他手中的一叠人员名单,那是之前在洛阳城鼓噪着要给他颜色看看的博陵崔氏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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