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众生皆苦

    顾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车回到小区的。

    她只觉得今天像是一场梦，一场不愿去面对的噩梦，她多想没有接到周天阳的电话，多想按照原计划去公司上班，多想没有听到欧阳琛的那些话。

    曾以为死亡离自己遥遥无期，就像欧阳琛说的，以为人生漫漫，一切都还来得及，可现在呢，一切都来不及了。

    桌上的饭已经凉了，沈东浔还没等到顾蓁回来，打了好几个电话，也无人接听，他有些心慌，正准备出门去找她，忽然想起顾蓁今天开的那辆车上有卫星定位系统。

    从手机上查了一下，沈东浔愕然，车子的位置显示就在小区里，顾蓁已经回来了？

    想了想，沈东浔拿起钥匙乘电梯进了地下车库，刚一出电梯，就看到那辆沃尔沃停在车位上，车灯亮着，顾蓁独自坐在里面，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沈东浔上前，轻轻敲了下车窗，顾蓁没有抬头，他透过车窗，能看到她的肩膀在颤抖，像是在哭泣。

    从车头绕到副驾驶那边，沈东浔打开车门上了车，揽着顾蓁的肩膀轻声问道，“怎么了？不是和同学去吃饭了吗？怎么哭了？”

    当沈东浔温热的手心触及顾蓁的肩膀时，当他温柔关切的声音传入她耳中时，原本低低呜咽的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悲伤的情绪，直起身子扑在沈东浔怀中，失声痛哭。

    沈东浔任由顾蓁趴在他怀中哭泣流泪，她温热的泪水渗透他的衬衣，灼烧着他的肌肤，他一下一下抚着顾蓁的背，什么也没说。

    很多时候，陪伴不是言语上的问东问西，而是能给对方一个怀抱，让她痛痛快快哭一场，沉默，是对她最好的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顾蓁终于止住了哭，她红着眼眶望向沈东浔，双手抓着他的手，握得那么紧。

    “好些了吗？”

    沈东浔想要抬手替顾蓁拭去眼角的泪，可她却怎么都不肯放开他。

    “车库里空气不好，咱们先回家好吗？饭也做好了，就等你回家了。”沈东浔索性吻上顾蓁眼角的泪，有些咸，有些凉。

    顾蓁哽咽着“嗯”了声，任由沈东浔替她解开安全带，替她打开驾驶座的门，他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回了家。

    重新热好了饭菜，沈东浔给顾蓁盛了一碗粥，说道，“是不是一天都没吃饭？不管怎么样，先吃点饭。”

    顾蓁接过沈东浔递来的瓷勺，一下下搅着碗里的粥，许久，才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我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沈东浔笑笑，给顾蓁夹了一筷子菜，温柔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事，你若是想说，会自己告诉我，我问你，反而让你为难了。”

    顾蓁低声说了句“谢谢”，低头慢慢吃着粥。

    是，她现在并不想告诉他欧阳琛罹患癌症的事情，就连她，也得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欧阳琛不想让她知道。

    欧阳琛成为周天阳新项目的二期临床实验志愿者心意已决，周天阳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也就答应了下来，或许就像顾蓁说的，会有奇迹出现呢？

    顾蓁也是通过欧阳柰周天阳的谈话才知道，欧阳琛查出癌症时，癌细胞已经扩散，所以做手术没有了什么意义，只能依靠化疗和药物来延长生命。

    欧阳琛说这番话的时候，语调很平静，平静到顾蓁以为他是在谈论别人的病情，与他无关。

    “老周，不瞒你说，刚确诊那天晚上，我抽了一晚上烟，第一反应就是想给顾蓁打电话，用我的病情将她留在我身边。以顾蓁的性格，她肯定会答应的，可是留住又能怎么样呢？让她眼睁睁看着我死去？这对她不公平，她那么年轻，不该被我的自私束缚住！”

    顾蓁躺在床上，想起欧阳琛这番话时，她再一次泪如雨下，却又那么的无能为力，在死亡面前，众生渺小如尘埃。

    黑暗里，沈东浔听到顾蓁低低的呜咽声，他伸出胳膊将她抱在怀中，轻轻叹息一声，什么也没问。

    第二天顾蓁顶着红肿的眼睛去上班。

    因为零缺陷通过审查，公司的整体气氛都很轻松，车间办公室里，几个文员正在聚在一起聊八卦。

    看到顾蓁进来，有人凑过来低声说道，“哎，顾主任，你听说了吗？你的前任领导离职了。”

    顾蓁情绪不佳，听到这文员的话一时反应不过来，问道，“领导离职？李正坤是疯了吗？为什么离职？”

    几人大笑，另外一人喊道，“前任，是前任啊，有前任男友，自然就有前任领导啊！再好好想想。”

    听到前任男友，顾蓁又想起欧阳琛来，她的心沉了沉，一时竟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好在几个文员正在八卦的兴头上，有人已经急不可耐说道，“顾主任，你真么想明白？你前任领导是叶含蕊啊，她离职了！”

    什么？叶含蕊离职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叶含蕊怎么会离职呢？发生什么事了？”顾蓁知道叶含蕊对沈东浔的心，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叶含蕊怎么舍得离职？

    一名文员八卦道，“大家也都在议论呢，现在最靠谱的解释就是，总裁可能和叶含蕊谈恋爱了，公司有不能恋爱的规定嘛，所以只能有一人离职。”

    顾蓁笑笑，也没再说什么，她总不能说，老板其实有女朋友了，而且这女朋友不是别人，正是坐在她们面前的人。

    然而这番议论也让顾蓁的心中有些烦闷，难道她与沈东浔的关系，要一直这么遮遮掩掩下去吗？难道只能用她的辞职来成全这段爱情？

    没等顾蓁捋清楚心中的烦闷，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是张楠打来的，他有事找顾蓁，让她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顾蓁看着几个凑在一起还在八卦沈东浔的文员，清了清嗓子说道，“姑娘们，赶紧干活了，不然我去张总那里告状啊！”

    文员们一哄而散，顾蓁笑笑，出了门去张楠办公室。

    李正坤也在，看到顾蓁进来，张楠示意她坐下，笑着说道，“怎么样？休息了一天，身体好些了吧？”

    顾蓁笑得有些艰难，她宁可昨天没有休息，一直都这么忙忙碌碌上班，昨天就像是一场噩梦啊！

    “昨天发生了些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叶含蕊被辞退了！”张楠直接说道。

    顾蓁“哦”了声，刚才还纳闷叶含蕊为何离职，可听到被辞退，她就明白了。

    沉默片刻后，她问道，“打开反应釜下口阀门的人是叶含蕊，对吧？她被辞退也是因为这件事？”

    张楠倒是有些诧异，说道，“你知道？你当时就认出她来了？”

    顾蓁解释道，“我只看到个背影，所以并不能私下定论，她是疯了吗？不知道车间里到处都是监控？她……怎么能干出这么低智商的事情？”

    张楠无奈叹息，“还能为什么，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呗，智商自然就不在线了，嗯，今天还有个被爱情蒙蔽双眼的人，等着你我开导，李正坤，你把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李正坤没有看顾蓁，也没有看张楠，他低声说道，“我申请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