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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怒气

    在花厅中苦等的礼部尚书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总之他在昏昏呼呼之间,忽然觉察出一股凌厉的怒气。

    由于天生警醒敏感,才能在这宦海中沉浮到今日,尚书大人立刻清醒过来睁开一双绿豆眼睛。

    果然是锦衣卫的两名大人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进入花厅了。

    尚书大人知道这两名锦衣卫是去寻找新任侍郎夏原吉的,也不晓得要问些什么话。

    但是结果一定很不让人满意。因为其中一名锦衣卫千户纪常安纪小大人如今脸色铁青,似乎要吃人一般。

    尚书大人自然是知道好歹的,只敢对着面色稍好一些的方大人道:“两位大人回来了9要再问什么人嘛?”

    他自然不敢问方中锦都查问了什么。

    方中锦也只一笑,说道:“该问的都问了,就不劳烦大人了。我们这就要走,大人辛苦了这大半天,也好好歇息一下吧。”

    尚书大人真觉得这位方中锦方大人是自有锦衣卫之后,天底下最和善的哪一个了。

    他忙不迭地恭送两位年轻大人离开吏部衙门,看着二人驰马而去的背影,良久才是一声叹息。

    这一番锦衣卫上吏部的门,自然要引起坊间不少传说。

    这官场上的人都是见风使舵惯了的,偏偏锦衣卫又用自己做幌子,他也不敢胡乱声张。

    以后几日里,必然有不少人会当自己犯了什么事。倒时候会有人来试探、会有人同自己划清界限,但这些苦处他只有打落门牙吞入肚子。

    被人疑心两三日不打紧,过段时日见他没被真的打入诏狱,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但若是把锦衣卫来暗查的事情抖落出去,那他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方中锦与纪常安两人策马急行,但这一回两人谁都是一言不发。

    特别是纪常安绷着个脸,像是要把所有愤怒都发泄在马鞭之上一般。

    等两人来到锦衣卫衙门,纪常安更是只点了个头就径直走了。

    自方中锦来了之后,这两个人向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

    如今两人突然急匆匆出去,又怒冲冲回来,竟然像是在外吵了一架似的。

    这一点看在许多眼色尖锐的人心里,不知又要有多少谣传了。

    纪常安不管方中锦,除了因为夏原吉的话而恼怒以外,更是因为他自己也有些心虚。

    一方面是他的好兄弟,一方面是他与父亲花毕生心血撑起的锦衣卫。

    此时的纪常安心中矛盾,最好这布匹其实是被某个看管库房的人偷偷拿去卖掉的。

    他实在害怕皇上要追查的幕后之人,竟然真的会是自己的父亲。

    他大踏步走进父亲所在的办事花厅,枉顾父亲手下人的阻拦,直接打开花厅的木雕门,就见屋子里只有父亲纪纲和他心腹朴瑾年在其中。

    纪纲一见到纪常安突然硬闯进来,面目冰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有一点规矩没有?”

    方中锦看了一眼朴瑾年,冷着脸说道:“你先出去。”

    朴瑾年双目狭长如丹凤一般,他瞟了纪常安一眼,不为所动地看向了纪纲。

    这时候纪纲说道:“瑾年不是外人,你到底有什么事,现在就说。”

    纪常安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库房里的备布,有多少人能碰?”

    纪纲听他说的竟然是这样细枝末节的事情,也有些不满道:“你这什么意思?”

    朴瑾年却在这时候插嘴道:“衙门中的内务,一向是由我负责。不知常安兄所指何意?”

    纪常安却是面露嫌恶道:“谁是你兄弟。既然内务是你管,你就查查你手下有多少贪赃自饱之人!别成天到处钻营。”

    朴瑾年听了这话,目光变得冰冷。

    纪纲却是一拍桌子,怒道:“这两年你缺少管教,竟然是混的越来越不像话了!

    我听人说你刚才和姓方的那个小子独自出去。怎么?现在又听了他什么话要编排你老子不成?”

    纪常安却说道:“这事情和方中锦没有关系。如今有线索指向我们锦衣卫。若是消息传入皇上耳朵里,难保不会让我们锦衣卫脱一层皮。

    此刻消息还在我手中没有外传,只知道瑞恩伯那事的幕后之人,能拿到我们锦衣卫的备布。

    纸是包不尊的,我们如今该立刻摸清备布的情况,知道到底有多少口子能将备布偷偷运出衙门。”

    说罢他又冷冷地看了朴瑾年一眼,说道:“只要我们能证明这匹备布是有人中饱私囊偷偷卖了,皇上也不会过分追究锦衣卫的失职。”

    这时候纪纲果然眯起了眼睛,面色中阴桀的神气更胜于他的儿子纪常安。

    过了一晌,纪纲说道:“这事我知道了,你不要再多管,交给瑾年去查。”

    纪常安却是怒道:“朴瑾年本来就是负责内务的人,在他手上捅出的篓子,怎么还能让他去查?到时候皇上追问起来,我们怎么应答?难道真将朴瑾年交出去?”

    说罢他环抱双手,嘴角上噙着冷冷地笑意。

    纪纲却又怒道:“皇上皇上,你是我的儿子还是皇上的儿子?整日里胳膊肘往外拐,交的朋友、惦记的丫头都是我的对头。

    你真想做太子,还没这个命呢!”

    纪常安听了这话忽然心中大怒,不顾一切地顶撞道:“我不将您当父亲?还是您不把我当亲生儿子?

    你每日与汉王图谋什么事从不告诉我。”说罢他又一指朴瑾年道:“却一指把这兔崽子放在心上!”

    纪纲被儿子一呛,面色如铅云一般,道:“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我本来为了纪家香火,容你活到今日。你若再不知天高地厚,我也不是非要把家业传给你的。”

    纪常安此时任不知道怕,冷笑一声道:“怎么。不传给我这个亲生儿子,你要传给这个义子吗?”

    说着他戏谑地看了一眼面色阴冷的朴瑾年,继续说道:“别当我不知道你那些肮脏事情!再说什么家业,无非是皇上赐予的。您若继续和汉王在一起,依儿子所见,我们纪家也留不下什么家业,别满门抄斩便是幸事了!”

    说罢他一甩门框,头也不回地离开纪纲的办事花厅,徒留一个纪纲怒地青筋泛起。

    朴瑾年这时候叹了一声气,悄悄地站到纪纲的身后,伸出两只纤长的手指为他按摩额头穴道,以平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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