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相伴七十九年

    只可惜，变故突生。

    端方貌美的沈家小姐沈清姝与周睿的恋情被曝光，当时两家都已经各自为儿女定下了婚约。时代发展到了如今，倒也不至于一点也不近人情，不顾及子女的意愿。只是当初这两门亲事都是两家儿女点过头的。

    两家都是过了定，就等举办婚礼了。却没想到，这沈家小姐和周家少主的见面，竟然破坏了四家人的情意。沈家倒还好，爱慕沈清姝的那个男子是个干脆果决的性子，你若无情我便休，干脆的解除了婚约。

    可周家那边却是出了问题。周家的姻亲是苏家的姑娘。这苏家早些年就是以操纵蛊毒起家的，成日跟各类毒虫蛊虫打交道。苏家人生性阴冷不将外物放在眼中。很快就针对周家和沈家做出了报复的行为。

    低等的两脚兽怎么配得上大家族的继承人。周启桦至今仍然记得，自己的母亲为了生下自己而亲手划破肚皮的情形。那是他的父亲周睿让人录下来交给周启桦看的。

    直到如今，周启桦依旧没能够想明白，自己的父亲周睿是一个怎样的人。当初一见钟情也并不只是沈清姝一个人的过错，偏偏在沈清姝出了变故的时候弃如蔽履。订婚的时候对那苏家小姐也算是满意，却在遇到了沈清姝的时候将一切都做了空。沈清姝与周睿也算是相爱一场，沈清姝成了两脚兽之后，对方却连两人的亲身骨肉都不多看一眼。若非后来苏家那位小姐最终成了周家主母，为了讨好这位苏家小姐周睿亲自将沈清姝之子送到对方面前，当做对方的试蛊人。

    那时候沈清姝已经被每日的排斥反应折磨得不成人形，时常昏昏沉沉，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认不出来。周睿带走周启桦的时候，这孩子蜷缩在角落里，一双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母亲沈清姝。只是，大约是生产时熬虚了身体，这个时候的沈清姝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只是，无论是周睿，还是这位苏家小姐也就是后来的周家主母，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当时年仅七岁的周启桦智商过人，一番算计之下，竟然安然在周家长到了十七岁，并且在十七岁那年成功摆脱了周家的控制，给自己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成立了独立的工作室，开始了他的科研人生。

    那一年，沈清姝死了。

    周睿是个冷血的，沈清姝多情终被无情伤，教养周启桦的周家主母苏小姐也是个冷血的，这一生，周启桦竟然没有从这些跟他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身上学会过爱。反倒是在他七岁那年无意之中得到的光脑舒窈，教会了他许多属于人类的情感。

    七岁，到八十三岁，舒窈陪了周启桦七十九年。

    这七十九年的陪伴，不同于秦茗和6528之间多少有些协议合作形式的存在，光脑舒窈在拥有了完全智能之后，爱上了一个真正的人类，并且，以自己的方式，创造了一个看得见却摸不着的存在，陪伴在了自己的人类爱人身边。

    不同于光脑智能的寿命很有可能是无限延长，人类的寿命始终是有限的。从周启桦进入七十岁开始，舒窈就在努力地寻找一处极乐净土，想要安安稳稳地陪伴着周启桦度过人生的最后时光。

    七十九年来，舒窈见证了周启桦如何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稚童，一步步地成长为今天头发花白的怪博士。她看过了幼年周启桦的弱小无能，看过了少年周启桦的朝气蓬勃，看过了青年周启桦的意气风发，看过了中年周启桦的饼厚发，看过了老年周启桦的老骥伏枥。这样长长久久相知相伴的感情，并不比任何一个人类要少。

    熟悉的华尔兹乐曲响起，周启桦回过神来，抬起头来对舒窈一笑。

    “舒窈小姐，请问我是否有荣幸能够邀请你跳一支舞呢？？”

    绅士地弯腰，周启桦的身上不复怪博士那种荒诞不羁的模样，眉眼之间透露出来的，是舒窈熟悉的当初年少轻狂的周启桦第一次对她示爱的骄傲。

    舒窈伸出手，搭在了对方的掌心里。“当然。”

    随着轻慢优雅的音乐声，两人以最亲密的姿态，倚在了一起。迈开脚步，肢体相贴，眼前就是对方熟悉的容颜。

    “七十九年了，舒窈。”

    周启桦苍老的双眼锁定在舒窈的脸上，不错目地看着对方脸上的每一处，似乎想要将对方的模样记得更加深刻。

    舒窈看着眼前这个已然鹤发鸡皮的老人，眼底里隐隐有泪意，“是啊，七十九年了。”

    七十九年，这几乎是一个普通人类的一生了。眼前人的脚步都不再沉稳，双眼也不再清明，甚至连拥住自己的怀抱，都颤抖着无法抱紧。当初那个意气风发英气逼人的青年男人，如今已是垂垂老矣。

    悠扬的乐声缓缓地流淌过山谷，也流淌过每一个人的心间。夕阳之中两个人影交缠在一起，不知从哪里吹来一片片铃兰花瓣，随着舒窈扬起的裙角翩翩起舞，乱花迷人眼。这一刻，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令人沉醉的是情，还是景。

    一曲终了。舒窈与怪博士相视一笑，眼底里，是他们都不需细言的沉溺。

    舒窈站定在了原地，怪博士却慢慢地瘫软了下去。

    “启桦！”

    舒窈一声惊呼，迅速从方才的沉迷之中清醒过来。她伸出手，想要去拉住怪博士，却又一次看到对方的手从自己的身体里穿过。

    刚才那美好的一切，都成了一场梦境。梦醒了，一切的美好也都随之破碎。

    这一次，舒窈终于意识到，他们之间相差的是时间和空间都无法改变的距离。

    而那边，秦茗和云锌早在舒窈惊呼出声的时候跑了出来，云锌负责扶住怪博士，而秦茗则是利用自己的本职工作给怪博士做起了简单的检查。

    舒窈捂着唇，眼睛红了一圈，但她终究是没有眼泪的，只能看着怪博士一点点衰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