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阴阳,生死
曾明问钱梅快:“那纯阴之体究竟在何处?”
钱梅快舔了舔嘴唇,说道:“不在别处,正是在那个该死的客栈里。不算太麻烦。只是竟有两个,这倒是意料之外。”
曾明正要开口想说什么,钱梅快抬起手,示意他不用说了,钱梅快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崔判官说过不要与他们起冲突吗?说来说去,这客栈只怕是崔判官在阳间的一个桩脚。但是你想一想,眼下我们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哪个抉择更有利或更无害?不言而喻。”
荫杨客栈之中,掌柜老头还在为伍煦的擅自离开而拍桌子,这是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因为夜深如此时荫杨客栈几乎无客上门,红姑问了一声是谁。门外沉声答道:“是我们,才来过的。”
红姑回头告诉大堂里头的掌柜老头,她没说出声,只是用口型。掌柜老头看向曾铁,曾铁又检查了一次,确认密室密封无恙,向掌柜老头点了点头。
掌柜老头示意红姑将大门打开,只见钱梅快和曾明两位游方鬼差又“游荡”回了这里。
曾明以鬼话与钱梅快沟通,他知道客栈里的这些锦衣卫是不可能听到他们的鬼话。钱梅快以鬼话答道:“进来这个破客栈里反倒更微弱了,这客栈是用两界杨盖的,对鬼魂有隔离抑制之效。”
“那就直截了当些吧。”
曾明望向掌柜老头说道:“麻烦老头你把客栈里的所有人都唤过来。”
掌柜老头四周看了一圈,说道:“都在这儿了。”
钱梅快目光掠过在场的曾铁、红姑、郝大头,然后冷冷说道:“先前还有三个年轻人呢?”
“那三个年轻人结伴说到楚南镇上去赶集访友了。”掌柜老头答道。
钱梅快的眉头一蹙,一抬脚,来到掌柜老头的面前,近距离的,带着一股深深的寒意,看着掌柜老头的眼睛。
“老头,你活腻了?”
“非要这么说起来似乎早就活腻了,但是没办法,再吃不下饭也得吃,活得再腻还是得活啊。”掌柜老头突然感慨起来。郝大头鼓了鼓掌:“掌柜的,你今天说话硬是有道理。”
砰的一声,郝大头飞了起来,然后撞到柱子上,他的喉咙被曾明掐着,曾明的灰色手指甲变得很锐利,随时都可以抓破郝大头的喉咙,然后把他的魂魄同时抓出来。
郝大头咳了咳,口中吐出一口红沫,有点吃力地从嗓子眼里对挤出一丝笑意:“没事儿,我肉多皮厚。”
听见嘎吱、嘎吱两声,原来曾铁和红姑从桌子底下各自拿出了一副弓箭,箭在弦上,箭头所指,分别对着一个鬼差。
“就凭你们这些泡过黑狗血的破箭,就以为能伤得了我们游方鬼差?”钱梅快挑了挑眉毛,喝了一声:“好大胆子!”
他的这一声里带着一股源自幽冥魅鬼的迷魂之音,听到这个声音,红姑和曾铁仿佛看到了冥河黄泉看见了十八层地狱,一时心神恍惚,心生恐惧忧虑竟难以平复,手中弓箭已然放下。
只见掌柜老头用血海杵敲了几下桌子,默念道:“城上更声发,城下杵声歇。征人烧断蓬,对泣沙中月……”
血海杵随着掌柜老头的吟唱,泛起红光,幻化出一幅悲怆苍凉的边城沙场之画面,笼罩了红姑和曾铁,他们二人的目光渐渐恢复平静,虽有忧伤,却只是征人思乡的忧伤。
“……耕牛朝挽甲,战马夜衔铁。士卒浣戎衣,交河水为血。轻裘两都客,洞房愁宿别。何况远辞家,生死犹未决。”
待到掌柜老头念完这首诗的时候,他们已不再有心惊胆战,仿佛有沙场的粗粝风尘,浮上他们的面孔。
钱梅快想要动手,却发现在这红光之中,有耕牛披甲,有战马衔铁,凛然一派出征前的默然肃杀之气,更有一条血河,出现在面前,阻拦了他。
他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有几分阴间的气息,却不是阴气。”
“战场之上,生死一线,阴阳相隔,居阳向阴,向死而生。匹夫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掌柜老头沉声说道,此刻,他的背不再佝偻。
钱梅快非常讨厌此刻这种感觉,以及周边这些红光幻象,让他觉得非常的不舒服。他手中挥出一弯阴气之刃,想要斩开血河,斩向掌柜老头。那阴气之刃,一触到那血河,血河分开,但立即又合了起来。抽刀断水水更流。
钱梅快舔了舔嘴唇,笑容有一丝狰狞。他伸开双手,手中有令牌浮现,令牌上有“游方”二字。只见钱梅快说了一声:“酆都阴令,四方阴鬼来听命!”
顿时阴风大作,客栈内外,鬼气森森,鬼火萦绕,不一会儿,数十个阴鬼涌到客栈四周,若非客栈的特异材质和阵法所阻拦,恐怕都已经涌到客栈里头来。
但是,随着钱梅快回头往大门一指,大门随之洞开。各种面目丑陋、目光疯狂的阴鬼一股脑涌了进来,将客栈里每一个角落都填满。客栈之中,鬼气陡然大增,学海处的红光幻境被这汹涌的鬼气所挤压,逐渐变小,即便是掌柜老头竭力维持,仍然渐渐显出颓势。
就在这时,一柄暗黑无光的剑飞入客栈之中,曾明急急放开郝大头,退步险险躲过这一剑,他望向钉在柱子上的剑,心有余悸,难以置信。若是自己被这一剑刺中,恐怕魂体是要受创的。
红姑他们急了起来。他们一下子没有认出这带着青色面具的人,但是认出了这剑。
没错,这正是墨纹剑,伍煦所佩戴的那柄鬼剑。
钉在柱子上的剑身还在微微的颤动,此时一只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上,将剑拔起,转身过来,面对在场的众人,青色的木纹面具,土黄色的土甲,没有人能看清他的面目,不知道他此时到底是什么表情。即便是客栈诸人都无法非常肯定这到底是不是那个胆大包天的臭小子。
他没有说话,只是挥起了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