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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云织帆无精打采地赖在床上翻来覆去,了无睡意却不想起床,方才恍惚梦境中她似乎又回到那天在山上不小心溺水的生死关头——

    这一次,又是冀扬哥救了她的命,更重要的是,在她觉得自己得救以后,她勇敢向冀扬哥告白了!

    天啊!她竟然跟他说了!把深埋在心里的感情赤裸裸地全讲了出来!

    唉,冀扬哥一定在心里偷笑自己……

    哎!她心中一阵混乱,自那天大胆告白后,她的心就乱到不行。

    云织帆在床上滚来滚去,脑子里全是她忘情吻住冀扬的影像——

    那晚,石冀扬紧紧地拥抱住,不断安慰死里逃生、惊慌害怕的自己,小小帐篷里两人相依相偎过了整晚,虽然没有超乎礼教的亲密关系,彼此的心灵却比任何时候都还靠近。

    最大的尺度只是「吻」——云织帆闭上眼睛,嘴角扬起甜蜜的浅笑,一再回味销魂的亲吻,时空回到拥吻的那一刻,亲爱的冀扬哥就在身边,他的唇好软、好性感啊!

    云织帆小脸上泛出醉人的红晕,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如此大胆,居然敢主动向冀扬哥献吻,现在想起来真是胆颤心惊啊!

    万一,当时冀扬哥没接受,那她不就糗大了……呜!呜C丢脸喔!

    云织帆拿起睡枕压住自己的头,激动羞愧到不行!她不敢再见冀扬哥了!真的好丢脸喔!

    叩叩——

    清脆的敲门声阻断思绪,她吓得从被窝里坐起来,拉开嗓子问。「什么事?人家还想睡——」

    「是我。」云太太在门外唤道:「都几点了?大小姐该起床了啰!」

    「妈——」帆懒洋洋回道:「我觉得有点头晕,还想再躺一下。」

    「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会头晕呢?」云太太关切地推门进来。「女儿,你是不是感冒了?冀扬说你在山上淋了点雨,是不是淋到雨着凉了?」

    「冀扬哥?他什么时候来的?」织帆把身子往门外探。「他人呢?」

    显然石冀扬没提起她不小心溺水的事,他们都怕父母会担心,何况织帆身体才刚复元,不能再让长辈受惊吓了。

    「他刚打了电话过来,我说你还在睡,冀扬说不打扰你休息就直接去公司了。」云太太一边说,一边抚摸女儿额头。「是不是不舒服?」

    「一点点。」云织帆语气闷闷的。「妈,冀扬哥打电话来你怎么不叫我?人家想跟冀扬哥讲讲话。」

    「你睡得跟猪一样,叫你有用吗?」云太太忧心地看着女儿发烫发红的脸。「噫?你脸这么热、这么红,好像有点发烧——哎,一定是上山露营时着凉了,你这孩子啊,身子真是虚弱。唉,不知道要老妈为你操心到什么时候?」

    「妈,只是一点不舒服,休息一下就好了。」云织帆嘟起嘴,懊恼自己爱赖床没见着冀扬哥。

    「瞧你,老妈说你几句就不耐烦,一说到你冀扬哥精神就来了。」云太太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现在是怎么?冀扬哥在你心里比老爸老妈都重要了吗?」

    「说到哪里去了!」云织帆垮着脸。「妈,您又不是不知道冀扬哥对我的意义很不一样,干嘛要说那种话?」

    「知道知道!妈比谁都清楚。」云太太拍拍女儿的脸颊,心疼的语气。「就是因为到现在你还对你冀扬哥那么依赖,做妈的我才觉得担心啊。」

    「妈——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不是好好的吗?」云织帆跳下床,迳自走进浴室里梳洗。

    她大概猜得到母亲在担心的事情,这也是她至今仍无法面对的事情。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你们都长大了。」云太太感慨地看着俨然是个大女孩的宝贝女儿,喃喃道:「冀扬家里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从小对你这个可爱的小不点他喜欢得不得了。以前就是他带你去公园里她爬树、教你骑脚踏车、甚至带你去偷摘橘子……」

    「妈,你老了,已经不知不觉爱讲古了喔?」云织帆含着牙膏泡沫嘲笑母亲。「以前冀扬哥超大胆的,专门带我做一些没做过的事—妈,你以前多讨厌冀扬哥,每次他在就是我灾难的开始,不是摔破头,就是溺水……」

    事实也是,在那段两小无猜的无忧岁月,他们尽情地笑、尽情地疯,单纯而无忧的童椎岁月值得一辈子回味。

    在她小小的心灵里,不太清楚这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她知道只要看到冀扬的脸以及他对她那种疼爱保护的表情,她就会好高兴、好安心,即使有伤心的事也立刻抛到九霄云外。

    因此除了上课时间之外,云织帆一放假就会跟在冀扬哥后面,不论他去哪里,她也一定会央求跟着去。

    「你还敢说!」云太太斜眼看着女儿。「女孩子家一点也不知道淑女点,成天跟着冀扬四处趴趴走,哪个假日没跟他一起去疯就很难过似的。」

    「妈,干嘛没事翻我的旧帐啊?」云织帆嘟起红唇。「你以前最爱在我后面叨叨念——小帆啊,冀扬是大男生,你不要成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跑上跑下的,看你,越来越不像个女孩子了……唉,我听到耳朵都快生茧。」

    「是你太不像话了,哪有女孩子这么野?」云妈妈顿了顿,若有所思。「老妈是担心你嫁不出去。」

    「什么啊?人家又没有要嫁!」云织帆涨红了脸,她心中早已决定,若是冀扬哥另娶她人,她这辈子也不要嫁了。

    「傻女儿!」云太太搂着女儿,劝道:「人长大了就是要结婚啊,你冀扬哥找到他的伴侣,你也要找个疼你的、合适的男人成家才是。妈妈的好友,就是住台南的古阿姨啊,她有个侄子人挺不错,现在在南科当工程师,我想改天请他来台北玩玩,你们年轻人也好认识认识。」

    「妈!你不要闹了啦!」云织帆垮下脸,不悦地吼道:「人家书都没念完呢,你就急忙帮我相亲,想把我早早嫁掉哦?人家才不要!」

    「也不是相亲,就是认识个朋友而已,你不要想太多……」云太太急忙解释。

    「我不要听!反正我不要相亲啦!」

    云织帆把耳朵捣起来,完全不理会母亲的说教,迳自推开房门,走到厨房找东西吃。

    她才没心情认识别的男人,至少在石冀扬正式结婚之前,她不可能完全死心。

    ************

    潘家

    大厅里一片昏暗,喝了酒的潘欣桦瘫倒在客厅的豪华沙发上。

    堆放屋里的各式礼品歪歪倒倒的,宽阔富丽的客厅蔓延荒凉的味道。本来喜气洋洋准备办喜事的潘家近来气氛有些不对劲。

    潘欣桦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本来带着欢欣的心情跟着石冀扬回台湾,哪里想得到未婚夫竟然开口要求将婚期延后?!

    她清楚感觉石冀扬的心已经飞离很远很远,原因为何她也知道了——都是那个口口声声自称是妹妹的阴险女人,云织帆!

    哼!天底下哪有单纯的兄妹之情?!

    骗人!骗人!潘欣桦恨恨地摔了酒杯,嘴里不停咒骂道:「云织帆!我不会放过你,只要我潘欣桦还有一口气在,绝对不会让你如愿得到石冀扬!你等着看好了!」

    天已黑,她连起身开灯的力气也没有,昏沉中一再喝酒,直到有人将所有的灯打开,厉声斥喝。「你这是什么样子?!」

    「爸,妈,你们回来了。」潘欣桦虚软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父母及家人一眼,随即又蜷缩在沙发里。

    坐在客厅里的潘家人全部脸色凝重,沉默了好一会儿都没人敢先开口,潘中钦一股怒意无处发,重重的拍了桌子,几个杯子中的酒溅了出来——

    「可恶!简直是欺负我们潘家!」

    「爸。」潘欣桦咬咬下唇,灯光大亮之下,明显看出她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纵使心力交瘁,好强的她还是镇定冷静对父亲说。「您放心,我一定有办法的。」

    「哎!我们家女儿怎么命这么苦啊!」潘母整个脸又皱又垮,简直比苦瓜还苦。「眼前不是煮熟得鸭子飞了吗?怎么会这样呢?!石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家庭,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说话不算话?」

    「妈,拜托你不要一直碎碎念好不好?念得我头痛死了。」潘欣桦双手按住脑袋,痛苦低吟。

    「你以为我喜欢念啊?」潘母忍不住发飙了。「你爸爸说,下个月有上千亿的标案,本以为跟石家攀上亲家后,我们就有八成以上的机会,现在呢?我看只有眼巴巴看别人吃香喝辣了!」

    「妈,我们又还不一定会输。」潘欣桦咬着嘴唇,她脑海里出现一大堆念头,只要能赢回石冀扬,她可以不择手段。「妈,爸,石冀扬是我的男人,除非我死,否则我一定不会放手。」

    「女儿啊,你觉得这问题出在哪里?你……你不是跟那小子很亲密了吗?既然你人都给了他了,怎么会……唉!」潘母以旧时代女人的思想判断:「咱们潘家这下真的是人财两失了。」

    「妈,时代不一样了啦!」潘欣桦无奈地别过脸,她无法跟思想老旧的母亲沟通。「反正,我一定不会让石家少奶奶的宝座让给别人的,你们要支持我啊。」

    「依我看,石冀扬这小子会突然变卦,肯定和那个悬狸精脱不了关系。」潘中钦沉吟道。

    「你是说,云家那丫头?」

    「对!就是她!」

    「怎么可能?」潘母百般不解。「他们不是分开已有八年,而在美国这几年都是欣桦在他身边——」

    「哼!要不是那贱人出了车祸,说不定我跟冀扬早就顺利结婚了。」

    「怪哩,我们欣桦哪里比不上她?她身材有我们欣桦好吗?脸蛋也没有欣桦漂亮啊_,石冀扬死家伙简直是瞎了眼!有胆就不要让我遇见她,若是碰上那贱人我一定让她好看!」

    「妈!我自己的事情让我自己解决好吗?」潘欣桦情绪十分脆弱,任何刺激都让她歇斯底里。「你永远就只会出一只嘴,只会在人家背后逞嘴坏,我就不相信你真的能帮我什么——」

    「好啦!都给我住嘴!」潘中钦大声喝止妻女。「你们母女俩吵什么吵?吵能解决问题吗?欣桦,你回房去好好休息,先冷静才能想出好办法——」

    「嗯,我一定可以解决的,爸爸,你要相信我。」

    潘欣桦当父亲面承诺。「你女儿是最好、最优秀的,石家媳妇我当之无愧!」

    ************

    几天后,潘欣桦已准备妥当。

    她手里拿着电话,深吸一口气,为了打这通电话给石冀扬,她不知私下演练多少次,能不能挽回颓势全靠她这次演出了!

    「冀扬?你现在忙吗?」她尽全身力气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柔美、清甜。

    「欣桦?」久违多日的声音,石冀扬有些讶异,也有些歉意。「有事吗?」

    「嗯,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啦。下礼拜六是我们在美国每年都过的周年纪念日,要不要一起出来见个面、吃吃饭?」

    「好啊。你想去哪里吃?」毕竟有过一段情,石冀扬实在找不到借口说不去,他盘算这次见面就把话彻底说清楚,好好地跟她分手才是。

    「我在薇多丽亚饭店订了餐,那里的法国菜听说不错。」

    「嗯,我们就下周末见了。」潘欣桦甜美笑道:「我知道你是大忙人,所以长话短说不打扰你工作了,掰掰。」

    挂了电话,潘欣桦露出胜利的微笑,对于这个爱了好几年的男人,她有十足的自信。

    熬到约定见面那天,潘欣桦刻意梳妆打扮成他喜欢的端庄可人,订好饭店里最豪华的总统套房,精心布置的餐桌,鲜花美酒,精致可口的法式餐点。

    「你——你这样会不会太豪奢了?」石冀扬环视眼前所见,瞠目结舌。「我以为、以为简单吃顿饭就行了。」

    「周年纪念日怎么可以随便?」潘欣桦魅惑地眨动卷翘的睫毛。「你不记得了吗?以前在美国我们哪次不是盛大隆重的庆祝这天?哎,好怀念喔……感觉仿佛是昨天的事情,历历在目。」

    「仗着年轻,做点疯狂的事情不为过。」石冀扬垂下眼睫,他看出潘欣桦沉浸在过往的美好回忆,他却一点儿也不想回忆过去。

    「你现在也不老啊?」眯起醺然魅眼,潘欣桦挑动眉毛,含意深刻说道:「呵呵,回到台湾你整个人都变了,坦白说,我真后悔跟你一起回来——如果留在美国,说不定我们还是像以前开开心心过日子。」

    「……未来的事情很难说。」石冀扬专心品酒,许多话欲说还休。

    沉默的片刻,男女主角却各怀心事,他努力去回想两人在一起的快乐时光,脑海闪过目不暇给的灿烂霞光,却没有令他印象特别深刻的事。

    他一口一口喝着酒,不知怎地他感觉身体很燥热,头也开始晕,他猜想是自己太紧绷了,于是手里的酒喝的更多更快,想让身体大脑尽量放轻松。

    「欣桦,其实你是很棒的女孩子,无奈我们之间总缺些什么,若是换成别的男人,或许你能得到更真的爱情。」

    「好了,别净说这些煞风景的——不管怎样,我感谢你陪我这一段。」潘欣桦举起杯。「冀扬,今晚的酒是我特地为你挑的,来,我敬你。」

    潘欣桦姿态娇媚,她今天做了万全的准备,酒里下了催情的药,算算药效也差不多快发作了。

    石冀扬不疑有他,昂头一口饮尽杯中红液,此时,他的眼神开始迷蒙,神智开始恍惚,似乎看见潘欣桦娇柔身躯紧紧靠着自己,她的手在他坚实的胸膛游移——

    慢慢地,他身子像是被人点燃了一把火,感到愈来愈热,几乎没有任何抗拒的力量,像个傀儡般任她摆布……

    潘欣桦望着床上的男人,嘴角忍不住绽出得意笑容,为了确保她能入主石家坐上少奶奶的位置,她得先下手为强,只要让自己的肚皮够争气,她就不信有了孝后,这个位置还能被谁抢走?!

    ************

    隔天,石冀扬从剧烈的头痛中醒过来——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勉强睁开仿佛被强力胶黏过的眼睛,他诧异惊觉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五星级饭店总统套房的凌乱大床上!

    不是说好吃吃饭而已,怎么会……

    他环顾四周,屋子里已空无一人,连昨晚用餐的餐桌都收得一干二净,昨日一切竟像幻梦般什么都不记得了。一定是她的诡计!潘欣桦到底想干什么?

    石冀扬急着想从床上下来,一移动身躯却像背负千斤重铁条,庞大沉重难以行动自如,这时候他恍惚想起昨晚好像有喝酒,但那不过是很普通的红酒而已,怎么会一觉醒来会四肢无力?

    难道她下了药?若非药物作祟,以他的好酒量不可能失去知觉而任人宰割!

    可恶!这女人会不会太有心机了?!石冀扬愈想愈气,他勉力跳下床,找到自己的衣物和手机,打开第一个动作就是找她,他要问清楚她的目地!

    嘟——嘟——嘟——

    潘欣桦关掉手机,再打到潘家公司也找不到人,石冀扬颓然坐在床沿,懊恼不已:我真是太不小心了,怎么会轻易相信她订了总统套房只为了喝酒吃饭?

    他兀自坐在床畔想了很久,事情既已如此,再懊恼后悔也于事无补,眼下唯一就是赶快采取任何可以做到的补救措施,他可以被抹黑被陷害,但是他心爱的织帆不能受到一丁一点伤害!

    灵机一动他马上想到一个人!打开手机,快速按下号码——

    「喂!查理!是我,石冀扬。有件事情要麻烦你………」

    讲完电话,他整好衣装离开饭店,才踏出饭店大厅,口袋里的手机又响起。

    「石先生吗?我是潘氏的叶总经理,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空,我有点事想跟您聊聊——」

    「叶总您好!有什么事情指教?」石冀扬客套地回答。「我上星期才跟贵公司副总见过面,谈了很多关于电厂工程标案——」

    「石先生您真好记性,没错我正是为了那案子来请教您………」

    「别这么客气,大家互相研究讨论而已。」说到这里,石冀扬心里豁然开朗,他发现潘家像饿死鬼般紧咬着这件标案不放。

    那正好,就用这块饵来解决眼前的一切纷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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