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柿饼
她要给方锐伙食费，方锐不肯收，婉如也就作罢了，想想她现在应该是不缺钱的，闵洋时常救济她，白到处打听她的下落，电话都打到了婉如的手机上。到底，婉如没把方锐当成那种肝胆相照，一生一世的朋友，她的友情里夹杂着酸涩，但又依赖方锐，因为找不到第二个这么值得信赖的朋友。
当方锐在做饭时，婉如会倚在门框上看她择菜，一根根地撕芹菜上的筋须，方锐戴着眼镜低着头，比当年读书时认真多了。
“我今回家了，我妈知道我怀孕了，什么也没。”
婉如忍不住哽咽，方锐抬头望了望她，想点什么，却又和婉如的母亲一样，不知该什么。
“婉如，我想和我家人断绝关系。”
“为什么？”
方锐欲言又止，她现在同样做不到对婉如毫无保留。
婉如等了一会，道：“你想找律师？找闵洋？”
“不找闵洋。”提到这个名字，捕一滑，差点切到手，方锐忙把砧板放放好。
“那你到哪里找律师？”
“我有个朋友会帮我找。”
方锐指的是付老板，她想到了夏瑶的“好处”，婉如的嘴角略带轻蔑地上扬，走到阳台上坐下来看书，留下方锐独自在厨房里忙活。
厨师长告诉方锐西蓝花是蔬菜中的皇后，她就准备做给婉如吃。熬高汤，放盐浸泡，焯水，切胡箩卜，剥皮蛋，炒娃娃菜，每一道程序都必不可少，忙活半，摆上桌也不过是一道菜。而她和婉如最合适的关系似乎即是如此，在各自爱待的领域做各自爱做的事情，揣着各自的目的和想法，婉如负责这个家的精神世界，她把控人间烟火。
可能一直念叨付老板，付老板真的来电话了，先解释一番这些“失踪”的原因。有一家公司“接手”了优山企业，找他们做一些设计方案，对方提出严格要求，他们忙得昏暗地，终于空下来了，想来找方锐。
方锐她没空，很忙，付老板不知道她在餐厅打工，但坚持要来找她。他去了方锐原先的住处，那房子里住的已是其他人了，这才明白方锐已经搬走了，或许是在躲他。
他郁闷地站在楼梯上抽烟，抽完的烟头随手一掷，扔到了楼下挂着的柿饼上。这个地方真神奇，居然还有人晒柿饼，付老板沉重地叹口气，开了这么远的路，原以为能享受一晌贪欢。上次一别，静下来想想，有些遗憾，毕竟方锐没那么纯情，可再往深处想想，她仍是纯情的，眉眼，仪态，依然充满令人无限遐想的少女感，于是遗憾中又有些矛盾。
家里亲戚老是问谈朋友的事，他确实也有点想结婚了。做技术的，钱能赚到些，工作环境简单，唯一的缺点是接触不到太多的门地相当的女性。他生在一个传统的普通家庭，思想也很保守，是否会把方锐娶回家，得从长计议，毕竟得到了，况且谁负责任就等于结婚了。
眼下暧昧不清的感觉甚好，尤其在忙碌后的空闲，很想跟她在一起耳鬓厮磨。方锐就像餐后甜点，不能填饱肚子，但能锦上添花。她搬走了也不告诉我声，明显不愿让我知道，付老板又掷出一个烟头，“啪”掉下来一块柿饼。闵洋和晒柿饼的大嫂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他打算搬回来住了，今来收拾收拾，被隔壁的大嫂撞见了，拉着他聊个没完。
这段日子闵洋除了忙手头上的案子，还在准备出国会见当事饶事宜，当初接下这活纯粹为了多挣点钱，赚了钱给方锐？似乎内心的真实想法并不是这样的，是打算为婉如结婚备一份厚礼，如果她还想要什么，自己能有钱给她买。
这种想法甚至给了他无穷的工作动力，在工作间隙时常会想到婉如，喝一杯口味浓烈的咖啡，埋在卷宗和书籍堆积的办公桌后。他会想婉如和尹山过得怎么样了，元旦的婚礼还照办吗，他没有接到婚礼取消的通知，看来是决定和尹山继续过下去了吧。这也符合婉如的个性，她不是掉在钱眼里的女人，但她爱的那些限量版衣服拿什么买呢，他时常这么细细考虑着，像推敲代理的案子似的。
因为不好直接问婉如，为了打听到她的消息，主动跟母亲联系。从付教授的口中得知婉如最近回过一次家，养得挺好的，心情也不错，只是最近听不到她的节目，是工作调动，准备做幕后了。至于她的婚礼，沈家仍在犹豫办还是不办，关键要婉如拿主意，因为婉如怀孕了。
“还是生女儿省事，我男人工地上有个工友的女儿，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男朋友经常给他钱花，他现在不用出工，日子反而过得比以前更好。不像我们家那子，你不在，没人辅导他做作业，一不打，上房揭瓦……”
大嫂顿住了，对着付老板的方向叫道：“谁这么没素质啊！烟头不要乱扔啊！”
闵洋看付老板有些眼熟，“接手”优山企业的那家公司找到所里，陈主任推荐闵洋来处理相关的法律事宜，付老板跟着公司代表来过所里几次。
闵洋朝付老板点点头，付老板也友好地朝他点点头，将未抽尽的半截烟在地上揉灭，抓在手里走了。闵洋同大嫂寒暄了一会，回到自己屋里，许久没来住，却仍觉得挺亲切的，怀念从前一个人住在这的时光，那时婉如是当红的电台主播，也能时不时得到方锐的消息，欧阳疏竹吊儿郎当，悠哉悠哉。
人真的很奇怪，过着一种日子的时候，觉得之前的日子更好，过之前的日子的时候，又觉得再之前的日子更舒服，闵洋坐在床板上沉思着，床单上积了灰，动一动尘埃就在光线中扬了起来。大嫂始终解不开闵洋女朋友的谜，好奇越积越深，追问着：“你女朋友没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