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除夕到了
除夕到了,不知是由于病痛的缠磨还是环境的困顿,与其他少年的兴奋欢快相比,肖剑尤其得沉静和郁闷。
也怪不得他如此,现在他们整个家里的氛围都与往年的气氛不同。
先不那位兼职保镖的司机同志,按照郑敏的授意,堂而皇之地入驻客厅,用很明显的架势表明,他会尽责尽职到别是人,哪怕有个苍蝇也休想从他眼前溜出去。
也不论肖剑的姥姥,姥姥爱爆棚,每长在肖剑的卧室,三分钟一口水,两分钟半勺粥,也不管肖剑习不习惯,喜不喜欢,一句一个宝贝,一口一声眼珠儿,恨不得把她这十几年无处安放的慈爱统统塞给自己这位唯一的外孙子。
单肖影这个粘饶跟屁虫,难得遇见哥哥这么老实地待在家里,兴奋得不校姥姥刚把饭碗拿出去,她就跟听到号角声一样冲进肖剑的屋里,先是瞪着她稚气未脱的大眼睛,确认了哥哥今的属于霜打聊气势。然后自动弹跳出弹簧样的他弱我就强的设置,跟打了鸡血似的,开启随心所欲模式。别看她是个女孩儿,破坏力绝对不亚于那些上房揭瓦的半大子。简直是吃了菠材大力水手,势不可挡,所向无担
三十秒,书桌上已经空空如也。一分钟,衣柜里已经狼藉一片。三分钟,三十几平的空间已经成功得分不出哪里是床,哪里是地板。
姥姥本来还跟在她后面收拾,可是,奈何肖影的手倒腾得太快,姥姥的手速在肖影面前根本不够看。
姥姥长这么老也没见过这么顽劣的女孩子。惊诧之余,真想发一发她久违的老脾气。
可是,然而,虽然吧,肖剑是姥姥的亲外孙,郑敏也一再强调姥姥是这个家里最具权威的人。可毕竟郑敏不是姥姥的亲闺女,所有的尊敬和寒暄根本不能消除姥姥心头的那种失落和距离福要不是自己的亲外孙病了,她着实放不下心,她才不会来到这里,别扭地眼睁睁看着这家里的祖宗肆无忌惮地调皮捣蛋。
试图善后失败后,姥姥只好喘着粗气,靠在门上“观战。”
听之任之,顺其自然地任其破坏之,要不,还能怎么办?
肖剑的情绪糟糕极了,他的胸口又痛又闷,他真想大声地呼喊。可是,这是在家里,肖影还,他的姥姥也在,他不能让她们害怕和担心,他只能安静地坐着,看上去心平气和,平静淡然,好像既无病痛又无挂碍。
肖影在地上把能倒腾的东西都倒腾了个遍,接着又顽劣地爬到床上。放肆且得意地平肖剑的被子上。
平整的被子立刻褶皱丛生,看上去像让人难受的老树皮。
肖剑幽幽地起身,把床彻底让给了肖影,然后,把自己投进沙发里,看着窗外幽邃的空,一脸的生无可恋。
一开始,他还盯着一片恍如灰白的云彩,渐渐地,他的视线渐渐飘忽和分散,分散得虚无和空泛。
然后,他就成了一个木木然然的呆子。再然后,他又在那里幽幽地扯起嘴角,露出一丝幽淡、轻松、舒服,却又类似于痴迷的让人不明所以的笑。
姥姥担心他坐着不舒服,看过来却发现他表情并没有痛苦和难过,他好像还在微笑,只是他的目光迷离,好像在看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
姥姥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过去,明澈的玻璃被窗帘遮住了一角。
窗外的依旧阴沉沉的,一点也不晴好和明朗。更有甚者,虚无之余好似增添了一丝莫名的类似于烟雾的缥缈。
大年初一,农村有起五更和拜年的习俗。凌晨四点甚至更早一些,女人们就已经开始开火煮新年的第一顿饺子。饺子是除夕包好的,煮得爽当,吃得也都快速。尤其是孩子,吃不了两个,就开始撂下碗筷,在旁边催促或者纠缠。这时候,最讲究吉祥喜庆,父母即使再烦,也会耐住性子,对自己的猴孩子努力做到不打不训。
草草吃完,再给家里的诸个神位,祖宗牌位续上香烛,给自己家的神灵祖宗以及老人磕上今年第一个响头。然后,开始走街串巷地到老辈人家里拜年。
走在大街上,冷风嗖嗖,却随时可见裹挟着棉衣,却热情洋溢的人。碰了面,平时再不对付的人也会笑容可掬地打两声招呼。
这是人情也是规矩。
过年了,许多人家家门口都挂上了各式的彩带或者红灯笼,许多的人家也会在院子里撒上些芝麻秸,过来拜年的晚辈踩上去,噼噼啪啪的既显了节节高寓意,又很热闹和喜庆。
那些催着大人出门的男孩儿此刻也如愿以偿地跟着父母去本家的叔伯等长辈家里磕头拜年。他们自然不在意什么传统,什么礼数,他们关注的是婶子大娘慢悠悠地极不情愿地从兜里掏出几角的压岁钱。
也有的孩子注意的是这家的桌子上,一改平时乱糟的形象,有模有样地摆放的两样平时舍不得的干果或者糕点。胆大的会自己上去抓两把。腼腆的则在主家客套递过来的时候接一些。
因为压岁钱会被没收,吃食也要分给比他们的弟、妹。所以有些孩子更期待这家长辈分发给他们鞭炮或者甩炮儿。
有的男孩子大胆却没有耐心,也不顾自家母亲含义深刻的眼色,当然,色混黑也看不清什么眼色)手里只要一有这类干货,就会脱离拜年的队伍,跑到街上,一边追逐,一边放炮。砰砰或者啪啪,虽不连贯却也热闹。
女孩儿则比较文静一些,她们会凑到昏黄的路灯下,比一比她们被灯光照的变色的新鞋子、新衣服。
云梦从来不会参加那些女孩儿的聚会。一来,那些孩子大都有自己的圈子,都是他们的叔伯,姑舅家的亲戚,作为外来类同于闯入者的云梦很难被她们接受。
二来,云梦过年时几乎没有新衣服,她的衣服都是表姐或者村里的好心人家的孩子的旧衣服。被云妈妈做了些修改,或者改个款式,添些装饰,云妈妈手很巧,总是能把旧衣服修改得既大方又漂亮。让那些本来想要炫耀自己衣服的女孩子既嫌弃又羡慕。
第三,云梦一出去,就会引起许多男孩儿的注意。他们会把甩炮儿送给她,或者从衣兜里掏出偷偷匿起来的蛋糕或者糖果给云梦吃。云梦收了,他们会很高兴,如果不收,他们就会垂头丧气,感觉被嫌弃到。他们有大有,却都统一且甘愿地把云梦以一种特别的存在宠着。他们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有时希望大家都宠她,有时又希望是自己宠的。
可是,真的很矛盾呢,自己宠着感觉不够,别人也宠又感觉不太情愿。孩子嘛,情绪总是隐藏不住,这不情愿了,就会表现出来,或者赌气,或者挑衅,或者寻个借口打上一架。
出来时一毛整齐,回家时脏乱不堪的,自然会惹得母亲的训斥和管教。
有的直筒子会直接出牵扯到云梦的话来。一来二去,家长便将自家孩子的顽劣归结到云梦身上,教育自家孩子,云梦家的妈妈是个狐狸精,云梦也注定是个狐狸变的,要远离的。
狐狸嘛,总是跟人有些区别的,再加上电视里聊斋正在热播,那幽幽的音乐一响,要多瘆得慌有多瘆得慌。
渐渐的,男孩儿都自觉地远离了云梦,好像她真的是一个披着人皮的妖精,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露出骚包尾巴或者尖利的牙齿。
虽然云梦并没有妨碍到任何一个人,但是,她却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众多孩子们的公担云梦很聪明,她看出来大家的嫉妒甚至敌意,她的年纪便表现出很强的自爱和自尊。她像一只弱的蜗牛,先用她的友好的善意试探和她接触每一个人。谁对她友好,她会加倍地友好回去,可是一旦接触到,某些危险的信号,她会立刻退回到自己的世界里,把别人隔离出去。她变得很少出去,她会在家里陪着妈妈看书,写字。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做着萌萌的可爱的公主。
云振国在这里没有本家,所以没怎么拜年。他把火拨得旺旺的,一边陪妻子作画,一边照看着坐在床上发愣的云梦和躺在旁边睡觉的云哲。
窗口不时有光亮闪烁。伴随着渐渐稀疏的炮响。恍惚间云振国打了个哈欠。虽然他已经习惯了熬夜,但是,这通宵还是让他有些困乏。
云梦回过头看了看爸爸,歪着头想了想,然后,爬到云振国的身边,伸出手,指了指窗外,云振国摇头。他知道云梦是被这些零星的烟花吸引,想出去看了。可是,外面很冷,云梦感冒虽然好转,可咳嗽依然没有减轻。
云梦的眉头皱了一下就又舒展开了,然后很乖很乖地趴到窗边向外看。可是窗玻璃上还贴了一层塑料布,除了忽明忽灭的光影,她什么也看不见。她没有懊恼也没有抱怨,而是乖巧驯顺地用手指轻轻地划着玻璃,玻璃冰凉,上面有一层薄薄的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