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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六条人命

    苏清墨也想起了什么,“是那天夜里贴着招魂符的人家?”

    牧元点了点头。

    转了一圈,案件仿佛又没有了头绪,眼下只能依着仅有的线索来查。

    牧元吩咐身后魏旭道:“带上人,一起去死者的邻居家看看。”

    魏旭领命离开,方慕北小声疑惑道:“人都失踪两天了,他家人居然没有报案。”

    牧元沉默不语,这也是他想要亲自跑一趟的原因,或许事情的真相马上就要揭开了。

    苏清墨面上带了些跃跃欲试,这回牧元没有给她希望,“王妃先回府罢。”

    有外人在场,苏清墨不好过多纠缠,正欲抬脚离开,却听一旁的方慕北开口道:“王爷,咱们带着王妃一起去吧,王妃是有真本事的人。”

    牧元只能再次松口,“想去就要换身装扮。”

    苏清墨脸上一副简直不能更明白事理的样子,“我这就回府换身衣裳,王爷稍等我片刻。”

    “不必,这里有本王休息的地方,本王会派人送些衣物过去,王妃便去那里换罢。”

    苏清墨依言离开停尸房,方慕北有些了悟,“王爷是怕有人传王妃的闲话,影响王妃的名声?”

    方慕北的话说对了一半,另一半是牧元怕苏清墨过多的参与进隐世衙办差后,会无端地惹来皇兄的疑心,进而对苏家做些什么。

    皇兄会无条件的信任他,但不会无条件的信任苏清墨和苏家。

    另一边的苏清墨快速地换好男装,把头发利落地绑好,脚下飞快地往牧元那跑去。

    等人到了之后牧元上下打量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了,这才带着苏清墨和强烈要求同行的方慕北去到衙门口同魏旭汇合。

    隐世衙虽然刚刚设立,可是在北燕朝的影响力很大,它是皇上亲设的私卫,而且只听命两个人的调遣,一位是皇上,另一位便是牧元。

    连百姓都知道隐世衙有先斩后奏的权利,而隐世衙的掌管者虽然品阶无辖制,却可以在宫廷任意行走,除了皇命其他皆可不听,官员和各个衙门若遇隐世衙办差皆要无条件让行。

    所以一路上隐世衙的车马畅通无阻地到了被害人吴元娘家的隔壁。

    侍卫把守好巷子的出入口,阻止围观的百姓接近,苏清墨站在几天前来过的黑漆漆的大门前,侧耳听了听,“王爷,好像没有人。”

    牧元拉过她置于身后,看了眼魏旭。

    魏旭上前轻巧地翻过围墙,从里面将门打开,几人先后进入院中,院子里的格局和隔壁的大同小异。

    主屋内没有人,魏旭正要带人搜旁的屋子,却被苏清墨止住了动作,“你们听,有声音。”

    几人屏息不动,苏清墨循着声音拉开屋里东面的立柜,只见一个女人蜷缩在里面,正在呜咽哭泣。

    柜门被拉开后,里面的女人仍旧低着头,苏清墨只好轻声问道:“你是这家的主人吗?”

    女人的肩膀瑟缩了下,她犹犹豫豫地抬起头,眼睛里带着惊恐,“你们是谁?”

    苏清墨伸手想要扶她出来,女人看了她片刻,慢慢地伸出手。

    从柜子里出来之后,女人的视线环视一圈,待看到牧元之后仿佛终于找到了主心骨,她双膝跪地,恳求道:“王爷,求您为民妇做主。”

    牧元眉心轻拧,“你有何事求本王做主?”

    “民妇吴容氏,是这家男主人吴中的妻子,两天前我夫君从家里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而且这两天总有一人来找我夫君,说他在外欠了钱。”

    “你可有认识那人。”

    吴容氏摇了摇头,“不曾见过。”

    吴容氏跪在地上,头轻微地垂着,挽起的头发下是白皙的脖颈,苏清墨站在她的侧后面,不经意地扫了眼,随后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

    她的眼睛不敢眨动地盯着,直到感觉酸涩,才缓缓地将视线对准吴容氏面前的牧元。

    牧元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结果发现苏清墨正面色惨白地看着他,他边走到苏清墨面前,边对魏旭和方慕北道:“先将吴容氏带去别处。”

    两人也注意到了苏清墨的异样,当下也不耽误搀扶起吴容氏出了主屋。

    苏清墨紧紧地抓住牧元的手臂,手上带着颤抖。

    牧元面含担忧,“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苏清墨艰难地摇了摇头,“她的脖子...”

    牧元一开始没听懂,待注意到苏清墨的目光正注视着吴容氏离开的方向时,才明白过来,“吴容氏怎么了?”

    苏清墨慢慢地看向他,“她的脖子上...有掐痕...”

    牧元瞬间领悟了她所说的掐痕,“确定?”

    苏清墨不停地点头,“我在她的身后看见了,跟刘寡妇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牧元面色变得凝重,看着缓过来的苏清墨问道:“身体无碍?”

    苏清墨的脸色已经恢复,她松开攥着牧元衣袖的手,发觉袖口被自己弄皱后,小手仔仔细细地将之抚平。

    牧元嘴角带着笑,随后眼神却不自觉地发冷,“陪我出去见见真正的刘寡妇。”

    两人出了屋子,牧元径直走到吴容氏面前,“你究竟是谁。”

    吴容氏的脸上有慌乱一闪而过,她极力避开牧元的视线。

    只听牧元接着道:“或许本王叫你另一个名字你会更熟悉些,你说是吗,刘寡妇。”

    魏旭和方慕北吃惊地看着吴容氏,吴容氏低着头,不曾言语。

    四周都是隐世衙的侍卫,所以牧元根本不怕人逃跑,“方慕北,去打盆水端过来。”

    方慕北进了厨房,没一会儿端出一盆清水,吴容氏的眼睛触及到铜盆,瞳孔不自觉地扩大。

    牧元指派两个侍卫上前控制住吴容氏,好让吴容氏不能动弹,然后让方慕北打湿了一块布巾用力擦拭吴容氏的脖子。

    没多久,一条清晰的掐痕出现在吴容氏的脖子上,方慕北又去看吴容氏的左手。

    果然缺少了小指。

    方慕北惊得说不话来,随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凑近吴容氏的脸仔细观察着,终于在耳后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异样,伸手轻轻捻擦,一张薄薄的面具从吴容氏的脸上被揭了下来。

    面具被揭下后露出刘寡妇苍白的脸。

    被识破的刘寡妇面色平静地跪在地上,“我伪装的这样好,你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话是对着苏清墨说的。

    苏清墨看着这个她曾惋惜过的女人,“你脖子侧面有一小块地方的掐痕没有遮住。”

    刘寡妇嗤笑了下,“若不是时间不多,你根本不会发现我的破绽。”

    “吴中是你杀的?”

    刘寡妇调转视线去看问话的人。

    “回王爷的话,人不是我杀的,我醒来之后就已经在这里了。”

    她说的话牧元一个字都不信。

    “给本王搜,不得放过任何角落。”

    刘寡妇的呼吸在牧元话音落地的同时短暂地停了一下。

    隐世衙的侍卫开始一寸一寸地搜索整个院子,终于有人从厨房的一个空调料罐里搜出了东西。

    侍卫将另一张易容面具送到牧元面前,牧元扫了一眼吩咐方慕北道:“给她戴上。”

    面具被随意地附在刘寡妇脸上,虽然轮廓模糊,但是魏旭仍旧认出了刘寡妇所扮的人是谁。

    陈母,陈轩的母亲。

    苏清墨掩住因吃惊而微张的檀口,忽然上前几步撸起刘寡妇的袖子。

    大片尸斑冲入眼帘,真相呼之欲出。

    仿佛仍觉得事实不够有冲击性,方慕北在一旁小声说道:“王爷,刘寡妇用来易容的两张面具是人皮做的,而且是从脸上整张扒下来的。”

    刘寡妇胳膊上的尸斑牧元看到了,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推断,“把刘寡妇押回去,派人到客栈将陈轩一并收押。”

    牧元吩咐过后脚下不停地带着人赶回隐世衙。

    堂下,刘寡妇和客栈的陈轩已经跪在了地上,这副情景和两日前几乎一模一样。

    苏清墨这回没再藏于屏风后,她身着男装跟着魏旭和方慕北一同站在堂下。

    侍卫依照牧元的吩咐将两张人皮面具置于陈轩的脚下,陈轩仍旧痴傻地笑着,口涎顺着咧开的嘴角滴落,眼中空洞而无焦距。

    “你面前的两张人皮面具,一张属于你家隔壁女主人,另一张是从你母亲的脸上被割下来的,陈轩,你还要和本王装傻?”

    陈轩晃动着身体,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

    牧元不再理会他,“刘寡妇你可知罪。”

    “民妇不知何罪之有。”

    牧元沉缓地陈述道:“你先是参与杀害吴元娘,后又于牢中杀害吴中,逃狱后又杀害了吴中的妻子和陈母,这四条人命你可认?”

    刘寡妇面上毫无波澜,“我只认元娘那一桩人命,其余三人都和我无关。”

    牧元冷眼看着她,“一天前的夜里你被打入大牢,半夜时分,一个黑衣人带着失去意识的吴中潜进牢中,然后由你控制鬼婴杀害吴中,又在吴中的尸体上种下化形蛊来伪装成自己的模样,最后跟着黑衣人一起逃出大牢,本王说的可对。”

    “王爷怎知控制鬼婴的是我而不是别人?”

    牧元没回答她,转而看向堂下的苏清墨,冲她轻轻点头示意,苏清墨上前一步,“既然你知道鬼婴,那你也一定知道供奉鬼婴的翁被烧毁后只有一个办法可以继续控制鬼婴,那便是喝尸油,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你这个法子的,但是喝下尸油之后的副作用想必那人一定没有告诉过你。”

    刘寡妇脸上闪过怀疑。

    苏清墨指了下她的胳膊,“你看一下自己的手臂。”

    刘寡妇迟疑了片刻,慢慢将袖子撸起,看到大片暗紫色的尸斑后抬头看向苏清墨。

    “没错,你手臂上的就是尸斑,喝下尸油的人虽然可以操控鬼婴,但是七日后便会肠穿肚烂而死,”苏清墨顿了下接着问道:“你喝下尸油已经几天了?”

    刘寡妇仍旧有些不相信。

    苏清墨只得将副作用详细地说出来,“喝下尸油后,第一日生出尸斑,第二日腹内微痛,第三日轻微咳血,第四日腹内绞痛,第五日大量咳血,第六日脏腑腐烂,第七日肠穿而死”

    苏清墨越往后说刘寡妇的脸色越白,她无法接受真相,嘴中喃喃着,“怎么可以骗我,为什么骗我?”

    她仍记得喝下尸油时的感觉,真痛苦啊,忍着难以下咽的味道喝下去,像被一把刀从咽喉一路割进胃里,但是她虽然在大口大口地吐着血,可是心里却是满足的。

    牧元轻叹口气,仿佛在为她不值得,“事已至此,你还不肯说出真相吗?”

    刘寡妇怔愣了一下,“我承认,吴中是我杀的,至于其他两人的死,和我无关,人皮面具...”

    说着她断了一下,“人皮面具是别人给我的。”

    “那人是谁?”

    刘寡妇闭口不答,牧元换了个问题,“为何要给你人皮面具?”

    “我不知道,我也只是依照吩咐做事。”

    牧元的神色有些发凉,“本王最开始在吴中家见到的人是你。”

    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刘寡妇小幅度地点了下头,“有人让我引着吴中发现元娘的尸体。”

    吴容氏当时已经被害,虽然明知隐世衙的人正在案发现场调查,但她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扮成吴容氏的样子出现。

    只不过没想到会在吴家和牧元迎面碰上。

    刘寡妇说完之后牧元不再问她,他面上带了讥讽,“陈轩,你还要在这跟本王做戏?”

    陈轩仍旧是那副呆呆傻傻的样子。

    牧元冷笑了一下,“来人,动刑。”

    刘寡妇见状扑到陈轩身前挡住欲动手的侍卫,牧元让人拉开刘寡妇,“他能将尸油喂给你便已经不顾你的性命了,如此,你还要护他吗?”

    刘寡妇又哭又笑,“不怪他,是我愿意的。”

    牧元止住侍卫的动作,缓缓吐出一口气,“果然是他。”

    刘寡妇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神情慌乱地看向陈轩,“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句话过后原本还垂涎痴傻的陈轩慢慢挺直身体,他抬起手臂,用袖口擦了擦嘴角残留的水渍,眼神清明地看着刘寡妇,嘴角带着轻柔的笑意,却吐出伤人的话语,“蠢货。”

    刘寡妇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木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半晌回不过神来。

    陈轩虽然不再装傻,但是接下去牧元问出的所有问题他都不曾回答,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陈轩是杀人凶手,堂内一度陷入僵持。

    苏清墨在刘寡妇说出假扮吴容氏和陈母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什么,将死去的几个人互相串联,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陈轩,“你想将鬼婴纳入己身?”

    苏清墨的声音有些轻,但是陈轩还是听到了,他的身体僵硬起来。

    “你先是亲手杀了妻子,然后将她腹中的孩子炼成鬼婴,接着你又杀了隔壁的吴容氏,为了不引起注意,你割下吴容氏的脸皮做成面具。

    让刘寡妇扮成她的样子杀害吴中,随后你又杀了自己的母亲,用同样的方法割下她的脸皮制成面具,让逃出大牢的刘寡妇在第二日扮做你母亲的样子和王爷周旋,最后你让刘寡妇喝下尸油,几天之后她便也会被你害死。”

    陈轩的额头上渐渐生出冷汗,却仍旧强撑道:“我为何要这么做?”

    “吴中最看重的人是妻子吴容氏。元娘、陈母还有刘寡妇最看重的人是你,除去元娘和腹中的胎儿被炼成了鬼婴,其他三人皆是让鬼婴杀害,被最亲密的人利用鬼婴杀死,死后死者的怨气会悉数被鬼婴吸收。”

    陈轩面色发白,“如果真的是我,我为何不找不起眼的人动手?”

    “不是你不找,是你不能找,因为此术法需要引子,友人、妻儿、母亲、情人,缺一不可。”

    苏清墨看向牧元,“王爷,陈轩的心口定有一个纹饰,现在纹饰应该是残缺的,等到刘寡妇一死,纹饰便会被补齐,鬼婴会彻底被吞噬,陈轩便可以随意操控自己和他人的命运。”

    不用牧元吩咐,堂内的侍卫一拥而上压制住陈轩,脱下他的衣服之后果然发现了心口的怪异图案。

    陈轩被压倒在地,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苏清墨,刘寡妇瘫坐在旁边,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她不爱他了吗?

    不,她仍旧爱着他,可是她也恨着他,不为他想让她死,而是因为他的欺骗,他曾许给她的以后。

    牧元当堂定案,“犯人陈轩,残害元娘、元娘腹中胎儿、陈母、吴容氏、吴中、刘寡妇六条人命,罪大恶极,于今日申时末当众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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