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自那日以后刘次卿日日来这院中陪着音杳,干脆就让慧儿和刘奭也住在了梧桐宫,音杳一点儿都不想搭理刘次卿但是慧儿和刘奭怎么也是自己亲生的,又怎么可能做到视若无睹呢C不容易刘奭去了夫子哪里,慧儿睡着了,音杳才有机会独自一人坐在院中的椅子上,她闭着眼眸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好久好久才睁开清美的眼眸看着远方,她的眼里闪过一抹犹豫,手指也无意识的轻轻揉着手腕儿,低垂眼眸之时眼里的情绪消失不见,空洞得让人心疼,低声呢喃“你到底要如何才能放过我”上官突然出现在了院门口,似乎是将她的这句呢喃听到了耳里“可是后悔了?”音杳有些惊喜的抬眸“你怎么在这里?”“退朝后无事就来这里看看你”音杳倒了一杯茶递给上官“喝茶吗?”“不喝了,我马上就要出宫了”“出宫?也是下朝了理应回家”“我要离开长安了”“为什么?”“长年累月的在长安我也乏了,这次去江南那边看看,你也知道我心思不在这朝堂为官之上”听得上官这么一说,云卿点点头,人各有志,即便在不舍得也是要分离,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上官,谢谢你”“咱们是朋友,何须客气,阿音,我走了”“嗯”音杳灿烂的笑着点头目送他离开,渐渐的上官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朦胧,音杳伸手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微微叹息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刘次卿出现在了院中,他的双手背在身后,他温柔的凝视着音杳,现在的音杳跟他印象中音杳有些不一样,以前的音杳很少喜形于色,她的容貌却一点也没有变,以前她的心里眼里都是自己,现在她无事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自己想到这里他轻抿嘴唇,音杳端起茶喝了一口“你怎么过来了”“有些想你就过来了”音杳点点头“我有些乏了,想去歇会儿”说着就要离开,刘次卿一手拉住了她的手轻轻一带将她扯入怀中音杳在他怀中挣扎着,他抱得更紧了靠在音杳的肩膀上小声的说道“阿音,我从未碰过除你之外的女子,霍成君有孕是假的,为了离间我们,是我不好,让你伤心了”原本挣扎着的音杳渐渐不动了,端着茶水前来的喜儿见到这副场景,嘴角带着笑退回了房间,并吩咐房内其他宫人莫要出去打扰到了陛下和娘娘“阿音,原谅我好吗?我真的好害怕再次失去你”音杳没有回答,只是伸手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肩膀。这日之后两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音杳虽然不在对他冷眼相向,但他们中间始终有了一个隔阂。
元康二年,二月乙丑日,立如妃王氏为皇后,音杳听闻自己被封为皇后错愕了一下,去了宣室殿找刘次卿,宫人也不敢伸手阻拦,任由其出入,音杳双手撑在案几上气呼呼的看着刘次卿“封后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同我商量一番?”“是我没有考虑周全,让你生气了”见他这样音杳在大的火气也消了不少“我也没有太生气,只是觉得你这样太草率了些”“不草率,我想带着你以皇后的身份陪我游览这大好山河”“眼下你国事这般繁重还是好好处理国事吧”“无妨,奭儿年纪已经大了,该让他独当一面了”“那好吧,总归是要自己学会成长的,早点晚点也没差”“还是夫人懂我”说完起身将音杳抱在怀里,同年五月,为了为让百姓避讳更容易,改名刘询,之前因触讳而犯罪的人全部赦免。
云黄龙元年冬宣帝得病,今年的冬天来的特别早,十月初就已经冷得不行了,带着音杳游历山河回来后刘次卿就大病了一场,裁后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做什么事情都无精打采的,音杳衣不解带的伺候左右,每每看到音杳刘次卿才会有些精神,同音杳下棋,画画,谈天说地,十二月病重陷入昏睡状态,太医诊脉说是多年辛劳郁结于心,让音杳做好心理准备,音杳失魂落魄的让太医退下,自己守在床榻前,手握着刘次卿因病消瘦枯槁的手“阿卿,你要快些醒来,我们还要一起去看日出日落,在椒房殿的庭院里种下满庭的蔷薇,看着奭儿娶妻生子,慧儿成亲嫁人”许是音杳的这一番话起了效,刘次卿在十二月中旬醒了过来,精神十足的陪着音杳用膳,种植蔷薇,两人去哪里都双手交握,夜晚,两人坐在椒房殿外的台阶上看着天上星星,音杳靠在他的怀里听着她的心跳缓缓入睡,刘次卿想要抱起音杳却没有力气,赤影想要上前帮忙,他伸手阻止“朕可以”说着用力的抱起了音杳,脚步有些虚肛了椒房殿,看着音杳恬静的睡颜他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吻后有些踉跄的出了内殿对着赤影吩咐道“朕已知自己时日不多了,朕最挂念的无非就是这万里江山百姓,阿音,待我走后,你传我口谕命侍中、乐陵侯史高为大司马兼车骑将军,太子太傅萧望之为前将军光禄勋,少傅周禄堪为光禄大夫,共同辅佐太子”赤影跪在地上“陛下”“赤影,待我走后,你的任务就是护阿音这一世周全”“属下领旨”躲在门后的音杳听到他的话死死的咬着手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从刘次卿第一次抱她没有抱起来时她就醒了,她不想让他难受所以一直闭着眼睛假寐。
清醒了几日后,他又陷入了昏睡,音杳日夜寸步不离的守候在他身边,手拿着帕巾温柔的给他擦拭着手“阿卿,如今天下安稳,你也累了,想要多睡一会儿我也知道,但是你也别睡得太久了,睡太久了对身体不好知道吗?”十二月甲戌日,音杳一如既往的给照顾着他,才四十多岁的他,本该是英俊潇洒,意气风发的年纪,却因为生病脸色蜡黄的整日昏睡于榻上,音杳握着他的手,脑海里是他们之间发生的种种过往,将他的手放到唇边印下一吻,日落西山时分,昏睡多日的他醒了过来看到床榻上坐着的音杳,眼里满是不舍和心疼,他想若是自己走了的话她该有多难过呀,伸手轻抚音杳的头发,音杳醒了过来,见着他醒来了温柔的一笑“你醒了”清美的眸子里布满了红血丝,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滑落,他伸手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声音嘶哑“傻丫头,哭什么呢”音杳摇着脑袋,他深情款款的道“阿音,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不是做了这个皇帝,而是与你一起的时光,虽短暂,却刻骨铭心,哪怕下一世我也不会忘记,只是,对不起,阿音,我要失信于你了,余生很长,你要好好的,好好的等我来接你”音杳听着他的话泪如雨下,哽咽着“别说了别说了,不会的,不会的,你说过永远陪着我的”“傻丫头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哭的和个孩子一样呢”说完闭着眼“我有些累了,想要睡一会儿,你记得喊我”音杳抱着他让他在自己的怀里睡着,双手抓着他的手触碰到自己的脸,鼻涕眼泪都沾到了他的手上,“别睡了好不好,你都睡了这么久了,不要睡了好吗。阿卿。呜呜呜”他眼角的泪水滑落如同火石一样烫在音杳的胸口,音杳泪眼朦胧的见他闭上了眼睛就像平常睡着了一般,音杳伸手紧紧的抱着他像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
她的次卿,那个爱她不惜放弃天下的次卿,那个说别人谋什么他不管,他只谋自己的次卿,那个说要陪她一起看遍天下风景,走遍大汉每一块的土地的次卿,他怎么可以失信的先她一步离去呢!留下自己一人苟活于世,余生这么长,她要怎么才能在没有他的日子里过好每一日。脑海中闪过他曾拥她入怀在她耳边温柔的呢喃“阿音,此生,别人谋什么我不管,我只谋你”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次情话,也注定了他们纠葛一生。
刘询崩于未央宫,在位25年,享年43岁,谥号孝宣皇帝。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椒房殿里次卿亲自为她种的蔷薇开了败,败了开,已经七十二岁的音杳在宫女的搀扶下看着园中景致低声轻喃
“次卿,如今天下大同,百姓安居乐业,儿女皆各有所成,你怎还不来接我?可是遗忘了我否?”微闭了闭有些酸涩的眼眸,睁眼之间一白衣男子衣袂飘飘的出现在她身边,伸出白皙如玉般的手,双眼带着宠爱的看着她,深情凝视着她
“阿音,我怎么会忘了你呢!我来接你了。”音杳羞涩的伸出手,两手交握,似乎回到了当初第一次两人双手交握的情形。
生命有始终,我们的爱却是绵绵无期。
迷迷糊糊之间恍惚听见身边的宫女嬷嬷们的惊呼声,越来越远,她已经听不见了,她爱恋,不舍,深情的看着眼前的次卿开口“上穷碧落下黄泉,永不分离”
永始元年,王氏居后位四十九年去世,终年七十二,与汉宣帝合葬于杜陵,称为东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