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畸形少年心
日子一天天如溪水一般，过去了就不再回来，只带走了一些沙土、草木。消散的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东西，真正刻在内心的，却被岁月遗忘。永远也抹不去，不时的跳出来提醒着人们，它们的存在。
牧风回来左仙门已经三天了，底下的弟子依旧在讨论着牧风与万鬼教那位破化尊者的战斗，津津乐道，就像是亲眼所见一样。
这其中，最为活跃的当属何松了。
作为当时在场的几个人之一，何松毫不吝啬的将那天的事情全盘托出。当然免不了“添油加醋”，把牧风说的神乎其神，听得众人是一惊一乍，惊呼不已。也不由得对牧风是更加崇拜，甚至不少女弟子声称只要能够在见到牧风一面，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可是大家都知道，此时的牧风正在接受着惩罚。任务失败按照门规，自然是要受罚的。但是众人也都知道牧风等人任务失败的原因，所以当听到牧风因此受罚的时候，纷纷为牧风感到不平。
如若不是他们不能冲上月宫，恐怕现如今的月宫都人满为患了。
倘若再让他们知道任务根本就没有失败，蓝枫尊者最终夺回了万神花以至于万鬼教的计划落空。这又会是一番怎么样的场景？宗门内乱，弟子纷纷抗议，这些怕是免不了的了。
或许就是有这个方面的顾忌，所以知道事情真相得人少之又少。就连一同前去做任务的宋妙雅何松等人，都不知道真相。甚至都不知道牧风所受的是怎么样的惩罚，只是算起来，大家已经两三天没有见到牧风了。
*****
半山腰，一处位于天穹峰西侧的偏僻之地。此时正是日落西山，耀眼的阳光将这一处地方照射成金黄。让人站立不安，只觉得有些闷热。
“也不知道你是怎么选的地方，竟然跑到这个地方建造洞府。要说灵气浓郁，这里远不及东侧。要说景色风光，这里放眼望去皆是一片荒凉。”牧风此时正与赵紫阳一起坐在赵紫阳的洞府外面，金灿灿的夕阳让两人都没办法正常睁开眼睛，眉头都微微紧蹙着。
“难道你是图个清静？”牧风一脸嫌弃之色的看着赵紫阳，而后又指了指后方，接着道：“你洞府后面就算是已经出了天穹峰的范围了吧？要论清净，你这里还真的是绝佳之所。”
赵紫阳微微一笑，自然是听得出牧风的嘲讽之意。但也没有在意，只是微微抬头。半眯着眼睛在夕阳之中望向那高处，天穹峰之巅，月宫所在。
“别说我了，”赵紫阳回过头，看着牧风说道：“听说你刚回来还没休息，就被抓去受罚了？”
牧风的情绪不由的有些低落了下来，微微的点了点头，“任务失败，总归是要受罚的。”
“放屁！”赵紫阳突然暴起，朝着那长满狗尾巴草的地上啐了一口，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啊？虽然你们没有亲自阻止万鬼教，但是蓝枫最终不是带回了万神花？难道这也算是你们任务失败？”
赵紫阳当下算是平静的了，最开始当赵紫阳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就是要气炸肺。在左仙门内混了这么多年，这里面的头头道道赵紫阳也算是清楚的。所以当赵紫阳听到牧风因为任务失败而受罚的时候，直道掌门圣人不公，满嘴骂着蓝枫欺人太甚。
牧风又何尝不生气？这两天他都是在万丈瀑布底下待着的，直到现在牧风仍旧有种被湍急的冰冷寒水冲刷的感觉，一想到就不由的打个冷颤。
虽说这种惩罚对于牧风来说也算是家常便饭，但是这次却不同以往。因为牧风也知道自己本不该受罚，只觉得内心感到委屈。
但是牧风又能如何？万神花是蓝枫带回来的，万离宗是因为他的决定而受伤的。在这件事情上面他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话语权，只能听之任之。
只是有一点牧风想不明白，为何掌门圣人没有将事情的真相公之于众。为何在蓝枫说要惩罚自己的时候，掌门没有出言阻止反倒是有些应允之意。这个问题牧风想了两天都没能想明白，发现他自己根本无法揣测掌门圣人的心思。
就在牧风思索之时，赵紫阳像是骂够了，便停了下来。但还是满脸通红，怕是气的不轻。
牧风看到后淡淡的笑了笑，道：“赵叔叔，我都没有说什么，你为何如此生气？”
“哎呀，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难道我为你的不公平遭遇感到愤怒是不应该的？你感激的话语不说也就算了，还在这边说风凉话，你......”赵紫阳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指着牧风说道。原本就有还没有消散褪去的红脸，此刻变得更加通红。
只是说道后面，赵紫阳却发现牧风一脸笑容的看着自己。顿时感觉自己有种用尽全身力气却打在了棉花上面的感觉，顿了顿，随后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反正又不是我受委屈。既然你都不觉得有什么，那我就更无所谓了。”
说罢还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极力平息自己内心那股火气。
“赵叔叔，多谢啦。”
半响之后，坐在地上的牧风抬起头对着赵紫阳微微笑道。一脸真诚，甚至还能看到牧风那极力隐藏的感动之色。
赵紫阳听到之后身躯不由一怔，随后回头看着牧风，脸上是难以言表的神情。之前牧风那样说风凉话，虽然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但是赵紫阳却觉得那才是牧风，是他认识了十几年的牧风。
所以就算是感到有些愤怒，但内心还是很庆幸牧风并没有变。
只是牧风这突然的感谢，却让赵紫阳内心突然一紧。时光荏苒，昔日那个没心没肺的孩儿，到底还是变了啊。
但是牧风的长大，为何让赵紫阳感到如此的不安？赵紫阳自己也没有答案，只是在这一瞬间，他却又一股很强烈的预感，一种不好的预感。
许久没有说话，赵紫阳就这样看着牧风。
牧风见赵紫阳这样，忽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看了看赵紫阳，又看了看自己。一脸疑惑之色，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不该说话。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当自己发生了改变，但是自己却无法察觉。倒是与自己最为亲近之人，他们会最先发现。
就如同现在，牧风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但却在赵紫阳的心里，惊起了波澜。
不知道过了过久，赵紫阳摇了摇头，一脸随它去的样子。随后又重新坐了下来，问道：“你这次来可不单单是为了来看我吧？”
牧风闻言嘿嘿笑了一下，道：“叶落最近修行的如何？”
一说到叶落，赵紫阳眼底满是欣慰之色，笑道：“当初你强迫我收下叶落当徒弟的时候我还很是抱怨，但是现如今我倒是要感谢你了。”
“叶落虽然天资根骨差了些，但是却贵在勤奋，加上她脑子也灵活。就你出去这十多天里面，叶落修为大有长进，现如今已达到练气境中段。”
说着赵紫阳还自豪的笑了起来，自己的徒弟有出息，师父的脸上自然也就有光了。
牧风在一开始传授叶落那个利用精血召唤凶兽的道法的时候，就知道叶落只是在神光上面不足，但是在其他方面却有过人之处的。不然也不可能只用了两天便学会了赵紫阳当年用了一个月都不曾学会的道法，而且还能发挥出超乎牧风所预料的效果。
所以牧风自信在这段时间内叶落的修为定是能够大为长进，但却没想到叶落竟然能够达到练气境中段。这倒是有些出乎牧风的预料，而且还感到有些惊讶。
“这大概是因为你这个师父教导的好吧。”牧风这时候不忘拍个马屁，更是让赵紫阳笑声不止。
“其实也不全是，”赵紫阳脸皮也厚，牧风这样说他也就这么揽了下来。但是又可能是脸上有些挂不住，所以才开口稍微放出一点功劳来，道：“主要还是因为叶落那小妮子太勤奋了，没日没夜的修炼，就连我都有些吃不消了。”
说到这里，赵紫阳脸上浮现一丝丝无奈之色。
牧风很是理解为什么叶落这么勤奋拼命，并不是为了自己的道行能够达到很高的境界而后傲视群雄，只是为了报仇。
都只是为了报仇。
叶落和牧风一样，双亲都死于非命。两个人都有不死不休的仇人在这世上，如今修炼的目的就只剩下一个，那就是希望能有一日自己拥有了足够的实力之后，将自己的仇人杀了。
目的很单纯，但是这个过程却不是一蹴而就的。至少牧风这里，就是格外艰辛了。十几岁少年的心，在这等压力之下也生生的变的畸形。
思绪从脑海中飘过，随后牧风便将其收了起来。对着赵紫阳笑着道：“叶落她看起来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但其实内心的倔强劲儿比谁的都要大。如此勤奋修炼，也只是为了让那些声音消散开去吧。”
赵紫阳闻言点了点头，道：“或许还真如你所说。”
迎着最后的一点阳光，牧风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说道：“行了，我去看看她，看看你的得意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