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下马威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守备军校场。
原本走在前面,为罗森带路的那名卫兵已经倒在地上,右腿一片殷红。
锋利的箭头几乎贯穿了他的小腿,细长的箭尾则在恐怖的力量下寸寸碎裂,落入尘埃。
这一声惊叫立刻吸引了场上无数兵士的注意,纷纷转过头来,好奇地看着血泊中的卫兵,以及目色低垂的罗森。
事实上,罗森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在回到大梁之前,齐远山便曾经郑重提醒过他,在与林都统初次见面之时,一定要提起十二分的警醒。
但罗森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的这个下马威竟然来得如此凶戾。
若非他在展林温、赵无双,以及唐儒的帮助下成功入道,刚才这一箭足以废掉他的胳膊!
而能够挡下这一箭,已经算是罗森气运极佳了。
因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现如今的罗森只是开了气海,却从未修习过正儿八经的道术法诀。
换言之,他只是有了内力,却不懂御敌的招式。
刚才那一掌,纯粹是罗森下意识的,出自于本能的应对。
没有任何技法可言。
也好在射出这一箭的人并不是真的想要取了罗森的性命,所以出手之间有所保留。
因此在机缘巧合之下,便出现了现在的这番景象。
场中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压抑。
之前还热火朝天的“嘿”、“哈”之声消匿于无形,那位高高在上的林都统也终于回过头来,把目光锁定在了罗森的脸上。
但罗森却并没有看他。
在重新抬起头来后,罗森强忍住身体的颤抖,举目远眺,死死地盯住了前方一名手持长弓的黑衣青年。
刚才那支箭,就是此人射出的。
对方似乎也不曾想到,自己的这一箭竟然能被罗森挡下来,而且还伤了自己人。
不知是出于惊骇,亦或者是羞愧,黑衣青年暗暗咽了口唾沫,转头看向林都统。
三人的目光相互交错而过,这样的场面看起来有些滑稽。
但在场的兵士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发笑,而是噤若寒蝉。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都统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就是罗森?”
闻言,罗森只能收回了目光,遥对着林都统所在的方位拱手躬身:“新任徐州守备军都卫罗森,见过林都统。”
林都统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头顶的缨盔将他眼角的寒意藏进了阴影之中,却藏不住他那棱角分明的脸廓。
“拖下去,责杖三十。”
林都统的这句话是对着罗森说的,但被拖走的却是那位黑衣青年。
没有争辩,没有喊冤,一切都显得是那么平静。
不论今日这一箭是否能够重创罗森,黑衣青年都早就知道自己的下场。
然后林都统重新转过头去,沉声道:“继续训练!”
话音落下,校场内的众兵士重新挥舞起了手中的长枪与刀剑。
罗森垂首看了一眼已经被疼晕过去的守门卫兵,然后轻轻抿了抿嘴,迈步朝林都统走去。
这一次再没有人突施冷箭,或者从背后冷不丁给他来一刀子。
但与此同时,也没有任何人走上前来迎接罗森,仿佛所有人都在当之前的一切没有发生过,当罗森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对此,罗森并不以为意,他慢步来到林都统身后,垂手而立,并未与身边的其他几位同僚做出眼神上的交流,而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以罗森的角度来看校场上一众士兵的训练情况,倒是跟古装电视剧里面演的差不多,无非就是拿着兵器向前劈、砍、撩、刺,或向后闪、退、格、挡,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冷兵器世界的调性。
但罗森同样明白,守备军中最强的修行者,就在自己眼前。
林都统持枪而立,腰背挺得笔直,仿佛双脚扎根,就这么死死地钉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地站了一个多时辰。
这也就是罗森在成为修行者之后体质有所加强,否则早就双腿发麻,直愣愣地倒地了。
他抬起手,悄悄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正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便突然感到呼吸一窒,双肩一沉。
就像是有一片海水突然包围了他,要将他生生溺毙。
又好似有一座大山从天而落,狠狠地压在了他的身上,要将其碾成粉碎。
罗森张大了嘴巴,有些徒劳地呼吸着,肺部开始熊熊灼烧,他伸出双手,扼住自己的咽喉,渴望着那弥足珍贵的氧气。
他的双腿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双膝红肿,生出刺骨的疼痛。
下意识地,一抹红光从罗森的腹部被点亮,原本平静的海面快速蒸腾,化作一丝清流淌入罗森的脏腑与四肢,迅速化解了他生理上的痛苦。
与此同时,那片如惊涛般的重压悄然一顿。
“碧水养念决?”
罗森用力地喘了一口气,贪婪地感受着空气中的腥甜,艰难开口道:“承蒙府首大人厚爱。”
于是那如潮水一般的威压尽数褪去。
这是罗森第一次感受到越境之间的巨大鸿沟,林都统甚至连一根手指头也没有动,仅仅是依靠着三才境对一气境的灵气压制,便险些使罗森当场殒落。
而且对方故意挑了罗森心志不坚,刚刚放松警惕的时间口,真可谓是机关算尽。
勉强活下来的罗森不禁感到一阵后怕,他甚至不敢去想象,自己之前所感受到的那种窒息感与绝望感,将在地球文明中造成多少灾难。
好在老丈人,呃,府首大人的面子还是够用的。
或许就连林都统也不曾想到,唐儒竟然会如此看重这个后生。
为罗森在守备军中谋得一官半职是一回事。
将自家修行功法倾囊相授则是另外一回事。
林都统有些意外于罗森与唐府之间的关系会如此之深,不得已收了手,算是给了唐儒一分薄面。
整个徐州府三权鼎立,守备军、裁决司、府首之间各司其职,但总的来说,府首既然作为一府之首,其权柄自然要相对来说更重一些。
因为林青碧之死,以及展林温所流露出的敌意,让林都统几乎已经跟裁决司翻了脸。
若是再得罪了府首一脉,便是得不偿失了。
因此林都统没有敢把事情做绝。
这便给了罗森无比宝贵的喘息之机。
“面对我的灵压考验,竟然能够扛过百息时间,你很不错,希望你日后能成为我守备军的中流砥柱。”
不过轻飘飘的一句话,林都统便将自己的杀心变成了考验,神色泰然自若。
罗森又哪里敢表露不满,当即躬声道:“小子定不敢负大人厚望!”
林都统点点头,抬手唤来一人,吩咐道:“你带罗都卫下去点二十新兵,各方事宜都得交代好,不得出错。”
那人躬身领命,随即带着罗森从旁侧离开,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紧接着,有一名身着雪色长袍,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男人迈着步子走到了林都统身边,轻咳了两声。
林都统低声问道:“都查清楚了吗?”
男人点点头:“这罗森在被守备府除名之后,一直住在四海客栈,日常开销靠的是当初唐儒给他的百两白银,平日经常与司乐府的赵无双来往,两人关系莫逆,前些日子唐家千金去了一趟四海客栈,第二日这罗森便入了唐府,应该便是在那个时候入的道。”
闻言,林都统一双英眉入利剑般竖了起来:“这么快?”
男人猜测道:“或许是服用了某种丹药,据说唐儒前不久才刚刚回了一趟祖宅。”
“嗯。”
林都统点点头:“裁决司那边呢?”
男人应道:“我查过李三儿,至少在罗森被逐出裁决司这件事情上,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理由未免太过牵强了些。”
“属下认为这其中或许还有一些我们没能查到的内情,之前也有传闻说是因为罗森偷学了展家的草木养气诀,不过未得证实。”
林都统暗暗锁眉,沉声道:“那展林温一直对外宣称罗森是他的学生,功法一事不必太过当真。”
男人又遇到:“那大人认为……”
林都统轻轻一摆手:“查一下陈七七这个人。”
“是。”
……
如果罗森能够听到林都统与其幕僚的这番对话,一定会深感欣慰。
这代表着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不是白用功。
当然,罗森自然也想不到,林都统竟然将他离开裁决司的缘由放到了陈七七的身上。
是福是祸且不能料,但起码暂时来看罗森算是过了这第一关。
但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麻烦了。
因为林都统给他安排的任务是训练新兵。
这倒不是林都统故意为难罗森,而是一般新晋都卫上任之后的正规流程,也算是必修课,只可惜罗森提前并不知道,工作组的培训内容里面也没有这一项,一时间便难免有些慌乱。
“十日之后,各都卫御下兵士将在校场接受检阅,名次落后者将接受杖责,希望罗都卫能多多努力,届时一鸣惊人。”
此言一出,罗森顿时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呵呵呵呵……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