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安分
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柚园，玲珑低着头走着，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心里却阴郁的想要大雨倾盆。视线中突然多出了一双干净的鞋面，玲珑木然抬头，对上的是玄七略显担忧的神色。
玲珑受惊的兔子一般朝后蹦跳开去，慌里慌张的道歉，【公子对不起，我没注意到你……我……我先回房去了。】转身要走，根本不想在现在有任何的交流。
【玲珑……】玄七唤住打算效仿鸵鸟的对方。
虽然很不情愿，玲珑仍旧是乖乖的停住了脚步，只是倔强的不肯回头，低垂着脑袋等候发落。
背后传来轻声的叹息，玄七轻声说道，【你随我到书房里来，我有话跟你说。】说完，先一步往书房走去。
磨蹭了半日的玲珑，低着头看着影子被拉长了半分，感觉到后背被灼热的阳光蒸发出了氤氲的水分，皮肤隐隐的刺痛起来，汗津津的越发的难受起来。知道终究逃不过这次的谈话，玲珑拖着麻木双腿往书房的方向挪动。
玄七在书房里翻阅着文书，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口就没有动静，便说道，【玲珑，进来吧。】
玄七的一个指令换来玲珑按部就班的一个动作，书房的门缓慢推开，走进来的是萎靡不已的玲珑。
【对不起……】玲珑能挤出来的只有这三个字，这三个已经重复了无数遍的字眼，然而道歉能挽回什么呢？玲珑不知道也不确定，一边暗暗的期许又一边理智的否决，如此反复混乱不堪。
【……为何道歉？】玄七沉默了一会儿反问道。
玲珑的头颅沉重的抬不起来，盯着地板喃喃自省，【为了一切亲手犯下的罪孽……】
【罪孽？】玄七的声音听着带着莫名的疏离感。
明知故问！玲珑握紧了拳头，【因为我吸食人血了，作为一个式神……】式神二字一出口，玲珑立马噤声了，她是把这个身份当真了吧，才会这样脱口而出。可是面对是玄七这个式神谎言的赠与者，以式神自居未免有种自抽脸的感觉。【这段时日以来，我一直瞒着你们在外偷偷狩猎，虽然以前一直没有闹出人命，但是的确伤害了许多无辜的百姓，这次还差点，害了公子你……对不起……我愿意承担起这一切的责任来，该有怎样的责罚，我都愿意接受……我是作恶的妖怪，公子你是除妖师，由您来收伏再合适不过了……】
玲珑并不是以退为进，她真是这么想的，如果会被收伏，玄七绝对是最佳的因缘际会。没有收做式神的这一段闹剧，初见之时或许就是终究了。绕了一个大圈，仍是回到了最初的起点，说不是因果又是什么呢。
【既然知道是错的，为什么还要去做呢？】
【因为……因为我想尽快的提高自身修为，能够成为公子你的左膀右臂，当一个合格的式神，甚至是一个能让公子你引以为傲的式神！吸血是血蝠的本性，比起通过龙脊一点点的吸收结缘之人的灵力，这样缓慢的提升实在太过漫长。我想寻找捷径，没想到却是走上了不归路……】
【你真是这么想的？】玄七不知出自何意的问话。
【当然！你们雨夜赶到，不也是为了这个吗？】玲珑放弃挣扎，做好了心里准备接受接下来的任何发展。【反正是没有半点关系的妖怪罢了，收伏净化不是早就轻车熟路了吗？】
本以为已经不很在意了，可是说出没有半点关系的时候，玲珑仍然不可抑制的痛苦的抽痛了一下。
【式神的事，你还是很在意吗？】玄七突然转了口风。
【我不该在意吗？】玲珑的拳头再度握紧，突然抬头直视玄七，不过气势只维持了一瞬间，下一秒就完全垮掉。只剩下自嘲的笑声，【是我奢望了，当初一无是处的我又怎么会得你的青睐能成为除妖师的式神呢，不过是一句半句的玩笑话，什么式神，什么死契，我就当了真，蠢成这样的确没有成为式神的资格。公子你的判断从头到尾都很正确呢。】
哪怕是一点点，玄七真的没有觉得半点的歉意吗？
【不是式神，就不能留下了吗？？】玄七说道。
玲珑猛的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玄七，用力的辨认他这句话中到底包含了几分的真情实意。
【留下来……是什么意思？】玲珑的声音忍不住抖动起来。
【就是留在柚园，该干嘛还是干嘛。】玄七回答道。
该干嘛干嘛，那她到底该干嘛呢？不带式神的名号继续鞍前马后听任差遣吗？总觉得各种的名不正言不顺，午夜梦回时分势必辗转难眠吧。玄七没有提及式神二字，想来也是没有要生米煮成熟饭的意思，心中残存的一点点的奢望彻底消失殆尽。
玲珑艰难的扯了扯嘴角，故作轻松道，【事到如今，留在柚园也没什么意思。公子你若不打算追究我的罪责，我就不再这里逗留了。这两天我收拾一下，会尽快离开的。】
【说什么胡话，你现在这种状况，我会放心让你离开吗？】玄七挡住欲走的玲珑，正色说道。
【呵，也对，我这么个祸害，要是安然无恙的走出除妖师的视线之外，继续作恶的话也太嘲讽了。你说吧，我能承受的住，就算是毁去现有的修为，甚至收回龙脊宝物，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的。】玲珑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摸索出龙脊，朝着玄七递了过去。
玄七扶额，【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有说过是这个意思吗？】
【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可能性呢，你就直说了吧，没必要跟我弯弯绕绕的。】玲珑如同一堆死灰，怎么都翻不出半点的余烬。
从元歌那里听说，雨夜的事件已经得到了妥善的处理。玲珑偷偷跑去看了贫民区的一家子，丈夫落下残疾，或许终生只能躺在床上当废人了。孩童惊吓过度，傻愣愣的回不过神智来，每日惊恐的躲在房中不肯出门一步。妻子以泪洗面，勉强维持着一家的生活。玲珑在门口留下了足额的银两，弥补心中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