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8章 愚昧
她若有所思的道:“还望何二爷恕小女子愚昧,脑子转不过来弯儿,方才一时之间没有考虑到此事的后果。黎风是兰溪黎氏的家主,不是什么平常的人,和姑娘单独共处一室的消息传的定是要比寻常的事情快些。”
“若是被哪个消息灵通的说书人提前知晓,拿去大做文章,别说暗生情绪了,指不定立连孩子都能够给我和黎风瞎扯出来。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此事怕是要家喻户晓了。”南连枝耸了耸鼻子,眼底的玩味依旧未曾消失。
她稍稍顿了顿,继续道:“届时碍于名声的问题,迫于舆论的压力,想必我们二人要成婚的对象除了彼此也就没有旁人。毕竟倘若黎风娶了旁的姑娘,定会有人说他是花花公子,喜新厌旧,对我始乱终弃。”
“而我呢。”
南连枝说着觉得有些口渴,她是穿着衣衫的,她掀起被子穿上鞋子,走到桌边用手背朝着茶壶上贴了贴,试了试茶水的温度,倘若是凉的茶水,她此时身子虚弱,还是少碰凉的东西,定是要让店小二重新沏壶新茶过来。
好在茶壶里面的茶水并不是凉的。她在倒茶水的时候,还有热气冒出来。她边倒茶水边继续道:“我若是与旁的公子芳心暗许私定终身,嫁给了除了黎风以外的人,说书人也定会拿此事大做文章,因为在我和黎风的风波之后,想来我一时之间名声大噪。”
“即便有些人没有见过我,也会听过我的名字,知晓我这人曾经与兰溪黎氏的家主共处一室,结果之后却嫁了旁人。”南连枝朝着热气吹了吹了,轻轻抿了一口,有些烫,但总归不到烫的难以下咽的地步。
她曼声道:“那么说书人定会给我贴上乱七八糟的标签。肯定不会有好的,大多应该是类似于心机深重,当初和黎氏家主共处是我费尽心思故意去勾搭,想要攀上枝头变凤凰,结果黎风不要我,所以才转头和别人跑了。”
南连枝倚着桌子,她端着茶水,抬眼看着有些惊讶的白衣公子。她轻声笑了笑,“怎么,难不成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这事儿传开的后果么?”
“既然知道,那你为何还不避嫌?”何生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南连枝身上穿着的新衣衫上面,他忽的想到昨晚瞧见小姑娘的时候,小姑娘穿着的并不是这间衣裳!
想到这里,他脑海中忽的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他自己都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眸子因着过度的震惊而往后微微缩了缩。
他轻启薄唇,嘴巴上下微微动了动,从口中吐出一句清冷的、带着怒气的声音:“你这衣裳是怎么回事?”可以从话语中听出来,他在努力压制着心头的情绪,没有让自己爆发出来。
南连枝顺着何生的眼神,低头将自己身上穿着的衣衫打量了一番。她醒来之后,只是注意到自己的衣裳被换了,却并没有仔细瞧。如今细瞧,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衣衫委实不错,甚是好看,也甚合她的心意。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嘴角噙着一抹浅笑。
“还不错。”南连枝边说着,边捏着裙摆转了一圈。她满意的道:“蛮好看的,布料摸着是上等的布料,裙摆上绣着的花纹也甚是好看。”
何生冷声道:“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这话好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南连枝歪着头,她故作不懂的道:“那你问的是什么?小女子脑子愚笨的很,委实不明白何二爷话中的意思,毕竟我又不是何二爷肚子里面的蛔虫,我怎么会知晓呢?”
“这衣服是谁给你买的,又是谁给你换的。”何生显然有些激动,心中的怒火恍然压制不住,他怒道:“昨晚你明明已经昏了过去!难不成醒来衣衫就自己换了不成?”
南连枝毫不避讳的承认道:“自然是兰溪黎氏的家主给我买的咯。何二爷也知晓我昨晚被您用长剑刺中,随后又被十成十的灵力打中肩膀,旧伤未愈就添了新伤的我直接昏了过去呀,我没了知觉也没了意识,衣衫自然也是黎风亲自换的咯。”
何生听了这话,周身都散发出强大的气场,他快步朝着小姑娘走去,走到小姑娘的面前,怒目圆睁的瞪去,嘴唇动了动,却只吐出一个声响:“你!”
南连枝歪头笑着道:“我什么?”不知为何,她看着何生这副恼火的样子,心中甚是解气。
何生斥责道:“你怎的这般不知道避嫌!”
南连枝方才只是抿唇轻笑,听到了这话却直接笑出了声。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她讪讪笑了两声,牙齿都露了出来。她曼声反问道:“何为避嫌?”
她自嘲的道:“我儿时常常逃学翘课,对于很多词汇的意思我都不是特别的理解,委实算是半个文盲,而且我这个人的人品和性子也不大好。我记得有一句话,成才之前先成人,做事之前先做人。但不幸的是,我偏偏不会做人。”
“倘若我清楚的知晓避嫌的意思,倘若我洁身自好懂得所有的道理,那么我也不会落得现在这个样子的下场,难道不是么?”南连枝说着,话语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之意,别说旁人,有的时候她瞧着自己,都觉得脏,回味起往事,更是觉得恶心。
何生抿唇不语,只是垂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小姑娘,眸中的情绪被长长的睫毛半遮半掩的挡着,紧握的双手慢慢松开,手心被指甲扎出了血印子。
南连枝将茶杯中的热水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她边倒边道:“何二爷觉得我不避嫌,无非是因为我和兰溪黎氏的家主孤男寡女的待在一个屋子里面,黎家主不仅给我买了衣衫,还亲自给我换了下来。您觉得对于我这个未出阁的姑娘来说委实不妥,有损清誉。”
她稍稍顿了顿,回忆一帧一帧的在脑海中闪过。她冷笑一声,话语中听不出任何的悲喜,她道:“真正毁我清誉的人哪是他啊?”
何生听了,垂着的眼睫毛不自觉的颤了颤。
“难道不是您么?不是口口声声说着爱我结果为了旁的女子伤我,结果早就与旁的女子定了婚事的您么?”南连枝句句带刺。
她稍稍顿了顿,抬眼对上白衣公子垂着的眼眸,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试图找到一丝一毫的自责和内疚,很可惜的是,那双眼中只有被戳中心事后的窘迫与不知所措。
南连枝轻笑着道:“黎家主心思倒是纯洁的很,为人也老实巴交,本以为是个放荡公子,没想到只不过是给我换了身新衣裳,就捧着我的脸说要对我负责,说要和我成婚,生怕我余生没人照顾,没人要我这个累赘。”
“这番作为倒委实与他的外表不符合。”她坐在凳子上,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把玩着将水喝完的空杯子,她道,“你也是如此。你的作为,和你这外表也不符合。瞧着人模人样,但做出来的事情委实让我刮目相看。”
何生冷声警告道:“你少得寸进尺。”
南连枝听了这话,她“哎呀”一声,曼声道:“何二爷毕竟也是和我相处了十几年的人,您掩饰的好没让我瞧清楚您的人品究竟怎样,性格又是如何,但我想来不喜欢躲藏掩盖,所以我的为人您还不清楚么?闲的没事了,就喜欢蹬鼻子上脸。”
说完之后,她似笑非笑的抬眼看着白衣公子。许是被她看的别扭了,那公子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般的道:“昨晚是我的错。”
南连枝故意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连连摆手,她大惊失色的道:“哪儿敢?何二爷说这话委实是抬举我了,您怎么会做错事情呢,昨晚明明是我的错,是我多管闲事,就该任由那只不祥胡作非为,在旁边儿冷眼瞧着,也不会给自己平添什么伤。”
“是我没有搞清楚状况就出手伤你。”何生稍稍顿了顿,似是解释,他道:“我以为你拿着镰刀是要伤害卿玉骨,以为你运起邪术是失控想要攻击我,所以才出手的。”
南连枝却道:“可是你凭什么会觉得我会伤害卿玉骨?”不等何生回答,她就又道:“凭什么觉得我会出手伤你?”
她转念忽的想起什么,恍然大悟的“哦”了声,如梦初醒般的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若有所思的道:“你该不会是觉得我嫉妒卿玉骨可以嫁给你,可以成功的坐上泸州何二爷夫人的位子,妒火中烧的我气不过,就索性要杀了她?”
“那我不得不说何二爷您的想法委实太天真,也太不了解我了。泸州何氏和平阳卿氏两家既然几个月之前就开始商量婚期,半个月之前就已经将婚事定下,想来你们彼此都是真心喜欢,或者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所以才会如此。”
她继续道:“我自然不会做拦路之人,不会阻碍你们的婚事,我承认我曾经的确爱你,但是我对你的感情还没有到在被你欺骗后,在被你为了另一个女子重伤后,在你要求我屈身当妾侍之后,仍会毫不改变的爱你的地步。”
“当我的妾侍,并不屈身。”何生冷声纠正道,“你未免太将我妾房的位置看得低了些。泸州何氏毕竟颇负盛名,虽然妾房没有正房尊贵,但也绝对不会寒酸到哪儿去。你不必说的这么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