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程安晴看着车后高澔勤一动也不动的身影，哭得更厉害了。
「他干么不走嘛！」
他望着天空，似乎是希望看见雪花飞落。
为什么高澔勤会那么的爱她？爱得她完全无力招架？
她打开那个纸盒，看见里面装了十个造型雪球，每一个都跟她房间里那个一模一样，她打开开关，听见熟悉的音乐响起。
因为这曲子是我做的。
「停车！」她大喊一声，司机紧急煞车。
她连忙跳下车，冲回他身边。
「我要问你一件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些是怎么来的？」
他微微一笑，「我做的，我为你每一年的生日做的。」
她今年生日那天，他原本也带了一个要送她，只是没有机会拿出来。
「为我做的？」从十年前的那个夏天开始，他就一直站在她身后吗？「为什么都不说？」
「我以为你会发现。」高澔勤轻轻的将她颊边的发顺到耳后，温柔道：「曾经有一个午后，一个男孩爱上了一个女孩，送给她代表真心的礼物，雪花是无所不在的热情，旋律里包含着爱你、爱你、爱你。」
程安晴再也无法压抑她心中的热情，忍不住痛哭失声，「我只是害怕，很害怕而己，我怕得不敢承认我爱你。如果你的真心不是一辈子，而是一秒、一分钟、一小时怎么办？我不能冒这个险，我没有勇气冒这个险！」
「不要害怕。」他轻轻的抱住她，「我就在这里，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你的勇气。我给你勇气，你要为我冒一次险，相信我的真心永远不变。」
她泪眼迷蒙，「怎么做才会有勇气？」
他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绒布盒子，握住她的手，摊开她手掌，「用这个。」
程安晴惊讶的看着他，「这是……」不会吧？他为什么随身带着戒指的盒子？
「这是我的勇气，你打开看看。」
她好奇又惊讶的打开绒布盒，非常诧异的发现里面立着一枚一元硬币。
「一块钱？」她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要这么珍重收藏着这枚硬币，还要随身带着？
「这是我对你的爱情。」
「就一块钱？」
高澔勤点点头，「最珍贵的、独一无二的一块钱，很多年以前，有个女孩把它扔到我身上来。每当我觉得失去勇气时，我就把它握在手里，然后就想到你，很快就有勇气继续任何挑战。」
程安晴看着他，思绪回到下着冷冷春雨的那天，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她拿一块钱丢他，告诉他这是一块钱的复仇。
结果她的复仇，却成了他的勇气。
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她终于可以安心的停下脚步。
「你一直留着？」
「当然。」
虽然带着泪痕，但是她却发自内心，真正笑了出来。
一块钱的力量的确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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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庆带着一脸的不甘愿，抱着胸倚在门口，看着里面忙碌整理的两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喂！臭小子，话说在前面，让你搬进来是看在安晴的面子上，你可别逢人就说我是你爸。」他不满的撇嘴，「让人知道我有这么大的儿子，绝对泡不到妞。」
「放心好了，我绝不会逢人就说。」高澔勤拍胸口保证。
他才烦恼人家发现这个色老头是他爸勒。
「庆伯，天气这么热，你又出去拔草啦？我倒杯水给你喝。」程安晴温柔的笑着，虽然正在帮忙布置套房，依然没漏掉高庆额上的汗。
「安晴真乖。」他感动的说：「又细心又体贴，臭小子真有福气。」
怎么他就遇不到这样的红颜知己？唉，看来他真的没那个命吧。
「你死心吧。」高澔勤同情道：「人家名花有主了。」
她脸一红，「别胡说八道了！庆伯喝水。」
「谢谢安晴。」
「对了，我突然想到……」她俏皮的一笑，「有个东西要给庆伯，我回去拿一下。」
「哎呀，真麻烦！我看干脆叫人来把这堵墙打掉，让小俩口住在一起好了。」
住在隔壁多麻烦呀，跑来跑去的，一点都不方便。
「不行！」他们异口同声的说，看看对方又笑了出来。
高庆好奇的问：「为什么不行？」
「住在一起天天都看得到，一点新鲜感都没有，还是住隔壁就好。」
程安晴笑着轻拍他一下，「要新鲜做什么？又不是衅瓜。」
她心情愉快的回去房间拿东西。
高庆转头看她离开，很有感触的说：「儿子，你还真是挑了个好女孩。」
「是呀。」他欣慰的点点头，「这都要谢谢你。」
谢谢老爹在十年前的安排，如果不是他逼他体验平民生活，他怎么会遇到安晴呢？
高庆莫名其妙，「谢我？我一点忙都没帮上呀。」
「总之你做了一件好事。」他拍拍老爹的肩，手机恰巧响起。
他接起电话露出诧异的神色。
「好，我马上过去。」高澔勤皱着眉头，表情变得凝重。
「怎么了？是谁呀？」
「是安柏，她遇上麻烦了，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澔勤，你应该知道你妈从以前就希望你能娶安伯，我猜安柏自己也以为你们一定会结婚，我看你该好好跟她说一说安晴的事。」
「庆伯！你看。」程安晴笑着跑来，将一顶斗笠戴到他头上，「我前几天去市场看到的，很不错喔，戴着就不怕太阳晒了，拿下来还可以煽风，我自己也买了一顶。」
说完，她注意到他们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于是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安晴，澔勤他有话想跟你说。」他拍拍斗笠，「我看我还是去拔草好了，这项斗笠我戴着也挺可爱的嘛！」
她噗哧一笑，「嗯，我也觉得很可爱。」
高澔勤握住她的手，轻轻将她拉进房内，「安晴，我不希望你误会，所以我要告诉你关于安柏的事。」
安柏？程安晴脸色微变，这个名字让她感到非常不愉快。她在小公园里说的那些恶毒的话，实在太过份了。
她真不敢相信高澔勤喜欢过心地丑恶的朱安柏！
「嗯。」她感到有些紧张，「你说，我在听。」
「安柏跟我算是青梅竹马，我们以前很常在一起。」怕她误会，他连忙补了一句，「我一直把她当好朋友。」
「我知道，你别急慢慢说。」瞧他似乎比她还紧张的样子，她觉得有点好笑，听到朱安柏不是他的前女友，她更是偷偷的松了一口气。
如果他们真的有过一段，那她会很失望的，她当然不是怪他在她之前有过别人，只是朱安拍……也实在太糟糕了。
「我妈一直希望我能娶她，就连乔琪也一直把她当大嫂。」高澔勤诚恳的说：「我知道她们这么想，但我从来没有这个念头。」
「那朱安柏呢？她自己想不想嫁给你？」
依她那天的表现看来，这个问题真是太多余了，唉。
他苦笑的回答，「我们只是朋友，难道你会想嫁给朋友吗？安柏她对我，就像对她其他的男性朋友一样。」
「那就好了，你们是朋友，我不会误会的。」她勉强自己微笑，「就怕你太迟钝，弄错她的意思，说不定她很爱你呢。」
「那也没办法，谁叫有个小妖精在十年前用很低的价格买走我的心，我也只能跟她说对不起了。」高澔勤轻轻搂着她的腰，终于露出笑容，「她刚刚打电话来，说她遇上麻烦，需要我帮忙。」
「那你快点去呀。」她推推他，「还站着干么？」
虽然她讨厌朱安柏的行为，但也不能在知道她需要帮忙时阻止澔勤伸出援手，那有违她的本性。
「我会去，但是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去。」
「我跟你去？不要啦，我想快点把屋子整理好。」程安晴笑着说：「你去看看她，等回来我就全搞定了，晚上我们找庆伯来吃火锅。」
她不想再见到她，谁知道她会怎么样发飙呢？也或者朱安伯本来没事，一看到她出现，把事情变得更糟不就惨了？
她这是乖乖留在家里好一点。
「那好吧，我去一下马上回来。」他在她颊边轻吻，「放着等我回来，我们再一起收拾。」
「好。」她笑着把手放在他背后，将他推出去，「快去快回，别罗唆啦。」
好不容易高澔勤走了，她继续将纸箱打开，把他从饭店搬来的行李都一一整理好归位。
她从厚纸盒里拿出一个音乐雪球，打开开关听着音乐，看着飘起的雪花，露出幸福的笑容。
「这个放这里好了。」
程安晴踮起脚尖想把音乐雪球放到展示架上，却一个不小心手滑，将音乐雪球摔在地上。
「啊！破掉了！」
里面的小小世界也毁了。
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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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安柏轻轻的晃动红酒杯，从杯子上看着自己憔悴的脸，她很想哭，为她即将失去的而哭。
她对澔勤太有把握了，所以造成她今天的失败，她得要挽救一切。
生日舞会上的订婚宣布，不能只是她的一相情愿。
她和高妈妈与乔琪商量过了，决定放手一搏，将澔勤从那个私生女的手里抢回来。
她在饭店里订了一间房间，要将这里当成绝地大反攻的基地。
电铃响起，她露出笑容，急忙走去开门。
「澔勤！」她投身入怀，紧紧抱住他，「你终于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他微微推开她，扳着她的肩头问：「你刚刚一直哭，说你麻烦大了是怎么回事？」
「我……」她哭着道：「进来再说。」
朱安柏拉着他走到小客厅，将他按坐在沙发上。
「要喝酒吗？」
「不用，你到底怎么了？」
虽然高澔勤说不用，但她还是倒了杯，「陪我喝一杯吧，我难过得快要死了，是朋友的话就别拒绝。」
「就因为是朋友我才过来看你，发生什么事了？」
仰头一饮而尽，她苦笑着说：「你还记得前年的圣诞节吗？」
他点头，「我怎么会忘记？」
她参加狂欢派对，喝得烂醉如泥，被一个色狼抱到另一间房去差点被侵犯，但因为他的眼光一直有在注意她，所以及时阻止这件悲剧发生。
「一直都是你在保护我，不管我走到哪里，只要有你在我就感到很安心。」朱安柏握着他的手，「你知道吗？我一直爱着你，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在乎别的女人比我更多。」
「安柏，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把你当妹妹。」他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我不是你妹妹！澔勤，我一直没说是因为我以为你知道！我爱你，我很后悔没有牢牢的守着你，我知道错了，你别再处罚我了，回到我身边好吗？」
高好勤严肃的摇头，「你并不爱我，你只是受不了事情的发展跟你预期的不同而已，你只是不愿意承认我爱上的是别人，而不是天之骄女的你。」
「不是的！我是真的爱你，我好怕你受伤害，你不明白那个女孩，但是你了解我，你知道我绝对绝对不会伤害你，我们才是完美的一对呀！」她扑进他怀里，「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真的不能失去你，别这样对我，你不会那么残忍的。」
「安柏。」他轻轻的推开她，「我爱安晴，对你我只有这一句话。」
无论他说什么，她也不会谅解，那又何必多说呢？
「就这样？你就不管我了？澔勤，睁开你的眼睛不要再沉迷下去了，我可以原谅你一时糊涂，但你不能永远都活在梦里呀！那个女人配不上你，她也不像我这么爱你，她要的是你的钱，她不是真心爱你，你不要上当呀！」
他有点愤怒的低斥，「她叫做安晴，不叫做那个女人，请你不要侮辱她。」
「我不是在侮辱她，我只是说实话而已。」朱安柏哭着说：「这个女人是个狐狸精，她到处破坏别人家庭，她把你抢走是为了报复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不要胡说了！她为什么要报复你？她根本就不认识你！」
「她当然认识我！她知道我是谁！她是我爸爸的私生女，她恨我爸害死她妈，所以她要抢走你来报复我。」
「是真的吗？」那个让安晴对他的爱充满惧意的始作俑者，就是安柏的父亲？
「当然是真的！我没有说谎，一直在说谎的人是她！你不知道她为什么离开德兴公司对不对？因为她被经理的太太抓奸，她没脸待下去，只好离开！」
高澔勤露出无奈又心疼的表情。一想到安晴吃过的种种苦头，他真恨自己没有早点回来。
「谢谢你，安柏，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她高兴的笑了，「你现在知道她的真面目了吧，她没有一点比我好，你要抛弃的人是她，你终于明白了。」
「不，你弄错了。」他微笑着说：「谢谢你告诉我她受的这些委屈，让我更加心疼她、爱她。」
「什么？」她茫然的瞪大眼睛，一脸不信，「你不可以爱她，我们才是一对，天造地设的一对。你看我，难道我不美吗？」
朱安柏脱下短浴袍，露出超清凉的蕾丝短马甲，呼之欲出的丰满抢眼又惹火，暴露到极点的蕾丝内裤配上引人遐想的裤袜吊带。
「我不吸引你吗？你不会为我心动吗？」她朝他伸出双手，「澔勤，抱我，我的所有都是你的。」
他摇摇头，「我们只是朋友。」
高澔勤离开房间，她愤怒的抓起酒杯砸在门上，充满怨念的双眼冒出火花。「程安晴！我一定会报复，我不会放过你的！」她抓起电话，打给梁可姿，「高妈妈，我失败了，呜呜……」
梁可姿大为惊讶，「怎么会？澔勤他连你这么牺牲了都不为所动？」美人计没效？这怎么可能呢？
他喜欢安柏的呀，怎么会有男人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没兴趣？一定是程安晴将他迷得糊里糊涂的。
「那位程小姐也跟来了，澔勤跟我根本就没办法说话，她缠着他，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太可恶了！」梁可姿怒火冲天，「现在该怎么办？照这样看来，订婚的事可能得取消了。」
「不用，高妈妈，婚是一定要订的，但是……计划可能得改变一下，我有个办法可以让澔勤恢复正常，让他看到那女的的真面目。」她露出残忍的邪恶笑容，「如果顺利的话，可以让她走得远远的，再也不用担心她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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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澔勤回到大楼时，太阳已经逐渐落下，余晖从落地窗外射进来，照着窗边的程安晴，看起来有点孤单。
他悄悄走上前，温柔的从她背后环抱住她，陪她看着落日。
「事情处理好了吗？她怎么样了？」
「没事，她只是心情不好。」
高澔勤听出她的声音怪怪的，于是将她转过来，心疼的发现她脸上带着泪痕。
「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她小嘴一扁，「我、我打破了你的音乐雪球。」
「是吗？不要紧，算不了什么的。」他捧起她的脸，吻去那些泪珠。
「不，你不懂。」她难过的低下头，「没想到那些雪球这么脆弱，这么容易打破，里面的世界这么轻易的就毁了。」
程安晴轻叹一口气，续道：「就像爱情一样，就像承诺一样，打破了就毁了，复原不了的。」
「没错。」他笑着接口，「但还好里面的世界并不是全部。」
他牵着她走到展示架前。
「摔碎了一个，永远还有一个一样的。不管是什么样的感情，都有不安、怀疑、害怕、紧张，许许多多的情绪在里面。我们因为不安而彼此怀疑，就像摔碎了一个雪球，但用不着担心，世界并不会因此而毁坏，还有一个全新的在那里。」他握住她的双手，「我对你的感情就是这样，一直都是全新的。」
程安晴眼里含着泪，「要是人家知道我用一块钱得到什么，他们一定会羡慕我的好运气的。」
「这真是个极大的恭维，我觉得很荣幸。」
她破涕为笑，靠在他身上，「你是我的一块钱无价之宝。」
高澔勤笑着说：「还真是很矛盾的组合。」是最便宜但同时也是最昂贵的。
他的手机又响起，他笑着跟她抱歉。
接起电话，「妈？」
程安晴露出惊讶的表情，看他不断的点头听着梁可姿说话，却一直没答腔感到很奇怪。
好不容易他终于按掉电话，对她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怎么回事？你快说呀！」虽然她已经接受他的爱，也坦承自己的感情，但是他母亲的反对和不谅解，在她心里是个很大的困扰。
他欢呼一声，将她抱起来旋转，「安晴，我好快乐，从来没这么快乐过！」
「怎么回事嘛！讨厌，快放我下来！」
「我妈认输了，她愿意让步，她希望我们在我爸的生日舞会上宣布订婚。」
程安晴脸一红，「什么呀，我又没答应嫁给你！」
他看着窗外天已经黑了，兴奋的说：「天黑了，快来。」
高澔勤拉着她往外冲，她连声喊着，「去哪里呀！」
「顶楼。」
他拉着她跑上顶楼，隔壁大楼闪烁的电虹灯映得他们的脸上忽蓝忽红的。
「上来这里做什么？」
「看雪。」
「看雪？」她感到莫名其妙，「看什么雪呀？大热天的哪里有雪？再说，台北也不会下雪呀。」
「会，台北会下雪。」高澔勤肯定的点头，偷偷用遥控器打开雪花机的开关。
他是趁着她去上班时，假装外出开会跑来装设机器，打算在今晚给她惊喜。
不到十秒钟，片片的雪花从天而降，程安晴瞪大眼睛，「天！真的下雪了！」
他们并着肩，仰头看着随风飞舞的雪花，她感动得热泪盈眶。
「安晴。」他转身面对她，握着她的手，温柔的微笑着，「你愿意让我永远牵着你的手吗？」
她落下眼泪，在满天的雪花之中，答应了他的要求。
「我愿意。」
一枚完美到极点的钻戒套上她的无名指，他轻轻在她手指上一吻。
「给你我所有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