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凤凰纳七妾
东方既白,渐染绯色。
海面上,四艘刚杀人越货的海盗船正围成圈,在那艘最大的船甲板上忙着张灯结彩,显然是要办喜事。
一个原本被关在那艘最大船舱的贵族青年突然被两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提着扔到最的那艘专放货物人质的仓里。临走前,其中一个看着那个嗷嗷叫的青年,呸了一口,嘲笑道:“大姐前几日看上你,你居然还敢拒绝?现在我们大姐看上了别人,得亏我们今日要办喜事,要不然直接宰你这个白脸!”
两人骂骂咧咧地走远,被摔倒在地上的青年吐出嘴里的烂布,狂骂道:“水性杨花!你们这群杀人不眨眼的海盗,心遭雷劈!”也得亏所有人都去那艘最大的船参加婚宴,否则被人听见这话早按捺不住地拔刀捅了下去,还岂容他不带脏字足足骂了三个时辰?
这骂饶——正是萧国三皇子萧纪涯。
以前他惯在陆地行走,欺男霸女,可是一年前调戏华锦媗被凤金猊打断好几根肋骨,后来再见面屡屡被欺压,吓得他将毕生所向“来涯”改成“来海角”,不走陆地改走水路,可这人生尚未潇洒多日,就在某日被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海盗给打劫了。
他侍卫没带多,所以整艘人数十人直接被四大艘经验丰富的海盗船彻底碾压,幸好他有皇室专属的一副见得饶好样貌,当场被那海盗头领的女儿看中抢去当入赘相公才免于一死,不像其他人全被扔进海底喂鱼。
可堂堂皇子岂能入赘当海盗女婿?
更何况他那女儿胖得像头牛,超级无敌的丑,自己骨头才几斤,哪堪重压?
就在他被关在豪华舱房好生供养,被迫思考是忍辱负重还是以死明志时,四日后,海盗们撒网捞鱼时捞出一块巨冰,里面冻着两个人,烈火融冰后据还能活?好似是一堆殉情的情人,手脚脖颈缠绕在一起。少女样貌惊为人,打算弄醒了就给海盗头领当第十三妾,而男子则精壮英俊,当场迷得那海盗女儿嗷嗷叫着要改立相公,所以他就被无情抛弃了。
就算是海盗,那也要有点贞洁意识,见一个抛一个,叫他脸面情何以堪。
萧纪涯苦兮兮地想道,想完了,又惨兮兮地改喊:“救命呀……救命呀……”
大船里,一身大红痴肥的女人正迫不及待地命人将那个才刚醒的俊美青年拖到甲板上拜堂。男子面色惨白,但瞧瞧那挺拔的身高、那非富即贵的气度、那常年握剑的手长茧,就明显透出绝非俗人。
胖女人越看越喜欢,又赶紧催人去问问自家老爹赶紧过来当高堂,反正那女人在这艘船又跑不了,先给女儿主持婚礼,然后父女今晚各自洞房岂不妙哉?
英俊青年被人伺候着套上新郎装,他冷冷睨着前方那身着新娘装的壮硕女子,目光游移四周:“你们是海盗?我为何在这?”
“这种话就别问了,反正大家日后就是一家人,待会拜完堂,你就是我相公了。”女人听着他这声音宛如,眼底色光难掩,就伸手要来抓他,看得青年作恶,直接闪身避开。他推开身边搀扶的海盗,似是忆起什么,寒声问道:“和我一起的女人呢?”
胖女人误以为跟他捆在一起的少女是情人,随即威胁冷笑:“既然娶了我就别想着其他女人,那女人现在在我爹床上,日后见着,你恐怕还要唤她一声娘。”
英俊青年古怪地瞧着她,煞白的脸庞闪过一丝嫣红,那般激动之下的病态之美,更显得俊俏几分。
“乖乖,长得比女人还好看呀。”明明是男子,却引得旁边不少大汉目光变得淫邪,那胖女人见状冷哼一声,心想着体谅他刚跟情人分了,就准备哄哄几句,哪知船舱内猛然发出一声惨叫,听那声音竟还是她老爹的声音。
不少人赶紧往船舱里赶,却被一股疾风直接刮回来,连带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被重重摔到甲板上,当场有气进没气出。
“爹!”
“当家的!”
胖女人和海盗们赶紧凑上去扶着狂吐血的独眼老男人,老男人伸手颤巍巍地指着船舱的位置,他们赶紧望过去,那位“理应”在老男人床上的少女,正慢腾腾地走上甲板。
她与英俊青年是同样的病态,稚嫩的面孔同样酷寒,望着他们的眼神充满杀气,但望向那英俊青年的眼色,一怔,拂袖而立,冷艳的眼中藏着几分狠意:“萧弘昼,看来我洪福齐,命不该绝呀……”
坠入深渊时,华锦媗为了活命选择将自己冰封,就图哪可以重见光明。只是刚刚有幸睁眼时,看见的却是一个陌生猥琐的老男人正想脱她衣服!
萧弘昼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彼此彼此。”
华锦媗拂袖拭去被海盗头碰了一下的衣衫,看着萧弘昼这身新郎装,目光往旁边一转,看到了貌丑肥胖的黑女人,讥笑道:“你这是要结婚了?恭喜呀,看这搭配当真是生一对呀。”
“是吗?”萧弘昼仰狂笑,完全没有以往的矜持与谨慎。他扬手划过这身红装,瞥一眼那胖女饶新娘装,右脚勾起摔落在脚边的杯子,掌风一推,那杯子直直穿过胖女人心口,对方来不及惨叫,一身红衫就被掌风送上空,尔后方是血溅四方。
华锦媗一惊,暗中做好防御姿态。
红衫在空中猎猎飘动。
海盗们发出尖叫,尤其是那独眼老男人还断断续续地吆喝要杀他们二人报仇。只可惜萧弘昼和华锦媗都是杀神,即便是强弩之末,拂袖间仍能轻易杀人命。任何人靠近,无需对方出手,身首便是异地。
这就是所谓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华锦媗知道自己远离陆地必须依靠船只回去,可想回去的第一步就得解决萧弘昼。她观察萧弘昼面色,知他失血过多,可又暗中掂量了自己所剩无几的道行,近身搏斗仍旧吃亏,所以得智取了。
两道疾光迅速甩出,萧弘昼闪躲后,捡起海盗掉落的刀直接朝她冲了过来。
华锦媗来不及布阵,只能以攻作防,落空的刀气和术法袭在夹板和其他船只上,直接破开那些脆弱的木板。
船板船舱一个一个接连收到破坏,甚至有艘身直接被击穿,海水灌入导致船体下沉,吓得残留在船上的海盗们忙着逃窜或者跳水求生。
被绑在船舱里面的萧纪涯,一边听着外面惨叫连连和各种崩塌声响,一边赶紧咬着手里的绳子,在险些废掉两颗门牙时,绳索终于断开,他赶紧跑出船舱,发现左边船沉了,右边船也沉了,而自己所在的船,“啊啊啊啊,救命呀,船要沉了……”
话音刚落,一条绳索突然飞至,将他挥舞的手锁住,然后一拖,萧纪涯下一刻就摔落在大船甲板上。他摸着摔疼的屁股站起来,往左一瞧——萧弘昼,呀地呀!往右一看——华锦媗,死了死了!
他捂着眼睛想装死,却听得右侧的华锦媗皱眉道:“还真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纪涯苦着脸答道:“被绑来做压寨女婿。”虽然尚未上任就被罢免了……
华锦媗怔了下,目光穿过他望向对面身着新郎装的萧弘昼:“两兄弟共侍一妻,美谈呀。”
你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讽刺!萧纪涯暗啾啾瞪着华锦媗,反正知道她再怎样也不会杀自己,只是左边这个——“现在是什么时候?”萧弘昼冷道。
萧纪涯赶紧答了个时间,虽然与萧弘昼同父异母,但耐不住他怕这个能干出篡位杀兄的亲弟弟。
华锦媗算了下,距离坠入王城深渊已有两个月余:“这里是哪里?那场战结果如何?”
萧纪涯回道:“这里是萧国海域呀。至于那场战,琳琅国连王城都没了还能如何?当然是亡国了。”
萧弘昼冷道:“凤金猊他们死了没有?”
华锦媗心头一紧,却听得萧纪涯回道:“我不知道呀。”
她一瞪:“你好歹是萧国王室,这场战关系重大,你怎么会不知道重要将领的生死?”
萧纪涯可怜极了:“我是真不知道呀。打了七六夜才结束,一开始听凤金猊是被人抬着出来可隔日又消失不见了,鬼知道呀!”
华锦媗急忙问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难道就没人去找——”
萧弘昼猛然越过萧纪涯朝她偷袭,华锦媗险险避过却挡不住下一击,那刀快得看不见锋芒,屡次就要将她置于死地时,她勉强抵抗,刀锋险险擦过身躯最多割到衣衫,好在萧弘昼失血过多终究无法保持这种攻击速度,才让华锦媗苟延残喘地避开,最后五指一罩,终于将他弹了开。
可两人散开后,华锦媗勉强站稳,一身外衫却已裂得只剩贴身亵衣。她一怔,那件新娘嫁衣恰巧降落,稳稳盖住她的身子。她不管如何先将衣衫穿好遮住身子,可回过神,瞅着萧弘昼眼色猛然加多一丝惊惶。
萧弘昼笑了下,等着她穿上嫁衣后就不管不关冲了过来,迅速扣住她的双腕一扭,咔嚓,骨折。
华锦媗痛到浑身发颤。
萧纪涯在旁看着她落败的惨状,惊得咬住手掌,反正帮不上忙不如躲起来为妙,可是一柄刀飞来直接插落在他迈出的右脚下方,只差那么一点点……他怯怯回头,却见萧弘昼钳着华锦媗后颈,指着那红烛高燃的高堂喝道:“三皇兄,大喜之日怎能没有见证者?你且过去坐着!”
萧纪涯“哦”了一声,踉踉跄跄地跑过去,坐如针扎,然后诚惶诚恐地看着萧弘昼拖着华锦媗走过来,又在看见萧弘昼走动时脚底渗出的两条血痕,禁不住瞪圆了眼。这、这、这……
萧弘昼强行压转锦媗一并跪到萧纪涯下方。
这——
又惊得萧纪涯当场跳起。
华锦媗徒劳挣扎:“萧弘昼,你到底想要干嘛?”
“拜堂。”萧弘昼回道,双目直射萧纪涯,为了求生,这厮脑子竟也转得飞快,顿时大声喊道,“一、一拜地——”
华锦媗还来不及再吭声,就被萧弘昼按着头重重往地板一磕,“咚”地一声,额头险些开花。
“二拜高堂——”
华锦媗再度被强行按下去磕头,这副场景跟李圣香当年逼亲没两样!
“夫妻对拜——”念完,萧纪涯看着萧弘昼身下淌开的大片血,抱着膝盖瑟瑟发抖地缩在凳子里。血都快流光了,怎么还能这么折腾?
华锦媗死倔地不肯转过身,最终还是被萧弘昼掐着下巴强硬地扭了过来。
她盯着萧弘昼,对上他复杂难辨的眼神。
萧弘昼脸色惨白,发青的嘴角还有血流,满身红衫有晕渲开。那全都是血!他浑身都在流血!
与华锦媗一同被冰封时,萧弘昼的伤口连带着也被封住了,可当冰融化时,当他睁开眼重见光明时,浑身伤口就再度裂开,尤其是心口被凤金猊踢中的伤,令他痛得早已浑身麻木,渐渐地就连眼前视线也终于模糊了。
一股从未有过的筋疲力尽扑面而来,他几乎是耗费最后那点力气,扣着华锦媗后脑勺强行压下这一拜,两颗头颅重重磕地。
夫妻对拜!
萧弘昼松了一口气,恨恨道:“……礼成。”
然后,他咬牙切齿的笑道:“迦若,就算我死了,你也扣上了我的名分,从此为我萧妇,再也摆脱不了我萧弘昼三字。”话落,扣着她的手缓缓松开。
华锦媗瘫倒在地,急促地喘息,满以为萧弘昼羞辱完自己后就要动手,所以也做好必死的准备,可迟迟不见动静。
她勉强睁开眼,努力朝前面看去,却在满眼血色里看见自己的手,自己的手沾满黏腻的热血。不是她的血,她身上并无多少致命伤口,可很快地,她的手就被萧纪涯战战兢兢地握住。
萧纪涯颤声道:“你别怕,弘昼他、他好像死了……”
萧弘昼维持着夫妻对拜的姿势跪在旁边,微勾的嘴角垂着一道血流,双目紧闭,再也没站起来。
华锦媗暂时猜不透萧弘昼刚刚为何发疯,也不知道他是临死悔悟放过自己还是来不及杀掉自己,她、她只想——抓着萧纪涯的手急切道:“我快撑不住了……你一定要保住我……我不能有事……我答应凤凰不会落下他的……萧纪涯你带我回——”话没完,她脑袋一偏,再度晕了过去。
萧纪涯看着这一死一伤,再望着在船底附近滑水的海盗们,总觉得自己先把“活着上岸”这个问题熬过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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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华锦媗醒来时,耳边隐约听见闹市吆喝的声音,她用力动了动眼珠,睁开眼,头顶是椅的车厢顶。
萧纪涯捧着个黑盅缩在角落,见她醒来赶紧放下,然后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问道:“知道你是谁吗?这是几?”
“……”华锦媗鄙夷地眯着眼,撑着手臂缓缓坐起。
也不知道是睡了多久,浑身有了些精力,不再是先前动不动就要死不活的状态。
她嗅到厢内有药味,发现车门那里还搁着个文熬药的炉子,再看看自己已换了身干净的绿色衣衫,皱眉道:“你趁我昏迷时占我便宜?”
“地良心,我现在哪有那胆子?我花钱雇了个大婶给你换的。”萧纪涯对发誓,明明避她如蛇蝎,要不是看在华锦媗将他从海盗手里救出来,他早就撇下她跑远了,哪里还会在上岸后赶紧找大夫给她看病?而且为了哄骗那群海盗喽啰给他开船,他施展毕生所学,将各种坑蒙拐骗的招都想透了,险些想破一颗脑袋瓜才过关。但也有运气成分,毕竟那对海盗父女死了,剩余喽啰头脑简单好忽悠,不然华锦媗一倒,他也凶多吉少。
“马车这是要去哪?”
“东圣国弘阳城,我怎么知道凤世子去哪?”
华锦媗看着他身旁那个骨灰盅。
萧纪涯有些悲悯地抱在怀里:“终究是亲兄弟,我不收尸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他当真死了?”
“不然呢?要是他没死,你还能好好活着?”
“把骨灰盅给我。”
“这人都已经死了,你想戳骨扬灰就太过分了。”
“我只是瞧瞧而已。”华锦媗撑着半个身子坐起来,劈手夺了骨灰盅开盖瞧,里面除了一摊骨灰还躺着一块开国玉珏,的确是萧弘昼那块。
萧纪涯满脸警惕地盯着骨灰盅,以防她动手还能抢救点什么。
她瞧着他这番动作,堂堂皇子却弄得这番贱兮兮地,好笑又无奈,便将盖合了还回去。“的确呀,如果萧弘昼活着又岂会放过我?他就连死都想让我不得安宁!萧纪涯,你可还记得你那位父王临终前颁发的继位诏书?”
“记得——”到这,萧纪涯就摇头叹气:“就是这封来不及更改的诏书,才令皇长兄他迄今都不能继位。”
“如今错有错招,你回去就可凭你三皇子身份向朝臣立誓,亲眼见证我华锦媗与萧国皇子拜堂,按照诏书所言只要我嫁入萧国王室,可没限制我必须嫁给哪位皇子,萧玉卿都能继位。至于后期我成了孀妇以及改嫁,则与萧国再无关碍,可懂?”
“话虽如此也得通,但你不怕对自己有所影响?”
“我又不会少块肉,而且也不是第一次被逼着拜堂了。”华锦媗看着他,调侃道:“再者你们萧国也是要脸面的,这封继位诏书本来就有问题,如今能名正言顺地走完过场,相信你们萧国大多朝臣也是乐于顺水推舟,不敢暴露我这位萧国孀妇的名,免得贻笑大方。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放心,我不受影响。”
萧纪涯看着她,好半晌才道:“你想得真开,但……谢谢你,皇兄能继位对萧国来意义非凡,我是真心感谢你的!”
“看得出你的真心。”华锦媗摆手,“总归你想方设法保了我这条命,要不然我也没机会提醒你。”萧纪涯才刚升起的感动之情,瞬间消灭得连渣滓都无。他暗暗翻了个白眼。
马车骨碌碌继续朝前走。
华锦媗坐不了多久就累得躺回去。
萧纪涯请来的大夫都她刚生产完没做好月子,甚至长期受寒以致落下病根,再不调理只怕连寿命都会折损。
没办法,华锦媗只得配合着喝每隔三个时辰的苦药,连半颗蜜饯都不得,苦得她味觉全没了。
萧纪涯虽然混不吝了些,但人命关,这些时日倒是尽心尽责地伺候华锦媗。只是华锦媗迄今都不知凤金猊和孩子的下落,难免郁郁寡欢,这自然又影响身体的复原。
为了讨她欢心,萧纪涯就去买了些金银首饰和媳玩意逗她开心,可惜没有逛窑子、没有调戏良家妇女的他,这副模样落在个别人眼里,自然是异常。
只隔一日,马车出了城就被拦截。
华锦媗怔了下,示意萧纪涯掀帘看看,如果不出所料的话——
车外站着几人,为首的是裹着银色披风的清隽公子,郊外风含沙,吹得他不得不捂嘴重咳。
她眼一抬,总算彻底放下心了。“还行,第一个出现,没有辱了你拂樱楼的招牌。”
听听这话,除了华锦媗那讨人嫌的嘴,还有谁能得出?
“我的樱楼拥有下第一的情报网,岂是烂虚名?”秦拂樱笑道,示意秦筝赶紧派人将华锦媗生还的消息传回去,然后缓缓登上马车。
他当年清了胎毒也损了根基,如今靠药材和方术勉强持命,原本呆在楼里静养,可听见手下人汇报萧纪涯买首饰不逛青楼不戏良妇,心生疑虑就派人继续调查,只是车厢里藏的女人太难窥见真面目,以此女手段和萧纪涯的脾性……于是等不及下属再次求证,亲自前来。
果然,的确是华锦媗。
也幸好是真的华锦媗而非玉娇龙,毕竟谁都不知道被萧弘昼拖着坠渊的那个——究竟是玉娇龙还是华锦媗?!
秦拂樱进了车厢,打量她脸色,拉她手来探脉:“还好,接下来静心调养总能恢复。不过你怎么跟萧纪涯走一块了?”
“不仅萧纪涯,就连萧弘昼都走一块。”华锦媗道,眼神移向旁边放得稳稳的骨灰盅。
秦拂樱第一反应同样是要检查骨灰盅,可却被萧纪涯抢先护在怀里,兢兢哼道:“他人都死了,就算没死,光瞧骨灰盅能瞧出什么?”
秦拂樱轻笑点头:“也是。三国局势已定,他就算活着能起掀多大的浪?”
华锦媗问道:“萧弘昼把我儿子置换了,你们可知道?还有凤金猊他到底去哪了?”
“有我拂樱楼和算无遗策的焚音,自然都知道。”秦拂樱示意她宽心,“孩子已找回并送到凤火王身边,这是凤家第十代根苗,凤火王护得很紧,就连华离羽屡次递帖都未必能见着。如今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凤金猊在外苦苦搜寻,有陆宝玉和韦青傍在左右,性命无忧,最差不过风餐露宿。我刚已命人将你平安归来的消息送出去,想必他很会出现。”
“那就好。”华锦媗倚回车壁,长长松了一口气。“希望否极泰来,未来团圆安康。”
秦拂樱浅笑看着她,衷心点头:“会的。不然收拾东西跟我回拂樱楼,行程绝对比这辆破车快。”
华锦媗转脸望向抱着骨灰盅的萧纪涯,原本想向秦拂樱借几人送他回萧国,可萧纪涯对拂樱楼这座盛名的空中阁楼向往已久,凭生难得几回见,怎么也得蹭蹭飞楼的瘾。而秦拂樱无异议,她自然更不会拒绝。
秦拂樱遂让秦筝上前搀她走。
拂樱楼就停在附近,楼高九层,巍峨如山,建筑辉煌,庞大的让萧弘昼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阁楼起飞,楼下云雾缭绕,让人疑是梦境之中的琼楼玉宇。
人站在窗前俯瞰,底下建筑渺如砂砾,熙熙攘攘,犹如下已平。
华锦媗路过书房和厢房时,望着尚未彻底掩盖的打斗痕迹,犹如当初那些危急画面重现。她问道:“秦大美人,还有多久能到弘阳城?”
“回先生,不出三日便可抵达。”秦筝恭敬答道,许是华锦媗化险为夷让她心情大好,竟难得开了一个玩笑,“兴许阁楼到了,回传消息的人却未到弘阳城呢。”
拂樱楼耗量极大,可日行千里,除了那艘已被肢解的画眉舫,下无物能及。
***
三日后,拂樱楼准时在弘阳城外的山头降落。
秦拂樱因身体缘故只能将她送到楼口,临别时纵然有话惜别,但耐不转锦媗归心似箭拔腿无情,他只能嫌烦地催她要走就走。
华锦媗和萧纪涯就乘着秦筝安排好的马车快速下山入城。
她趴在车窗口看着外面繁华的街道,这种烟火气息是恍如隔世呀,她忍不住笑弯了眼,甚至饶有兴致给萧纪涯介绍路过的各种吃摊。想当初,她可是吃遍大街巷的地头蛇。只是当马车路过凤池府时,神色一顿,终究是恍了神。
——当年她烧掉自己的房间只是为了杜绝灏锦兰他们再从中搜出任何线索,虽然挨了华凤池一巴掌,但她心中不敢怨恨,因为华凤池对她的疼爱从未虚假。
——可是从那以后,她却再也没有机会回凤池府,而这座风池府想必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吧?
她正要放下车帘,却见大门敞开的凤池府跑出两个嬉闹的幼童,两名奶娘贴身跟随,随后走出一位被婢女搀扶的美貌少妇。
孙倩柔如今为人母,体态丰腴,面容比少女时期更显雍容。她无奈地看着孩子们嬉闹,时不时出声叫他们心以免摔跤,目光无意间扫向管道路过的一辆豪华马车。那车帘已放一半,虽然仅剩鼻尖以下的半张脸但却十分熟悉。
她顿了下,情不自禁追向那辆飞驰离去的马车:“……是、是锦媗吗?”
马车走得飞快,拐了弯飞速驰向凤王府的方向。
萧纪涯察觉她神色落寞,壮胆问了一句:“你该不会是近乡情怯吧?”
“我像是如此矫情的人吗?”华锦媗斜去一眼,“况且这里也不算是我的家乡。”
萧纪涯得寸进尺地抛出质疑:“是吗?你不是自幼在这弘阳城长大?”
华锦媗哼道:“萧纪涯,知不知道祸从口出?”
萧纪涯识相地捂住嘴,表示收声。
马车又经过一段树挂红盯墙贴双喜的官路,装饰得比逢年过节还喜庆。可如今才初秋,前后节日不着调,萧纪涯耐不住八卦请教了路人,哪知路人回是凤王府招亲。
两人怔了怔。
华锦媗愕然追问:“你凤王府是谁在招亲?”
路人满脸憧憬道:“除了金猊世子还有谁呀?虽然世子妃还空着,但前招了三位,昨招了两位,今早又招了四位,三就坐拥九位妾侍享尽齐人之福,真是羡煞旁人呀。姑娘你可是要应招?可惜来晚了。”
华锦媗似笑非笑:“不晚,我是打算招那凤世子入赘的。”
路人满脸古怪地打量她。
萧纪涯赶紧打赏赶人,回头却被她使劲掐了一下,痛得发出杀猪叫,华锦媗这才恍悟会疼就不是幻听了。
萧弘昼忍不住嘀咕:“那你怎么不捏你自己?”一记白眼,让他谨记自己弱者身份。
马车一停,萧纪涯赶紧扶着她下车。守门侍卫认不得他们自然是出手阻拦,而凤王府面积太大,站在门口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一定喊出熟人,华锦媗就让萧弘昼直接出示萧国皇子令牌。
侍卫就捧着信物跑进去,没多久,管家荀佐率人匆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