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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9章 心病

    她这话的时候,一直赏析着落雪,压根就没把温柔的眸光挪移到熙然的脸上。

    当然,她是故意的!

    熙然也只好看着落雪,笑道:“我自在上海滩长大,对雪的记忆有限。这会儿,我可以美美的赏雪了!”

    若兮压根就没和熙然商量,自作主张的道:“哥哥不在,你陪着我出去走走吧。”完,便转身走进了书房,从案桌上拿起了一把竹柄绸布伞。那把伞本来是装饰品,长年累月的搁在案桌上。

    若兮拿着它来至书房门口,缓缓的张开那把伞,吹了吹上面蒙着的一层细密尘埃,随即高举过头。熙然看着那浅青釉颜色的绸布伞,心里迟疑着。只有一把伞,他怎么办呢?总不见得,她和他共用一把伞吧?

    若兮的心里其实也觉得尴尬。可是,刚才,她一鼓作气的出了那句话,又取来了这把伞,便只能咬紧牙关的演下去了。

    她毕竟是有过恋爱经历的女人。在纽约留学的时候,她和黎益辉谈过的那场恋爱让她很失望。她表面不在乎,把那场恋爱当成是实习爱情,可她的心里多多少少的觉得窝囊。

    她需要挽回面子,不能让黎益辉那个浑蛋看她的笑话。

    熙然寄人篱下,身不由己,只好勉为其难的随着若兮离开了戏班子。

    俩人是从侧门出去的,压根就没被戏班子的人撞见。

    门口是一条大街,已经被厚厚的雪褥掩盖。远处有一座歌功颂德的木质牌楼。沿街两侧鳞次栉比的排布着各色商铺字号。行人稀少。偶尔有几个行人经过,也都步伐匆匆。

    若兮引着熙然沿街而校俩饶身高差不多,所以,她举伞的时候也不觉得费力。可熙然哪里肯让她举伞呢?他接过了她手里那把绸布伞,尽量的把伞朝着她的那面遮掩。

    她的心里很舒服,笑道:“以前,我经常和哥哥在雪出门。平日里,这条街上很热闹。唯独在下雪的时候,这里才变得清净。肖先生,谢谢你陪我出门赏雪。”到这里,眸光温柔的看了熙然一眼。

    熙然跟着笑道:“没什么!我正想出来走走呢。我来北平都快一个礼拜了,还没出门走走呢。”

    若兮道:“北平的景致不如上海的景致。我的意思是,这里没有上海的洋气。街上没有咖啡馆,西餐厅,洋乐队……”

    熙然道:“我在上海呆的久了,反而觉得北平很新鲜呢!”

    若兮又看了熙然一眼,道:“那趁着你初来乍到的新鲜,我带着你四处转一转吧。等会儿,我们去吃东来顺火锅吧。羊肉不腻,沾着芝麻酱儿,吃在嘴里,别有一番味道。”

    熙然来了兴致,满口答应。

    落雪里,俩人沿着那条街逶迤前行,穿过牌坊,拐过弯,来到前门楼跟前。若兮准备引着熙然去鼎鼎大名的东来顺饭庄。刚走到门口,她就被一个卖剪绒花的贫婆子拦住了。

    那贫婆子奉承道:“这位官家姐,您瞧一瞧这些剪绒花,在江南很时心!您要是戴上一朵儿,肯定会鸿员头!”着,便把手里捏着的一捧五颜六色的剪绒花送到若兮的眼前。

    若兮仔细的看了一番,发现那些剪绒花的做工不俗。看样子,它们真的来自江南。熙然知道,在上海滩,这样的剪绒花卖的很好。欢喜月戏班子里的师姐师妹们都喜欢戴这种纺绸花。

    他道:“这真是上海的东西。我以前经常见。早知你喜欢,我给你带几朵。”

    若兮看中了一朵紫红色的剪绒花,从贫婆子的手里抽了出来,道:“你哪里能料到后来的事情呢?这会儿,你买给我吧!”完,便含情脉脉的飞了熙然一眼。

    熙然问清楚了价钱,刚要付钱,却见一位身材发福、满脸横肉的中年女人抢近一步,把那朵儿紫红色的剪绒花从若兮的手里抽了出来。若兮打量着那女人,质问道:“你干什么?怎么还抢呢?”

    那女人痴痴傻傻的道:“我买给俺妹子。俺妹子肯定喜欢。嘻嘻嘻嘻……”完,也不付钱,撒腿就跑远了。那贫婆子急忙劝道:“那女人是个疯子。你们不要见怪!”

    若兮的心里有些不高兴。她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剪绒花,实在挑不出一种喜欢的花色了。她惋惜的道:“算了!不买了!”

    贫婆子的眸光里涌出失望,刚要什么,却见熙然从黑呢子大衣口袋里摸出几枚钱,送到了她的手里。贫婆子感激连连,点头哈腰。

    若兮没有吭声,转身走进了东来顺饭庄里。她在心里感慨着,熙然这人怜贫惜老,心底醇厚。

    东来顺的老板认识若兮。他急忙上前迎候,摘下脖子上挂着的一副崭新的毛巾,轻轻的拍打着若兮和熙然身上沾着的细碎雪花。

    若兮道:“来一只锅子,三盘羊肉,各色菜蔬。我们坐在楼上,那里的光线敞亮。”着,便引着熙然缓步上楼。

    老板紧随其后,道:“要知道大姐您来,我就把楼上最好的那张桌子留着了。”

    若兮道:“无所谓。坐在哪里都一样。”

    三人顺着木楼梯来至二楼。楼上坐着三个中年人,两男一女。两个男人都是商人打扮,瓜皮帽,马褂长袍。那位中年太太却穿着时髦的洋款裘皮大衣,打扮的珠光宝气,芬芳扑鼻。

    熙然愣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梁太太竟然也在北平!

    梁太太看到了熙然,也觉得很诧异。自从恒锋和熙然离开她的孤儿院以后,她就一直没有见过俩人。可是,她却听了俩人已经红透上海滩的新闻。最近,她又听了熙然进宫为老佛爷贺寿唱戏的消息。

    她打量着出落的玉树临风的熙然,又看了端庄舒雅的若兮几眼,不由得笑道:“真巧!熙然,我们都好些年没见面了吧?”

    熙然回过神,客气的对梁太太道:“您怎么也来北平了呢?”

    梁太太朝着看热闹的两位商贾努了努嘴,神情悲凉的道:“我的亲叔叔刚过世……这是我的两个堂哥!”

    熙然道:“请节哀!”完,便不再吭声,随着若兮坐在了前面的一张空桌子跟前。

    老板客气了几句,便匆匆的下楼了。

    若兮朝着梁太太打量了几眼,觉得这女人像是个有钱人家的阔太太。另外,听口音,这女人也是上海来的。

    熙然看了一眼半开半掩的棕漆木窗。有几片雪花飞到了他的腮上。一阵寒凉。他立即掩上了那半开着的木窗。木窗发出了砰的一声响。梁太太一直背对着熙然坐着。此时,她听到声响,扭头瞥了一眼,随即一翻白眼,继续和堂兄们谈论着叔伯家的私事。

    在这雪里,人们很容易想起旧事。熙然想起来几件孤儿院时候的往事,不由得朝着梁太太的背影瞪了几眼。若兮一直坐在他的身侧,她自然也看到熙然阴沉的脸色和他眸光里涌出的火辣辣的憎恶之情。

    她在心里琢磨着,熙然和这位富家太太肯定有什么过节。

    伙计端来了铜火锅,羊肉,时令菜蔬,茶壶,杯盏。他布置好桌子,用火柴点燃了火锅,便恭敬的退下了。

    若兮笑道:“来,尝一尝北平最有特色的火锅!这里的羊肉一点儿腥膻味儿都没樱羊都是在蒙古草原上放养的。它们吃着水草长大。”

    熙然打起精神,捏起一双筷子,把碟子里的羊肉卷心翼翼的放进了火锅里。若兮和他抢着放菜蔬,比赛似的,引得熙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梁太太又扭头看了一眼。她照旧一翻白眼。

    男大不婚,女大不嫁,父母长辈只好逼婚。

    逼婚意味着被强制剥夺自由,被桎梏上爱情的枷锁,俯首为奴——情奴,孩奴,房奴,车奴!

    刚过完二十五岁生日,黎若兮就被逼婚了。

    逼婚的人不是她的父母,也不是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们,而是她在京的房东梁太太!

    这几,房东梁太太和她的儿子顾宁辉一直缠着若兮。只要若兮心甘情愿的嫁给宁辉,她能立即马上肯定结束北漂的苦日子,成为四环内三套房的房主,两部宝马车的车主!

    此时此刻,在朝阳万达广场的杰克琼斯专卖店里,若兮正坐在收银台后面,心绪愁烦。

    滴滴滴……

    出口的报警器蓦然响起。

    若兮回过神,急忙朝门口扫了一眼。刚结完漳那位中年女顾客被店长张妮娜拦住了。

    妮娜刚去了一趟星巴克,拎着一只塑料袋,里面装着三杯美式拿铁热咖啡。

    她面色冷峻,口吻客气的对女顾客道:“您好!女士!收银台在拐角。您是不是没看到?”

    女顾客顿时火冒三丈,挥舞着一只滚圆的胳膊,瞪大了一双桃花眼,尖着嗓子喊道:“结过账啦!怎么没结账?”

    妮娜仔细的打量起这位恼羞成怒的女顾客。这饶衣裤鞋都是意大利的斐乐品牌,身上还斜跨着一只最新款的正品lv包。她分明是个富家太太。

    妮娜立即堆起笑脸,轻声细语的道:“女士,能看一下您的购物票吗?”

    女顾客把手里拎着的那只纸袋子交给了若兮,从身上挎着的那只lv包里摸出一张购物票,送到了妮娜的眼前。

    妮娜仔细的看了一番,问道:“女士,能看一下袋子里的衣服吗?您别多心!我猜,肯定没除掉磁扣子。”

    女顾客一把夺过纸袋子,从里面抓出一件崭新的女士长裙,丢在了妮娜的怀里,喊道:“看吧!什么媳东西!这是给我家保姆买的!我才不穿杰克琼斯这种平民货呢!”

    妮娜抖开那件五彩斑斓的长裙,果然发现衣襟处的磁扣子还在。她当即朝着角落里的收银台喊道:“若兮!你给我过来!”

    若兮眼瞅着门口这幕,早已心虚。她浑身僵直的走了过去,对那位女顾客鞠了一躬,道:“对不起!是我的工作失误!忘记拆掉磁扣子了!”完以后,便一直低着头,耷拉着眼皮,不敢再多一句话。

    女顾客不依不饶,喊道:“你脑子想什么呢?怎么稀里糊涂的!新来的?”

    妮娜一直恶狠狠的瞪着若兮,恨不得能让眸光里射出万箭,把若兮刺的千疮百孔!

    在这半个月里,若兮已经多次闯祸。

    她标错了打折服装的价格,弄脏了新款白t恤,打碎了顾客的保温杯,下班忘了锁卷闸门!

    妮娜对若兮已经忍受到了极限。此时,她实在忍无可忍,朝着若兮歇斯底里的喊道:“你怎么回事儿呢?你自己算算……最近……你惹了多少麻烦了!你是不是故意的!啊?你是不是故意给我捣乱?”

    女顾客冷笑几声,趾高气昂的道:“我就瞧不起你们这些打工的!但凡有点儿文化,也不至于当店员吧_!我们家的保姆都是大专毕业!”

    妮娜觉得这话很刺耳,心里很不服气,故意对若兮道:“当初,你大学本科毕业,非要自主创业。我和你姐夫让你来店里帮忙,让你先了解市场行情,积累经验!你做事情一定要仔细!不能马虎!将来,你自己当了老板,如果还这么粗心、丢三落四,怎么能把生意做大呢?”

    若兮领会表姐的意思,瞥了女顾客一眼,接口道:“表姐,实在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后悔当初没继续读研究生!现在,连家政保姆都是大专毕业的文化人!这位女士要是不出来,我竟然都不知道,在这千万富翁都不媳的北京城里,当保姆的都要有大专文凭。”

    女顾客一直凶神恶煞的瞪着若兮。她在心里嫉妒着若兮的青春年华,纯然的美颜,婉转动听的嗓音,还有她的大学本科文凭。此时,她冷笑道:“在北京城,千万富翁多如牛毛!可你不是!等你什么时候成了千万富翁,或者嫁给一个千万富翁,不妨告诉阿姨一声吧!”

    若兮的眸光里涌出倔强,朝女顾客眼角的鱼尾纹扫了一眼,娇滴滴的道:“阿姨,我这么年轻,不过才二十五岁,奋斗的机会还多着呢!”顿了顿,收敛了脸上的微笑,轻声道:“阿姨,您作为老前辈,不妨给我传授点儿经验吧!当年,您是怎么嫁给一个千万富翁的呢?到底靠着什么呀?嗯?”

    女顾客被这话戳中了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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