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深夜。
在生活了多年的卧室中，慕白坐在床上，望着窗间的明月。
他睡不着，今天一幕幕场景始终在他的脑海中回荡。他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他也想自己的实力能够很强大，他也想能把那个袭击他的人以及欺负他的所有人都踩在脚下，可是他无能为力。
他学不好八股，搞不好章数，就连书法，也是一般，而身子更不强壮。
青悬是他从小到大的丫鬟，据说这丫头的身份不一般，是她主动要求照顾慕白的。从小到大，一直没有分开过。慕家没落后，慕白曾经让其离开，可是她怎么也不走，慕白无奈，只能任由她的性子了。
曾经的慕家独子在慕家换主之后失去了往日的荣光，很多人都可以对他不恭不敬，甚至因为他天资愚钝，遭受到了无数嘲讽与耻笑。而他的大伯，也就是现任慕家家主，对此也是不闻不问，甚至慕家主母有时也会打骂他。慕白那几年受尽了屈辱。
这一切结束都是在那一天，中午。慕家主母又因为慕白不合格的成绩大动肝火，在众下人面前狠狠地批斗他。
就在这时，大门开了。
青悬一身青衣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一群戴着红丝带红花条的人。有人大呼：“恭喜莫小姐获人试魁首！人院院首亲批：上天承德！
“这又是一位绝世天才啊！”
“以莫小姐之姿，定又是我帝国一大新星！”
“末将台显像，天字榜留名，这是莫大的荣耀！这是我帝国之幸啊！”
身后传来了密密麻麻的赞扬声，在一干人目瞪口呆的震惊中，青悬缓缓走到慕家主母面前，轻轻道：“主母，今后慕白哥哥就不用您操心了，他的功课由我来辅导。”
人试魁首。
人试第一。
上天承德。
将台显像。
天榜留名。
在他人羡慕，嫉妒，不甘的目光中，只有慕白知道自己嘴里有多苦。
人试第一啊！在这个年纪，不满十七的年龄，简直就是个传说。
慕白叹了口气，在过几日的地试上，如果还是这般表现，恐怕这片天地都不得宁静吧。他又感觉有些头痛，这是他的老毛病，如果头痛起来，不及时睡觉会难受的要死。
就在这时，他却突然听到一阵阵的水声。陡然之间像是明白了些什么，慕白飞快地跳下床，冲出门。
花园内，本应静谧的夜色，却不时传来一声声水花溅起的声音。
“你给我停下来！”慕白飞快地跑了过去，看到青悬衣衫尽湿，泡在还在散发着冷气的木桶里。
“你疯了，竟然用冷凝散！你不知道这是会冻死人的！”
陡然见到赶来的慕白，青悬显得有些惊慌失措，道：“慕白哥哥，不要过来，我在洗澡。”
“你还敢骗我！”慕白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到木桶前，一把将她提了起来。
她的衣衫已经湿透了，散发着幽幽的寒气。
“你这是何苦呢！”慕白心疼的皱起眉头，叱道。
“慕白哥哥，我没事的，我在修炼。你不用担心我。”
“是不是因为地试？”慕白感觉头越来越痛，直接问道。
地试之后，她就要为帝国效力了，很可能会被调走。
“我……我……”
“不要说谎！”
青悬低下头，轻轻点了点头。
“慕白哥哥，我不想离开你。”
“傻丫头啊！”
看着青悬青白的嘴唇，慕白心中一阵痛，大脑好像裂开一样，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慕白哥哥！”
一片寂静的白色空间中，陡然有一个汹点从中显化，在不知不觉中，竟是令这片空间出现了道道涟漪，渐渐扭曲。
随着扭曲的加剧，一缕缕黑色的光芒，也是从那扭曲的线条中，溢了出来，在这片空间化为极小的黑色细丝游荡，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融合变得越来越大。
同时，那扭曲的线条也是越来越快，越来越多，到最后疯狂的旋转，连一些星空似得光线碎片，也是被卷入了进来。
“我……我是谁，我在哪里？”慕白睁开眼，眼里闪过一丝迷茫之色，而后便是看到了一幅这样的场景。
黑白交织，星辰闪耀，只不过一切都是扭曲的，如搅起的清水里存在的倒影一般。充满了不真实与梦幻。
突然间，一处极小的黑点内，飞出了一道极其微小的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没入了慕白的眉心处。
“咦，那是什么？”
慕白晃到一点灰色的轨迹，但并没有怀疑什么，这片空间在头疼入睡后他来过很多次，只是先前都是纯白色的，头一回像今天这样，到处充满了诡异与绚丽。那个灰色的轨迹也很有可能是众多光彩中的一个吧。
“轰！”
一声巨响，一道巨大的黑影突然从空而降，紧接着，又是数道影子降落。
“啊哈哈，竟然被我遇到了一个拥有初始之魂的肥肉！唔？竟然还没有修炼！真是极品啊！上天恩德！”一双巨大的紫色眸子盯着慕白，目露贪婪之色。
“你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慕白虽知道这个生物不怀好意，但确实不懂他所说的，他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哈哈，果然是极品，初始之魄未经污染，还未修炼，宛若新生婴儿，简直是上天赐予我的第二生命！”那紫眸生物兴奋地大吼，目光更是贪婪无比。
“什么？你说的什么初始之魄？”
这次没有人回答慕白，一旁却有数道声音响起：“你不要做梦了，这初始之魄，岂是你能够吞噬的？卑微的种族，这个识魄，理应是我的！”
“你们都太自负了，我是不会拱手让人的！”
“我已经游荡了千年，不可能把机会让给你们！”
“哼，那就看我们谁有这个实力好了！”
紫眸生物说完，便化为一道乌光，夹杂着紫色光芒，冲向慕白眉心。
“尔敢！”其他人也是飞速赶上，却不及其速度，终是落了一筹。
那乌光极快，只能见到一道黑影，慕白见状，下意识便抬起双臂抵御，只听一声喋喋大笑传来：“小娃娃，你还是不要抵抗了，乖乖交出你的始魄，我会将它发扬光大的！”
慕白知道不能够让他进入自己眉心，如果进入了将会有非常恐怖的事情发生。可是他绝望了，格挡根本无效，那黑影径直穿过了双臂，没入了他的眉心。
感觉到自己眉心一阵冰凉，慕白心中一咯噔：“完了。”
一股奇异的力量传来，慕白直接昏迷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却极速从眉心出来，倒飞出去。
“咦？”
“怎么回事？”
那几道落后，没有进入慕白眉心的黑影纷纷疑惑问道。
紫眸黑影脸色难看，许久道：“妈的，这小子的始魄已经被占据了，有人入主了！”
“怎么会？”
“这么快！”
“不可能啊！”
周围一片惊讶的声音，这个消息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紫眸黑影道：“我也想不明白，这明明是初始之魄保护地刚刚破裂的情况，我们都是刚刚经过，理应是最先到达的一批人，这是机缘啊！为什么会有人比我们还快？”
他很是郁闷，本来到手的肥肉，却发现在别人嘴里，而他当初还大言不惭，很是得意，说是要凭实力争取。这一下子让他颜面全失，尴尬无比。
“哈哈。仁兄不必挂怀，这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也不是你能决定的哈！”
“是啊是啊，你也与他有缘，只不过进不去而已，呵呵。”
其余之人得知真相后纷纷开始调侃，显然紫眸黑影的失败令他们很是快慰。
紫眸黑影的脸色越发阴沉，甩袖道：“既然如此，此地不宜久留，这么大的一个事情，肯定他们也会知道，再不走一会就走不了了！”
几人皆有同感，不再多言，脸色一时间变得严肃，显然这紫眸黑影说到了关键之处。
“既然如此，那便快走！”几人纷纷幻化身形，就要离开此地。
“哼，来了，还想走么？”
“各位小弟弟，这样可对不起姐姐大老远赶来看你们哦。”
几道柔美的声音响起，却带着一股戏弄般的嘲弄。
”什么！”
几道黑影脸色大惊。
“你们真的来了！”
“此言差矣，出了这么大一个事情，光让你们来，那我们得有多寂寞？”
只听轻轻一笑，一估约十七八岁的少女道：“你们出来的真是时候，姐姐这两天可是无聊的紧，正在为找些不用负责的玩伴苦恼呢。
紫眸黑影面色一变，冷冷道：“哼，多说无益，你们若是能捉住我的话，再说这些吧！”
轰！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黑影体内爆发而出，冲向那远处。
“哼，就凭你，负隅顽抗，螳臂当车！”
两团巨大的光芒亮起，一瞬间照亮了这片星空。
“各位同类兄弟，一起上！这次关乎存亡，是否能够重回自由，皆在此一役！”紫眸黑影大喝道。
轰轰！
另几道黑影也是不在迟疑，纷纷展现出自己最大的力量。
这可不是开玩笑，如果还有所保留，很可能就会万劫不复！
“小道尔，慈悲——万落渡！”一道庄严的声音响起，有如黄钟大吕，震人心魄。
话音刚落，整片空间顿时出现一道道落雨般的光芒，落在虚空中，仿佛能将之融化了一般。
“万落渡，你到底是什么人！”
紫眸黑影大惊，而后更是化身千万黑线，冲向那光芒处。
“化身千万？”一道微微诧异的女音响起，“真没想到，你竟然修成了这道神通，这可有点麻烦啊！”
“哈哈哈，我这分身万千，如果有一束黑光你没有拦截掉，那我就将永垂不朽！”
“哼，嚣张！”
“夸你两句就找不到北了，真是不好的习惯。”
“极尽万生！”
只听一声娇叱，场景陡然一变，整片空间出现无数生灵，去吞噬那些乌光。
“你逃不掉！”威严的声音刚刚落下，便听得一声惊呼。
就在这时，数道强大的黑影从不同方向冲向那团光芒，带着强大无匹的力量。
“就是这个时候！”
紫眸黑影大吼一声，开始强行突围。
嘭！
一声巨大的声音爆炸开来，隐约听到几声低低的闷哼。
光团碎裂了，乌光也是散落各地。
“哈哈哈，只知攻击，不来防守，我们自由了！你们太自负了，真当我们只是空有庞大力量而不会思考与合作的低劣生物吗？白痴！”
乌光四散，向四处飞去。
而此时，平静躺在虚空中的慕白突然捂着头，身体扭曲，痛苦的低吼了一声。而后，一股无形的力场突然间形成，带着不可逆转的力量，将这一空间笼罩。
“怎么会这样，明明刚刚有人入主，为什么这么快出魄场域就形成了！我好不容易才从他们手里逃脱，我不甘哪！”
没有人回答他，四周一片静谧。一个透明场域渐渐在星空中成型，凝固……
……
一片有如混沌之地的空间内。
众多黑灰色的半流质物质中，一处璀璨的光点分外醒目。
“我是谁？”
“你又是谁？”
“不，我是慕白。”
一股股奇异的力量纠缠着慕白，令他有种时空跌宕的感觉。
“自由无疆，放则永生……”
一股股奇异的音流在慕白心中回响。同时先前的一幕幕，平时的场景，都在他的心中回放。
“你听说了吗？慕白又没有及格。”
“嘿嘿，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不是很正常嘛！”
“切，他若是能及格，我立马狗叫三声！”
“你说的啊！”
“就是我说的。”
“那可不要反悔哈哈……”
转角处，慕白握紧了拳头。
将军府。
慕家主母听得一人禀报后，轻蔑地笑了笑，道：“努力学习？就凭他？他就是在用功十年，也不是我展儿的对手。不必管他，看他能掀起什么波浪来。”
顿了顿，她轻蔑地扫了眼身后的花丛：“真是纳闷，大兄怎么会生出个如此不入流的孩儿来，过不了初关，写不出文章，神仙也会被这等愚笨的小家伙气的喘不过气来。还是让他乖乖在府里呆着，也不至于出去丢我慕家的脸。柳管家，我们走。”
脚步声渐渐远去，花丛后面，慕白嘴唇发青，抱着自己，缩成一团。由于用力，他的下嘴唇被咬出一排深深的牙印子来。
还有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永远也不愿提起的那一幕。
那是如血的一天，残阳下，一个孝子拍打着巨大的铜门，哭喊着，哀嚎着，手都已经已经肿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门缝里流出鲜红的血液，血液凝聚成一片，浮现出慕家主母轻蔑而冷酷的笑脸。
……
“是啊，放手，或许我就可以真正的自由了吧。”
慕白喃喃自语：“或许，只有死，我才能真正的自由。”
察觉到慕白意志的波动，外面那灰色物质更加汹涌，蛊惑之音也是越来越强烈。
慕白感觉意识渐渐在磨退，仿佛要解体了般，最深处的记忆也是浮了上来。
突然，他听到了一声呼唤：“慕白哥哥！”
“慕白哥哥。”
“你不要死，你死了我也不要再活下去。”
记忆的大门霎时打开，那时，他还是锦衣玉食的慕家大少爷。
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早上，父母给他领来了一个小女孩。
她的眼睛漆黑如墨，滴溜溜的，梳着一个小小的花环麻花鞭，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他。
“她叫青悬，以后就是你的酗伴了，你要好好待她。”
好好待她。
青悬。
那几日父亲母亲前往战场，久久未归，是她一直陪伴，出言安慰。
得知父母战死的噩耗，是她不吃不喝陪他三天三夜，是她在慕白发脾气，打她骂她赶她还依旧默默承受，最后给他做好饭食，端上来。在看到饭凉了而慕白还没有吃一口时，就算慕白如何打骂也从未流过泪的她哭的伤心欲绝。
是她坚定地选择跟随慕白，一同寄人篱下。
也是她，惹得满城风雨，无数青年俊彦前来提婚。
慕白仍然记得那次刘洋的警告，记得将军府因为刘洋的存在而不敢丝毫怠慢青悬，连带着自己，也是享受了这般待遇。
可是他慕白自己，却丝毫也做不了什么，甚至在青悬以人试魁首之姿选择去自己的草堂教书的时候，为了一己自私，连出声反对，也是未曾。他想让青悬多照顾一下自己，因为在草堂里，他只有一个人。
就在这时，他却突然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叹息声落，那灰光，也是翻腾起来，竟然渐渐淡去，同时，那一道白色的光点突然剧烈膨胀，将那些灰色物质如鲸吞梁饮一般吸了进去。
光点迅速膨胀，照亮了整个透明空间，而后渐渐归于寂静。
只听咔哒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一件东西，掉到了空间里。
那是一柄剑，上面锈迹斑斑，刻满了莫名的图案。
白色空间，充满了怪物的世界，奇怪钢铁巨兽的大战……
慕白蓦然惊醒，却突觉阳光刺眼，下意识眯了起来。
“这是……我的房间？”慕白惊甫未定的摸了摸脸颊，却恍然见到一道倩影伏在自己床边，美丽的发髻已经微微有些凌乱了，可见她是极累不小心睡着的。
慕白伸出手，心疼的把她凌乱的碎发整理好，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这又是何必呢？”
“慕白哥哥，你不要走，不要丢下青悬一人。慕白哥哥……”青悬低声呢喃。
看着青悬蹙起的眉头，慕白将之轻轻抚平。
看着青悬时而皱眉时而痛苦的神色，慕白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欲望，他要保护她，再也不令她受伤害。
“慕白哥哥，你不要走，你走了青悬也不要活了。”
慕白心中一震，而后身体仿佛有一股力量涌动般，充满难过与憋屈。
“放心吧，慕白哥哥再也不会让你受伤害了，虽然我并没有什么强大的实力，但，我会用我的生命去保护你！”这一刻，慕白下定了决心，经过刚才的昏迷，慕白仿佛想通了很多道理。
因为她，他才有活下去的欲望。
“慕白哥哥！”
青悬陡然坐起，慌忙四处寻找张望，而后定睛的瞬间便惊喜道：“慕白哥哥！”还没惊喜完，她的眼泪便掉了下来：“慕白哥哥，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原来刚才的只是个梦，慕白哥哥，你在也不要离开我了好吗？青悬听话，青悬听话！”
青悬手足无措般望着慕白，眼泪不断往下掉。
慕白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珠，柔声道：“青悬，不怕，慕白哥哥会一直陪着你，再也不走了。”
“真的？”青悬紧紧握住慕白停留在她精美脸蛋上的手，确认般的问道。
“傻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看着青悬通红的眼睛和厚厚的黑色眼袋，慕白心疼的眯起了眼睛。
“但是你昏迷了整整五天，我以为你回不来了呢！可你死了，青悬世界上就没有一个亲人了，青悬也不要孤独的活下去。”青悬抱紧了慕白的手臂，似乎怕他再次消失一般。
“是吗？”慕白心中吃惊，他竟然昏迷了五天！难怪青悬如此担心，又看了看自己床铺整洁，屋中干净，定是这丫头寸步不离的照顾着自己。
“青悬，累了吗？累了就睡会儿。”慕白轻声道。
“不困，我还想和你多呆会儿。”青悬仰起小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看了一会儿她又抱紧了慕白的手臂，把头埋了进去，不时地喃喃。
“慕白哥哥，慕白哥哥……”
“对了！”过了一会儿，青悬猛然抬起头，问道：“慕白哥哥，你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煮粥。”
“不用，我不……”话还没说完，只听“咕噜噜……”一声，慕白顿时尴尬无比。
“还说你不饿。”青悬起身，吐了吐舌头，“等一会儿啊，就好了。”
看着青悬推开门蹦蹦跳跳的身影，慕白心里涌过一阵温暖。
穿好鞋子，慕白跳下床，突然感觉一阵异样。自己的身体仿佛比以前强壮了许多，而且对周围坏境的感知力强了许多。
慕白闭上眼，去感受这种变化，却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个散发着微微光芒的白色光点。慕白的好奇心被激了起来，想要一探究竟，不料那光点突然产生一股巨大的吸力，来不及反应，慕白便看到了一片浩瀚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