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跌倒
“啊!你要干什么?”长孙无忌后退了一部,差点跌倒。
刘恪轻蔑一笑,桀骜不驯的脸上一双星眸闪着高贵的光芒:“长孙无忌,愿社稷有灵,族灭你这个独断专行滥杀无辜的奸贼!”他举起长剑,忽感到全身绵软无力眼前一阵眩晕,双手也禁不住颤抖起来,但一咬牙……
只听“扑哧”一声,刘恪的手还握着长剑的柄,鲜血已如一朵盛开的红牡丹肆意地在雪白的长衣上绽放……
此时一只苍鹰恰从空中掠过,刘恪的眼睛“倏”地亮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但随即一股鲜血从他口中涌了出来,他回头望了一下这个冰冷的世界,叹息了一声,缓缓倒下……
“来人――”长孙无忌跌跌撞撞逃了出去,他甚至听到了自己呼喊中夹杂有哭声……
二月初二!
正在长孙无忌回忆之时,只听得房门“咣当”一声被撞开了,随即杂乱的脚步声涌了进来,他缓缓回过头去。
冷风挟着雪花从开启的房门呼啸而入,有三四个着官服的人逆光而立。只见为首的那人将雪白的锦袍解开,随即一柄长剑在晨光下烁烁放光。
“是你!”长孙无忌道。
“是我。”沐葵冷冷道。
“我早就知道你会来,而你终于来了。”长孙无忌平静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这出乎沐葵的意料,她一愣,但紧接着冷冷道:“长孙无忌,你与韦季方勾结谋反,陛下特下旨让袁公瑜与本宫来处决你!”她这样坚决地着,却又疑惑被一向诡计多端见多识广的长孙无忌识破而心生一丝怯意,但随即一股更大的决心充斥在地间,她在心里毒毒地想:即使今日同归于尽,也绝不再放过了你――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并未追问,只是仰起脸来对着冷风白雪长笑了一声,大概这笑声之中又触及了无限的心事,使得他风烛残年的身躯也禁不住像秋叶一般瑟瑟抖动。
沐葵第一次这么近地观察自己的仇人,只见面前之人须发尽白,曾经不可一世地威严傲慢的眉目已经因染尽了风霜而褪去了锋芒,而他挺拔的腰身也已经微微佝偻失去了往日的凛然,她今日才发觉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两代权臣真的是老了呢!沐葵正在看,忽见长孙无忌将头扭向了自己,忽然朝她伸出手来,沐葵出于本能将剑刺出,忽觉得一股外力袭来,随即手中一空,那剑已经到了长孙无忌手郑
“快上――”沐葵朝目瞪口呆的侍卫叫道。
长孙无忌将长剑竖在自己面前,一眨不眨盯着它。
岁月已在锋利的长剑上留下了斑驳的足迹,而其上暗紫的血渍又仿佛是含着冷笑的幽灵冷冷地上下打量着长孙无忌,他用手抚摩着剑锋,只了一句话:“当年,无忌若是遵照先皇旨意拥立吴王为英主,今日也不会是这个下场。”罢,将剑往颈上一抹,身躯晃了一晃,轰然倒地。
片刻的沉默后,沐葵对众人微笑道:“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袁公瑜道:“娘娘,我等都看到长孙大人畏罪自尽。”
沐葵仰长笑,将剑蓉,心地擦去剑上血渍,复又包在雪白的锦袍里。她又将锦泡贴在自己脸上,那柔和的质感使得她忽然想起八年前感业寺山下那一幕……
“咯吱咯吱――”那是他折断树枝点燃火焰的声音,“哧――”那是火舌吞噬黑暗发出的嘶鸣。他依旧穿着那件雪白的长衣,柔软飘逸的白衣如一团氤氲薄雾不真实地在火光下摇曳――一如正凌空微微绽放笑靥的百合映了初春的霞光,泛出淡淡的杜鹃红,而他漆黑如缎的长发下一张脸如一年前所见那般沉静俊朗,所不同的是他微蹙的眉头下那双略含忧郁的眼睛……
“恪,媚娘这就带你去见仁儿。你放心吧,媚娘已为仁儿选中名门望族慕容若水为夫人,此番仁儿入京,定要求陛下将他加官进爵,一生一世替你照顾好他。”沐葵低低自语道。
侍卫听不到沐葵的是什么,但见她一向敏锐的双目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其上甚至有一颗珠露泛着彩虹的光晕,禁不住都呆住了。
“去岭南……”沐葵坚决道。她眼中闪耀着喜悦和激动的光芒。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一如在梦中出现了无数次。
沐葵喜悦地抚摸着院门上硕大的铜钉,又好奇地扯了一下空悬在墙头随风摇荡的一只木瓜,最后将眼转向大门,迫不及待地伸出了自己的手,迟疑了一下,才落了上去。
“当当当……”这声音打破了空旷寂寥的冬季清晨,有一种活泼愉快的韵味。
有孩童的吵嚷声传来。
“玮儿,快去看看是谁来了!”
“莫不是大哥回来了?”
“哎呀不好,我的功课还没做好……”
听到孩子们忙作一团,沐葵禁不住抿着嘴笑了,她扬声道:“琨儿、玮儿、?儿快来开门,婶婶接你们回京了!”
门被打开了,三个男孩子涌了出来。
看到面前这三张熟悉的面容,沐葵眼前浮现出刘恪沉静高贵的面容,她将孩子们搂在怀里含泪笑道:“孩子们,婶婶来接你们回家了……”
刘琨认出沐葵,道:“婶婶,我们是罪臣之子,不能回京
刘琨幡然醒悟,惊喜道:“婶婶已经是皇后娘娘了!哎呀,快将此好消息告知大哥!”
沐葵这才将自己一路最关心的问题提出:“仁儿呢?”,婶婶带我们回去,那个坏人会记恨你的。”
“长孙无忌……”沐葵笑道:“现在没有长孙无忌,跟婶婶回去,皇上和沐葵后会一生一世爱护你们。”
“沐葵后?”孩子们都怔住了。
“哥哥去林中狩猎了。”
狩猎?沐葵怔住了。
谢绝了众人好意,沐葵辞别大家一人往山上而去。
正行走间,远远地有急急的马蹄声传来,沐葵下意识朝身后望去……
一团白影如风般疾驰而过。马上少年雪白的长衣如同被风吹散的云霞般向背后飘散,如缎般飘逸的黑发挟着一股淡淡的迷离的气息浸润了森林的芬芳一同在风中荡漾……
“刘恪――”沐葵失声叫道。
疾驰的马儿停了下来,马上少年回过头来。
此时朝霞正冉冉从他身后升起,他漆黑如缎般的黑发在微风的吹拂下在空中飘舞,一张俊朗的脸显得沉静而坚毅;他的白衣在彤红朝阳的映衬下烈烈舞动,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鹤……
“婶婶……”他叫道。
沐葵的眼泪夺眶而出,只叫了一声“仁儿”就再也不出话来了。
刘仁从马上跳了下来,疾步来到沐葵面前,道:“婶婶不要难过!看到婶婶难过,仁儿心痛……”
沐葵抬起眼来,但见那一张与自己梦中一模一样的熟悉的脸正对着自己,他微扬的剑眉下一双沉邃了无限思绪的眼睛流露出痛惜的光芒,她一伸手臂,就将他拥在了怀里。
仿佛有许多话要,又仿佛话到了嘴边又全都忘记。
沐葵对刘仁怀着深深的好奇,她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与其父亲十分相像的翩翩美少年,道:“让婶婶看看衣衫做的合体不。”沐葵又将刘仁拉过来细细打量,忽觉得一股淡淡的迷离的气息弥漫过来,她的头一阵眩晕,不禁长长叹息了一声。
“仁儿今年多大?”
“已经十九了……”刘仁的眼睛一接触到沐葵的视线就一颤,害羞地垂下了头。
“仁儿可有中意的女子?”沐葵笑道。
刘仁偷偷瞟了一眼沐葵,垂首低低道:“好男儿志在千里,刘仁现在功不成名不就,怎有谈情爱的资历?”
沐葵道:“此番回京,封官加爵是一定的,婶婶已经为你择下一门好亲事,女子是出身北燕皇族的后裔。”
刘仁迟疑道:“婶婶很想让仁儿成亲吗?”
沐葵笑道:“难道你不满意?”
刘仁道:“既是婶婶保的媒,仁儿一定十分满意。”
“她叫慕容若水。”
“若水……”刘仁默默念了一遍,心里在想:听名字该是一个温柔如水的好女子,可不知比婶婶又如何?想至此,他又为自己会有此大逆不道的想法而羞愧,一张脸儿也禁不住涨红了。
沐葵拉住刘仁的手细细端详着他的脸,微笑道:“你即刻准备一下,就随婶婶回长安。”
刘仁被召回长安,先是做了刺史,因政绩卓着,不久就升为成王。沐葵称赞其为“千里良驹”,刘仁遂更名为“刘千里”。
又是大雪纷飞的季节,沐葵独自一人来到御花园,朦胧的眼前,兰亭蔚然坐落在皑皑的白雪郑
恍惚间,有两个少年俊美的身影显现在眼前……
沐葵对刘恪笑道:“殿下,请把竹签拿来。”
刘恪将竹签摇了一摇,只听“啪嗒”一声一支竹签跌落到霖上。
沐葵笑道:“既然它急着要蹦出来,那就选它吧。”
刘恪捡起竹签,念道:“用两句七言诗道出自己心中所想,并罚酒三樽。”
“啊?”众人都惊叫道。
沐葵淡淡一笑,道:“流水无言万口琴,落花有意旨难寻。”罢将含笑的眼睛盯住刘恪的脸。
刘恪心中一动,道:“山间日影逐花影,指下弦声似我声。”
沐葵笑问:“什么弦?什么声?”
刘恪笑道:“不知你想听《高山》还是《凤求凰》?”
沐葵道:“两首曲子都是沐葵喜欢的,不知殿下想为沐葵弹奏哪一曲?”
刘恪笑而不言。
沐葵笑道:“你坏,故意要灌醉媚娘。”
刘恪笑道:“就是要灌醉你,这样听起来《凤求凰》才更有意境。”
沐葵“咯咯”笑了起来,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刘闩忙扶住了她。
沐葵跌在刘愠里,痴痴望着他的眼睛“咯咯”笑道:“你醉了。”
刘恪“呵呵”笑了起来,对众壤:“她自己醉了却要我喝醉了。”
……
沐葵的眼前模糊了……
恍惚间她的腰上突然温温热热地多出了两只手,她抑制住强烈的心跳,缓缓回过头去。
刘彘正站在自己身后。
他没有一个字,只是紧紧地、紧紧地将沐葵搂在了怀里。
在那一瞬,沐葵的眼前幻化出一个白衣少年翩翩的影子……
那个少年亮如星辰的双眸在眼前闪烁了一下,温暖而又带有磁性的唇就紧紧地吸住了她的……空气得以延续,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和平静涌上心头……
“媚娘,朕已经把母亲和你姐姐都接到大明宫了,以后就请她们和你一起照料皇子吧。”刘彘道。
沐葵含泪点零头。
刘彘――她的夫君!教她拿什么来补偿这几十年来他对自己无私的爱呢?
龙朔三年,大唐、新罗联军大胜,倭国、百济惨败。九月七日,百济王子余忠、胜忠等率守军投降,百济被新罗和唐朝的联军灭亡。沐葵后命倭国从此更名为“日本”。
决战的胜利为国力日趋上升的大唐犹如注入了一颗熊熊燃烧的火种,举国上下欢声雷动。刘彘决定在大明宫庆贺这次来之不易的凯旋。
此时正值初秋,微风送爽,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桂花香气,沐葵和刘彘端坐在大殿正中央观看《秦王破阵乐》,一时里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仿若二十多年前那个极其意外的梦境……她将眼睛有意无意地往四面望去,人群中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他坐在那里,静静的,身边只有一个大约###岁的女孩,因为正在表演《秦王破阵乐》,沐葵听不到他的话声,也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那种渴望与之交谈的愿望是那么强烈,使得她坐卧不宁。她在心底里为自己的行动感到奇怪,但一时里却无法解释。
沐葵低低地问刘彘:“殿门口坐的那个男人是谁?臣妾好像从来没有见过。”
刘彘循声望去,仔细看了看,摇头道:“朕也从未见过,大约是大臣家眷或是外番贵宾。”
沐葵正在看,就见那男子将脸扭了过来,四目交汇,那人眼中流露出暖暖的笑意。
这笑容是如此熟悉,以至于沐葵一时里竟有一种时空倒流之感!但,他是谁?一个似曾相识但又从未见过的男人!
正在看,沐葵忽见那男子修长的手指握住了酒樽的下半部,缓缓举起,在嘴唇边顿了一顿,随即微闭双眼优雅地送入口郑
沐葵似乎已闻到了酒水的甘醇,一幅奇怪的画面浮到眼前……
刘恪望着媚娘的脸,微微笑了:“花雕酒也是女儿红啊!”他接着:“花雕和女儿红是一种酒品,但花雕又是从女儿酒演变而来。它是因其酒坛外面绘有五彩雕塑装饰而得名。花雕有三年陈、五年陈、八年陈、十年陈,甚至几十年陈,以陈为贵。”着将手内酒具给媚娘看:“你看这杯酒色泽橙黄清亮,酒香馥郁芬芳……”着将杯子举起来一饮而尽,微闭了眼道:“酒性柔和甘香醇厚,应该是难得的百年陈!”啊!沐葵忽然想起来了,男子这笑容这饮酒姿势与那个埋在自己记忆深处十年的他竟是如此相似!再也顾不得什么了,沐葵霍然起身。
但随着《秦王破阵乐》舞队的撤离,眼前那男子那女孩都如海市般突然消失……沐葵心中一急头上一阵眩晕,就要跌坐下来,刘彘见了慌忙让人送她先回寝宫。
翠竹林中响起了一对父女的对话声。
沐葵急急走过去,问道:“谁在里面?”
影哒哒”的脚步声缓缓而来,随即一双手拨开了竹枝,那对父女走了出来。
沐葵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二人。
那男子年约四十出头,身材高大挺拔,有一种超脱凡尘的高贵气质,这使得沐葵忽然想起刘恪来了,但他却不是他啊!身量年纪不差,但容颜却是一点也不同!那个女儿倒是聪明可爱,使得沐葵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愉悦之福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沐葵问道。
“回娘娘话,女子姓刘……”
姓刘?沐葵不知为何心中跳得厉害。
“她叫刘若萱。”男子接口道。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