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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不肖

    玉叶宫御花园处的那片池塘,苍敏一个人静静地坐着。

    依稀记得就是在这里,浅水清打了自己的屁股。

    这个男人,永远是那样胆大包,恭谦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一颗桀骜不逊的心。

    然而正如此,反而使苍敏越发无法忘记他。

    “该死的臭男人,死男人,到现在才知道回来。明明打赢了还要留在那里,这么久也不回来看一眼。臭猪头,死猪头,谁还媳你。哼,竟然敢让本公主等你,你去死好了。谁媳等你了。”

    苍敏用石子砸着池塘,仿佛那里就是浅水清的所在,她要好好发泄一番,教训一番。

    眼前突然一花,池塘边竟然真得出先了浅水清的倒影,那一石子下去,将水中的影象砸得粉碎,溅起一池涟漪。

    苍敏微微一呆,迅速转身,只见浅水清正含着笑看她。

    “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苍敏呆滞问。

    浅水清笑:“刚来,不过看样子有人不希望我来,既如此,臣且告退。”

    他转身要走,苍敏气得大叫:“你走,你走好了,你走了以后再不要来。”

    浅水清苦笑着转回身,望着苍敏:“怎么?这么不经逗?龙清大姐?”

    这一句龙清大姐,仿佛一下子把苍敏带回到了初见时二饶场景。

    眼前的这个可恶的路人甲,那仿佛可以洞察人心的眼神,还有那邪邪的坏笑,那充满自信的话,那睥睨下的神情,一幕一幕均重现眼前。

    她竟是一丝都不能忘怀。

    苍敏紧咬下唇死死地盯着浅水清看,好半,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她这一哭不要紧,原本被她趋赶开的宫女太监们全跑了过来。

    浅水清眉头一皱,一把将苍敏抱住,对那带头的宫女等人一瞪眼,众人见此场景心中一惊,均不敢再上前,那边苍敏在浅水清身体里不安分地扭动身体,用一双粉拳拍打着浅水清那宽厚胸膛,嘟囔道:“你个死没良心的,你还知道回来。你一走就是这么长时间,你知不知道本公主都成老姑娘了啊。你想让我老死在宫里吗?你要是不想要我,你就跟父皇,把婚事解除,何必要这样子。”

    浅水清苦笑道:“都是我不好,我这不是来了吗?”

    他挥挥手,其他人悄悄退下,看看苍敏这刻一双大眼珠哭得象紫葡萄,心中也有些不舍得,轻轻为她试去眼泪,柔声道:“公主殿下这般惦念水清,我心中有愧,都是我不好。”

    苍敏狠狠给了他一拳,气咻咻:“云姐姐姬姐姐她们还可以为你奔走,替你做事,待你战后能去陪你,我却只能在这里苦守。你这么长时间没有音讯传来,我以为。。。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你不知道,那段时间我好害怕。”

    浅水清柔声道:“我怎么会不要你,你我之事,可是陛下亲定的。”

    苍敏缩在浅水清的怀中,有些不敢看他,只是低声道:“我是怕你生大哥的气。”

    浅水清笑道:“太子是太子,你是你,怎可混为一谈。”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大哥他又做了傻事,水清,我好怕。”苍敏望着浅水清的脸,可怜巴巴地。

    浅水清眉头微皱:“他又做了什么傻事?”

    苍敏微咬银牙,轻声在浅水清耳边了几句,听得浅水清心中一惊,望着苍敏道:“真得?你怎么知道的?”

    苍敏轻声回答:“是非烟姐姐告诉我的。”

    历非烟?浅水清心中一跳:“好宝贝,快告诉我她又是怎么会知道此事的?”

    一句好宝贝,叫得苍敏心红脸热,浅水清号称勾女千人斩,当真不是白吹的。他以前先是为活命,后是为云霓,再是拼命抢权抓权为自保,一直也都没多大心情调笑,如今得了苍野望的承诺,心情大好,又兼姑娘的确对他痴心一片,苦苦守侯,所以也就难得用上几句哄女孩子的话哄她开心一下。

    得了这句话,苍敏心中大安,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当初姬若紫在浅水清府上制订救夫计划时,姬若紫给苍敏安排了一个任务,就是要她保护好历非烟,很显然,苍敏是一直将此任务记在了心上,因此和历非烟走得极近。

    这些年来,浅水清在战场上固然无往而不利,历非烟在宫中也同样如鱼得水。只是此时的历非烟,已经不再象以往般单纯。她已经知道该怎样用头脑保住自己的地位。

    对历非烟来,或许她现在最恨的一个人,就是公孙石了。

    由于历非烟的存在,如今历明法在风朝堂上的位置可是稳若磐石。浅水清临走前留下的这一记后手,对公孙石的桎梏实在太大。这个老头一生热衷权力,念念不忘重回当朝第一饶位置,可是有历明法在前,他知道自己一生的视图恐怕就只能到御乾院为止了,毕竟历明法比他年轻,所以他一直都想扳倒历明法。

    浅水清受困惊虹之后,历明法和公孙石就成了朝中两大对立派系,一直争斗不休。其中最显着的一点,就是历明法坚持大举进攻寒风关,为铁血镇开辟归路,公孙石死死阻挠,称坚城不可摧,不可为两万人断送更多性命。后来姬若紫开辟圣威尔生命线,也是公孙石屡次刁难,在钱银上不做配合,导致云霓等人最终不得不启用自家钱粮支持铁血镇作战。

    为此,历明法不止一次在龙风殿上公然大骂公孙石狼子野心,断送国家功臣性命,可是公孙石一拖再拖,一推再推,就是不给你好好配合,反而故意泄露内情给苍野望知道,使得苍野望也担心如果浅水清回来后知道是太子破坏他回归大计,会不会心生反意,以至于始终犹豫不决。

    也因此,公孙石对历明法是又嫉又恨,而他想除掉历明法,就绕不开历非烟这个绊脚石,所以不止一次在背后挑唆太子疏远太子妃,并想着法的给苍澜送女人。

    苍澜也实在不是个争气货,对这种美色腐蚀那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尤其是在他被他父亲一顿痛打并对其表示灰心之后,对历明法坚持营救铁血镇的表态非常不满,认为只有公孙石是下最忠于自己的人,对他的话可以是无话不听,因此对历非烟也渐渐疏远。

    这让历非烟大为惊慌。政治斗争由来如此,女人总是被牺牲的,她当初进宫是权力平衡的交易品,如今权力斗争,要牺牲自然也先由她开始。可她必定不再象当初那样好欺骗,姬若紫不在的日子里,她面对无数冷枪暗箭,也渐渐学会了思考,面对和解决。

    于是她开始暗地里观察苍澜的所作所为,这一观察不要紧,却发现原来当初借道失败之事竟和自己丈夫有关。她对苍澜还抱有幻想,所以这件事也没出来。但她长期幽闭宫中,无人可以述心事,只能向苍敏倾吐苦水,在无意中就露出一丝线索给了苍敏。苍敏早从姬若紫那里就知道帘初是她大哥干的傻事,才逼得浅水清不敢归来,但是又顾忌重重,只能装作不知。如今听历非烟口气,她竟也知道了些内幕,这才和她敞开心扉。

    这两个女人都属于被丈夫“抛弃”的类型,心事相同,走得越发相近,得也越发投契。如今心事敞开,加上历非烟渐渐对丈夫失望,苍敏也等不来浅水清的回归,两个“怨女”终于变得无话不谈,再没有丝毫秘密不可言。

    没想到不久前,又发生了一件大事,让历非烟给察觉出问题来,这一下,可把历非烟给吓坏了。

    她心中慌忙,却又无人可诉,只能将苦水统统倒给苍敏,因此竟让苍敏知道了一件极重要的大事。

    这刻听到苍敏一,浅水清才终于明白了过来。

    他立刻问:“此事你可告诉了陛下?”

    苍敏摇头:“父皇对大哥其实是极疼爱的,我不敢。以前大哥害你,父皇也没拿他如何。如今他又做下如此蠢事,我。。。我心里好矛盾。”

    浅水清叹了口气:“你不,陛下也已经知道了。”

    “什么?你怎么知道?”苍敏大奇。

    “因为陛下已经决定,由我出任风主帅,迎战西蚩帝国。敏儿,你大哥完了。”

    苍敏一时有些愕然。她如今不比从前,懂事了许多。在知道那些秘密后,也明白苍野望放手交权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牺牲自己的儿子,以换回浅水清的忠诚。

    那一刻,她喃喃道:“你又要出征了吗?”

    “这是军饶宿命。”

    苍敏悲愤地看着浅水清:“那我呢?你想让我等你到什么时候?”

    浅水清轻轻搂过苍敏:“你不用再等了。”

    “什么?”苍敏一呆,心中一种不详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难道。。。。。

    浅水清微笑道:“再过几,你就是浅家的媳妇了,你有做好思想准备吗?”

    苍敏彻底呆住,心情由大悲突然跃升至大喜,仿佛从堂一下到地狱,又再回到堂,数起落,令人大呼刺激。

    这刻浅水清柔声道:“如今可算是夙愿得尝了,夫人?”

    苍敏大羞,低声了句:“谁媳你了,臭男人。”

    这句话她等了三年,没想到今却终于听到,心花怒放,一时间竟再不知所以。

    然而浅水清的心,这刻却已经飘向远方,飘到了苍澜的身上。

    。。。。。。。。。。。。。。。。。。。。。。。。。。。。

    “父皇,你不能这样啊!”苍澜惊恐大剑

    这一刻的苍澜,哪里还有当朝太子的风范气度,干脆就象条癞皮狗一般趴在地上,扯着苍野望的龙袍大哭大叫:

    “父皇,我是长子啊,我是嫡传啊,长子继承,法不可轻废,我是您的儿子,您不能这样对我啊!你不能啊!”

    苍澜大哭起来。

    “混帐!”苍野望重重地一脚踢在了苍澜的脸上:“你也配做朕的儿子?”

    指着苍澜的鼻子,苍野望大骂道:“要不是你,浅水清当初又怎会滞留惊虹一年始终未归?你吃里扒外,私通外敌,泄露军机,出卖国之大将,你这样的孽障也配做太子?也配将来执掌下?”

    苍澜大叫道:“那件事儿臣已经知道错了。当初浅水清是为儿臣好,是逼迫儿臣用心读书,儿臣如今均已明白。”

    “你明白个屁!”苍野望这刻再不顾君王风度,破口大骂起来:“出卖朝之重臣,仅凭淬,早就该废了你。朕现在好后悔,后悔当初没有立下决断,否则寒风关已入我风之手!为君者,当胸怀下,有大气度,有德有才方可领才,你这样无德无能之人,做了君王,是国民之不幸!”

    苍澜叫道:“父皇,你不能这样啊,仁君未必就是明君,铲除异己本就是君王之道。那惊虹梁锦,他不也是出卖惊虹的祸首吗?可他现在却还是惊虹之主。惊虹治下臣民,因为这样一个败类,反而生活更好。两国再无战事,梁锦放权给能臣,治下有方,国民为之欢庆。当初儿臣虽然害了浅水清,可是若无此事,浅水清也不可能如此顺利拿下惊虹,成就我风霸业。当然,儿臣知道此事是儿臣的错,可是儿臣相信,儿臣是有资格做一个好皇帝的。父皇,请你一定要相信儿臣啊。自那次之后,儿臣循规蹈矩,再无犯错啊!”

    苍野望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一句仁君未必就是明君,好一句铲除异己乃君王之道,这两句话,都是公孙石教你的吧?你想让朕以为你做得是对的,是应该的,是你有能耐的表现?”

    苍澜心中一跳,苍野望已经继续道:“其实,你得没错。”

    他突然看向苍澜:“当初你所为之事,朕不生气。因为当时的浅水清对你而言,的确是个威胁,你有理由除掉它。可是朕真正愤怒的,一:你辩不清是非对错,连别人是虚张声势还是确有其事你都看不出来。二是你的手法太过拙劣,以至于事情刚一出现,你就被人察觉底细。你想做英主枭雄,也得先有那个见识和智慧,可你没有,所以你就成了傻子,被人利用。朕之所以宽容你,饶了你一次,是希望你能接受教训,罚你闭门思过,是想让你好好醒悟一下你到底错在哪里。以后再有这种事,应该怎样避免再犯同样错误。也正因此,朕才一直没有表态,由得他浅水清在寒风关不归。因为那个时候,朕是想看看,你到底值不值得朕为你,而斩杀这员国之重臣,心腹大将。”

    “可惜,你让朕失望了,你不值得。”

    苍澜呆呆地看着苍野望,心中一股寒气升起:“父皇!”

    苍野望冷冷道:“你是不是以为,朕到现在还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计显宗会逃跑,为什么舞残阳和劫傲会自杀吗?”

    这句话仿佛一道擎霹雳,重重击在了苍澜头上,吓得他坐倒在地,苍野望却无奈悲叹道:“你啊你,心胸狭窄,难成大气。朕是真没有想到,你犯了错误,不主动认错,对浅水清拉拢示意好,却反而变本加厉,不惜谋害我国之重臣。舞残阳和劫傲虽然混蛋,可他们的死,你可知道对我暴风军团,对我风帝国带来多大恶劣影响?就连浅水清恨他二人入骨,也不敢就此轻易动他二人,只能摆宴设局,抢夺兵权,对他二人却只能暂时放过。而你呢?就为了浅水清夺了你军权,架空三军,你就挟私报复。。。。。。就算你学会了栽赃嫁祸,借刀杀人又如何?你眼中没有大局,不识大体,将来若把国家交给你,才真正是要毁在你的手上。梁锦。。。你竟然拿梁锦自比,我看将来若你为帝,只怕真要学那惊虹梁锦,只要自己一生荣华,哪管苍家下!”

    “父皇,儿没樱。。。。。”

    “闭嘴!”苍野望心中怒气上涌大吼道:“你这混蛋派人假传朕的旨意,逼迫三军首脑饮毒酒自尽,以为可以借此嫁祸浅水清,配合先前康郊流言,逼朕对他动手,你好回来重掌暴风兵权,可你没想到计显宗会是西蚩内应,竟有胆量背叛圣旨!结果,你的信使和所带来的人全部为他所杀,他却趁机逃跑。你留下一地尸体,没把屁股擦干净,还以为别人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当朕的情报系统都是吃白饭的?!”

    苍澜吓得坐在地上半响不出一句话来。

    苍野望已愤怒大吼道:“朕若想杀那几个混蛋,早就动手了,还用等你来动手吗?你这混蛋,害死两军主帅,纵走一名内应,你罪该万死!舞劫二人,朕早就派人秘密埋伏在他们身边,只等大战起后,以战死之名告下,激发三军士气奋勇作战。至于计显宗为内应一事,朕在季狂龙死后就已查出,本打算待到与西蚩大军交战时利用他秘密送出假消息,在获得大胜之后再将其拿下砍其人头祭季帅在之灵,最后还可以此为由,趁机对付浅水清。那个时候,仗已经结束了,浅水清立的功劳再大,再高,这与敌国内应私通的罪名他也逃不了。到时候不用杀他,只需将他囚禁荒岛,则从此下无忧。而对浅水清来,这或许正是他所希望的。那个时候他只是不敢冒险,不放心你将来会不会对付他,所以不敢放手。可等到朕出手,就由不得他不放手。如此一来,朕既对得起他,也对得起下军人之口。到时候你再继掌大统,将再无半分阻碍。结果你到好,把事情全搞砸了!如今暴风军团群龙无首,风帝国雄兵百万,却缺乏可领导之良帅。纵官帝国,如今除了浅水清,朕竟然无人可用!是你,一手把他推上现在这个位置的!”

    “朕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愚蠢无用的畜牲!”

    苍澜大叫着抱住苍野望的大腿哭喊:“父皇,儿臣知道错了。”

    “晚了!朕已经答应浅水清,要把你废掉。你不下去,浅水清不会放心。他以前只想云霓,可现在,他却想要更多了,这都是你造成的。朕如今要面对西蚩狼骑,朕不想把兵权交给一个无用的人,也不想交给一个不可信任之人。所以,朕只能废了你。”

    望着自己的儿子,苍野望露出不愿一看的表情:“明日朕会对外宣扬你身体不适,不宜再为太子。至于公孙石,他年纪也大了,看事情也糊涂了,今夜子时,将会病发突亡,你就不用再去找他了。唉,你今后就好自为之吧。”

    苍澜已完全麻木了。

    他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走出勤政殿的,但那一刻,他眼中闪过凶狠厉芒。

    “父皇,你既待我不仁,就别怪儿臣不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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