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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莫怀宇从浑身的疼痛里清醒,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身在哪里,她呆呆地看着精美华丽的床榻顶部。直到许久后才回想起她那日绝望的跳下悬崖的情景,不禁为自己的勇气惊诧,原来一个人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时候,连死都毫不畏惧。

    她游移着视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连旁边走近了一个端着托盘的宫女也没发现。

    砰的一声,宫女看到她醒了,一时失手打翻了手里的托盘,但随即就高兴的快步出门喊道:“皇上醒了,皇上醒了!”接着就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逼近。

    皇上?莫怀宇被她的嗓音吵得有些头疼,但是心却一紧,谁是皇上?父皇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他已经篡位易朝了?门外的嘈杂声越来越近,她想偏过头去看看为什么会那么吵,可是却发觉自己全身都不听使唤,连头也动下了。

    她死了吗?还是残了?为什么全身会这般疼痛?她闭上眼睛喘了口气,想缓解方才因为勉强动作而加剧的疼痛,但她连想喘气喉咙都像被沙子磨过般干涩。

    忽然一股清凉的液体被注入口内,她大口的饮着,随着液体的涌入,身体的疼痛也减缓了许多。她连忙感激的睁开眼想看看是哪个好心人在帮自己,不料却看到脸色不佳的风三拿着一只透明的琉璃瓶子站在她的床前。

    “你……”莫怀宇艰难的想开口说话,却被自己粗哑的嗓音吓了一跳。

    “你最好别说话也别动。”他隐忍着怒气再次把瓶中的液体注入她口中,只是这次的动作透着粗暴,“你现在身上没有一个地方能够入眼,再不老实点就准备直接入土吧。”

    她没死?而且还要面对她想用死来逃避的人?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傻,白白受这痛苦,泪水眼看就要涌了出来。

    “哭什么!”他铁青着脸问她,“这一切不是你自找的吗?一个女……”他收住了话,吸了口气,“浑身都是伤口,你还有力气哭?”

    她被他吼得更加难过了,“为什么我死不了?你真的残忍到要我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去?”

    “你以为可以这么轻易的逃离?”风三嗓音含着怒气,冷酷的告诉她事实,“只要你不把脑袋撞个粉碎,我就有办法叫人救活你!就算你真撞碎了脑袋,我也会让人用妖术把你的灵魂锁在我身上,你如果还想受这种罪,可以继续试,不过只怕你的家人们没有第二次运气了。”

    这是什么意思?她不解的看着他,但她随即又被粗暴地灌着清凉的液体,只好转而用眼神询问。

    思及当日情景,微颤的手便不经意泄露真实情绪,可他却只是傲然地站在那里并不言语。

    此时,一群太医冲了进来打破一室的寂静,看到风三立在已然清醒的莫怀宇床前,连忙跪下喊道:“皇上万岁万万岁,护国公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上?护国公?这是在演哪出戏?她疑惑的看着他不打算解释的冷脸,发现他依旧没有叫跪着的人起身的习惯而迳自沉默在那里,不忍心老御医们一直跪着,她努力地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平……身……”

    一群老头子满脸感激地站了起来,领头的御医大着胆子问:“皇上此时的感觉如何,东神医后天就回来了,现下请容许老臣……”

    她蓦地睁大眼睛望着风三。这御医说的是她吗?她是皇上?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做了皇上?

    他还是不言语,只是挥手叫这群聒噪的老头出去,然后才回头冷笑道:“奇怪吗?为什么你会当了皇上。怕了?怕自己的女儿身被揭穿?”

    他俯下身子对着她圆瞠的杏眸低声道:“那么勇敢跳崖的你居然也会伯?你不是很大胆不听我的命令就跳下去了?记得我说过的吗?如果你不死,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莫怀宇恐惧的咽了口口水,她不知道已经失控的风三打算对她做什么,但是无论做什么,她都知道那一定是很不妙的事情。

    “你是不是想折磨我?你难道愿意让我代替我的家人赎罪了?”忽然想明白的她惊喜地问。

    他的脸色在听完她的话后变得更难看了,像是恼她又像是对自己的在意生闷气。

    “如你所愿,我没杀你的家人,不但没杀,还给他们封了王爷让他们一辈子荣华富贵,是不是很感激我?”他阴沉地看着她发亮的眼神,“不用太感动,我这个人是很公平的,我接受你的提议,自然就会好好的对待你。”

    她开心的笑了,“没关系的,只要能帮莫家做些事情,我什么都愿意。”

    风三的脸色现下更是铁青到了极点。莫家?他风家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这个天下还在我的手中,只不过表面上姓莫而已。那天在悬崖上你点醒了我,假如改朝换代,势必国气大伤,反而会给其他小国可趁之机,倒不如我委屈点做个幕后皇帝,对我的霸业也没什么影响。当然这需要一个好控制的莫氏子孙,而还有谁比你更好控制?”这话他说得理所当然,但其中心思却转了百转。

    要她做皇帝来报复?莫怀宇急了,“我是个女人,怎么可以做皇帝呢?”

    “你现在已经是天曦王朝的新帝了,你注定要用男人的身分活下去,而且永远不能恢复女儿身,因为你的这个秘密关系着整个天下的命运,包括你那两个被软禁的哥哥和你慈爱的皇后娘娘。至于继承人的问题,身为护国公的我自然会帮你解决。到时,我会把我的孩子立为太子。”

    她脸上才刚恢复的血色褪了。他的孩子?他会和谁有孩子?

    他无视于她苍白的脸色,“我依旧可以妻妾成群权倾天下,你不要怪我背叛对你的承诺,这是你选择的,你本来可以做个幸福的皇后,是你自己选择了放弃。”

    “我会帮你多收几个嫔妃的,因为受益的可是我……”他再次愉快的享受了莫怀宇的痛苦,然后才满足的走出房去,不再理会身后小女人酸楚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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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鸭子为什么会嘴硬?”沉浸在第一百三十二次失恋中的东伯男,最终放弃了看着落花叹气的愚蠢动作,三八兮兮地凑上来问着正在看奏折的风三。

    “你不去追着宫女跑了?”他实在很难继续忍受这只孔雀的聒噪,要不是为了莫怀宇的伤,他早把这个闲人打包丢到那个鸟不生蛋、乌龟不靠岸的江湖客栈了。

    东伯男翻着白眼抱怨,“你们这里的女人都太难追了,尤其是那个皇后。”

    连老女人都下放过?风三阖上奏折,开始担心他会不会因为长期饥下择食而染上不干净的病。

    东伯男哪知道他的心思,持续好奇的问:“为什么你做了护国公还要住在这跟麻雀大小没两样的凉荫院?”

    风三一副懒得理会的模样,自顾自的再拿起一本奏折,把他的声音当蚊子哼哼不予理会。

    东伯男也不气馁,只是摇了下那把用花枝扎成的扇子,得意扬扬的宣布,“这就叫死鸭子嘴硬,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告诉我了……啊!你连兄弟都不放过!”抱头哀号不已,那么大的砚台,也不伯砸坏他这颗聪明的脑袋,然俊有人会因无人救治而丧命。

    而此时的盘龙殿里,奢华却冰冷。

    莫怀宇只觉得自己像块破布般地瘫在床上,她躺在这里无数天了,可是除了醒来的第一天看到风三以外,他就再也没来看过她。这样也好,她如此告诉自己,可是一想起他说过要妻妾成群的话,脑子就不自觉的开始猜测他在做什么?身边是不是也会有个女人靠在他的膝头?而他也会轻轻的哄着她,甚至和她做那些羞人的事情?

    风三虽然不见人影,但已经成为皇太后的皇后娘娘却是天天来探望,甚至怕她闷的找来两个伶俐的小丫头逗她开心。

    “皇上,您喝口参茶吧!这参茶是太后娘娘亲手为您做的……”小宫女乖巧的劝着,顺便在她面前讨了皇太后一个好。

    她哪喝得下,从太傅口中虽然听出两个皇兄暂时性命无忧,但很可能现在正生不如死,而且他的意思似乎足以后都下会让她好过。最痛苦的是,明明是自己选择这样和他对峙的,为什么得到这样的结果后,最伤心最后悔的人却是她,而他竟一副喜闻乐见的样子。

    “太傅……不,护国公他……”她吞吞吐吐的想问风三的近况,她快被嫉护给折磨疯了。却也很清楚自己的女儿身绝对不可以让别人知晓,一旦她暴露了身分,那么她就失去了傀儡的意义,而风三也就没有必要保她的亲人不死了。

    小宫女笑得有些僵硬,上次放莫怀宇出去的那两个宫女下场,整个宫里都知道了,外表温和的人也许性格才是最为残忍的,虽然她们是皇太后的人,可是一旦风三要办她们,皇太后也没法子。

    “护国公他……”吞吐了半天,她决定还是干脆的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他是不是有很多妻妾了?”即使得到个肯定的答案也好过在这里胡思乱想,也让自己早点死心。

    小宫女面露难色,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莫怀宇一看到小宫女的表情心就凉了一半。他肯定有了,至少已经有了类似的传闻。

    小宫女干笑,“皇上怎么对这个感兴趣?护国公只是把宫里的娘娘们都送了出去罢了。”

    没说的是人全送到了他在宫外的府邸里,虽然他本人一直住在宫中,但他交代过不许任何人泄露的。

    莫怀宇一阵恍惚,他把父皇所有的嫔妃都送了出去?是打算放过她们吗,为什么她总觉得另外有阴谋呢?

    “护国公他……”

    “你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不来问我?”门忽然被推开,风三带了个少女走进来,两个宫女顿时被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莫怀宇神色复杂的看着他,黯然的目光不仅来自他褪去温和外衣所流露出来的冷漠,更因为他身后跟着一个同样冷漠却美丽的女子。那女子不算极美,却忧郁得如同一朵迎风摇曳的百合,这样的女人比不男不女的她好上不知多少倍,难怪他会变得这么快,搞不好他早就厌倦了自己,但她没有勇气再去问什么了,只能沉默的咬着唇。

    他沉着脸坐了下来,一旁的小宫女们差点哭了出来,瑟缩着不敢言语。

    “告诉皇太后,以后皇上的起居由我的人照顾,她老人家毋需费心,更不需要再送什么补品和派一些舌头太长的奴才来。”话音未落,桌上的补品全被他挥袖扫落地面。碎裂声中,两个宫女慌忙收拾着,然后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室内立刻安静下来,他闭起眼睛试图压下满腔怒气,再睁开的时候,眼里已是无情绪的冰冷。他转过头来看着床上苍白纤弱的小人儿,忽然起身靠近,无视她因害怕而后退的举动一步步慢慢逼近,直到她抵住了墙已经无路可退,他才停住。看她恐惧得快昏倒的样子,他忍不住又烧起另一把心头火,并粗暴的把她拉到床沿,要她看着那个自己带来的女子。

    “以后她是你的贴身侍女,但是……”他靠近她以嘲弄的口吻说:“你最好乖乖听她的话,因为她在我心里的地位可比你高多了。”

    这个女子是他的女人吗?莫怀宇苦涩的闭上了眼:心中渐渐浮出怒气,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变得这么快?明明是他的错,明明是他先做了那些过分的事,而她却只能一次次承受着他给的伤害,她有什么错?为什么要一副她对不起他的样子,还要她接受这样的人生?

    既然他已经另有所爱,既然他已经决定两人再无交集,那么她也不该再去想什么了。思及此,她仿佛有了对抗的力量般,冷着脸用力抽出被他抓住的手,拉起被子蒙住头装睡不理会,可是被子微微的抖动却显示着她并非如此地无动于衷。

    风三不语地看着起伏的被子良久,而一旁的冰冷女子也沉默着,直到被子里的小老鼠以为他们走了,开始放心的大哭起来,甚至还夹杂着“风三你是个混蛋”等类似的泄愤咒骂声。

    她还是那个稚气的孩子,即使经历了这么多事,她还是一样没有长大。思及此他忽然心情很好的笑了。

    最后莫怀宇被厚重的被子闷得喘不过气来,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鼻涕眼泪流满面的小脸在看到房里像离像一般站着并未离开的两人,瞬间又僵住了。

    “女人遇到事情除了哭和寻死之外还有别的招数没有?你每次都用这两招不觉得烦吗?”他敛住了笑容,佯装出的冰冷嗓音带着不耐烦。

    不再是以前她每次哭泣时温柔的安慰,和她最喜爱的带着无可奈何的宠溺了。

    心头一酸,眼泪又要涌出来,她连忙用被角擦了擦泪水,忽然她愣住了。为什么他会说出自己的真实性别?难道他不怕这个女人泄露出去?还是他们已经亲密到没有秘密可言了?

    风三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他没有解释,只是冷硬的转身离去。

    莫怀宇看着他的背影默默流泪,告诉自己,以后再也不要为这个冷酷的男人哭泣了。

    留下的女子看着她许久,匆地微一躬身,清清冷冷的介绍了自己,“奴婢是江诗。”

    她叫什么并不重要,她只知道她代表了她逝去的感情。莫怀宇沉默的注视她,然后转头看向窗外的晴空。她终于可以死心了,今后她只要好好过着自己的傀儡生活就足够了。

    原本幸福那么地近,如今……忍不住一阵心烦意乱,闷闷的感觉在胸口盘旋。

    气闷让全身伤口更痛了,尤其是肚子居然传来一阵阵的不适,下体还黏答答的。

    “混蛋!”她气愤的丢下枕头,捂住肚子低泣,恨这身子也不让她好过。

    “皇上?”江诗上前帮她把滑落的被子盖好,却看到了被角的血迹,“皇上你受伤了?”她拉开被子一看,却忽然了然地道:“原来是月信来了。”

    什么是月信?捂着肚子痛得说下出话的莫怀宇疑惑地望着她。

    “就是代表女人可以生儿育女的象征。”江诗冷漠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她也曾对另外一个女人解释过。

    可以生儿育女?真是莫大的讽刺呀。在她失去了一切后,这辈子只能这么不男不女的活着了,她有资格生儿育女吗?

    眼泪再次润湿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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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国公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就斩杀了太师中堂等十二名大臣,连个罪名都不给,请皇上为死去的忠臣申冤。”

    又来了,莫怀宇无奈地坐在御书房里,面对眼前十几名前朝重臣、如今的贬臣苦笑。他们不晓得她这个皇上做得有多丰苦吗?或者说他们是知道的,可他们已经对只手遮天的风三无计可施了,所以才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毕竟她再怎么没用,他还是把她推上了皇位。

    但是她能做什么?告诉他们要小心?因为风三下一个拿来开刀的很可能就是他们?她有预感,他正在一点一滴将朝廷换上新血,她恢复后勉强上了几天早朝,却发现几乎每天都有新面孔出现。

    可这些都不关她的事,她要做的不过是在风三的话后点一下头,再说一句,“如护国公所言”。她真的是个很好控制的傀儡,不过每次她游移的视线顺着官员的缝隙看向门外那片自由的天空时,总是能接收到风三带着怒气的警告目光。他在警告什么?警告自己不要奢望离开这里吗?她早就觉悟了。

    “护国公或许有他的理由,众卿家不必急躁,或者……”她收回心思,绞尽脑汁想替那个跋扈的男人找理由,让这些人安静的等死。

    “或者因为他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一个带笑的温和嗓音接下了她的话尾,在场所有人连同莫怀宇都惊得看向发声处,然后冷汗就涔涔的冒了出来。

    在朝三十年的梁丞相看到莫怀宇不敢抬头的盯着桌案,一股气愤让他喝道:“风三,这个天下还是姓莫,你不要太嚣张了!”

    风三笑了,他慢慢地走近莫怀宇,在她耳边询问:“皇上觉得这个天下姓什么?”

    吐出的气息像是调戏一般逗弄着她的耳垂,她恼怒的偏过头,飞快的瞪了他一眼,不甘心地回答,“这么明显的事情,护国公还要问吗?”

    不明说答案的把问题丢回来,看来她变聪明了。风三露出些许惊讶,然后又笑道:“身为皇上的太傅,看到皇上的进步真是让人欣慰。”这进步算是被他逼出来的吧?

    “护国公说笑了,朕的太傅现在是梁太傅。”她看着群臣中一张年轻的脸。这个年青人是几个老臣推举的,她能册封的也只有这些没什么实权的官职了。而风三只怕早就不愿做自己的太傅,这样也好,他做太傅的那段时光真是美好到让人不敢回忆,再叫他太傅的话,她怕自己会永远逃不出他的桎梏。

    忍不住为过去的时光带出柔柔的微笑,恍惚的她并不知道自己其实正面对着梁太傅,那一抹笑容,叫在场的年轻男子都微微一愣。

    据说,莫怀宇能当上皇帝,都是因为他和护国公有暧昧的关系,他其实是风君恩的男宠,不然风君恩软禁了莫惜华,发配了莫苍生,又为什么独独拥立他为皇帝?

    从恍惚中回神,却发现梁太傅满脸的冷汗。她奇怪的盯着他看,略微思索后终于明白过来的看向风三。他依旧淡淡地笑着,但是他看向梁太傅的凌厉眼神告诉她,这个被她抓来当挡箭牌的可怜男人,应该很快就会消失在早朝上了。

    唉,早知道自己应该乖乖的,现在又连累了无辜的人。她顿觉疲惫的起身,“朕累了,众卿家散去吧!”

    “皇上应以国事为重,”风三在她走到门口时忽然开口,然后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坐到了她方才坐的位于上。

    皇上的龙位,他坐得理所当然。

    他冷笑地看着莫氏江山的老臣和他们提拔上来这些不知死活的小宫,尤其是那个粱太傅,“皇上可以去休息,而未完的国事就由臣——”这一声臣拉得长长的,长到充满了嘲讽。他在看了几个老臣想上来与他拚命的架式后,又接着说:“由臣来处理,各位同僚不用退下,有什么必须麻烦到皇上的事情请交付在下。”

    莫怀宇看着他挑衅的神情,知道他一定是听到他们刚才在讨论的事情,现在是故意来找碴的,以他的个性,只怕这些先帝的忠臣性命不保。她担忧地看着他们,只见他们也露出了惊恐之色,想必是知道他的手段有多么毒辣。

    今日在场的人估计是一个也走不出去了。她看着门外几十个待命的侍卫,忽然意识到这很可能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这些人了。她无措的面对十几双恳求的眼睛,然后转身看着风三,而他也兴致盎然地迎视她,似乎在等她丢弃一个皇上的尊严乞求他。

    明知道她代表的是莫氏在众人面前最后的一点尊严还这么逼她。莫怀宇垂下眼睑,接着又抬眸平静地直视他,“我忽然想邀请众卿家去御花园赏花,国事稍后再谈。”

    “国事为重。”仿佛不满意她的表现,他收起了兴致盎然的表情、严肃正经地回答。

    “大胆!”见风三如此嚣张,梁太傅终于忍不住带头报复地开口了,“护国公私自坐上皇上的龙位已是杀头大罪,现下顶撞皇上更足以抄九族,什么叫国事为重?皇上就是国事!”

    一语既出,众人皆惊,但风三的神色并未因此改变,他有些玩味的看着那张气愤的年轻脸孔。这人是梁丞相的儿子,梁丞相是一个刚烈的老臣,也是原本腐败朝廷中比较正直的忠臣,可他一心站在莫惜华那边,现在依然不死心。所以只要莫惜华不死,这些人就不会真心拥立莫怀宇,更不会诚心服他,因此他的儿子才会有胆子在他面前大放厥词,想必平时耳濡目染了不少。

    “皇上,请为老臣保留梁家血脉。”莫怀宇看到梁丞相以唇语恳求,她明白这位世代忠诚的老臣把自己惟一的儿子推举上来就是想多份可靠的力量,不料现在却反而要送掉一条命。

    风三则好笑地看着那些人和莫怀宇之间的交流,等着看她怎么从他手里救人。

    得不到回应的粱太傅还以为自己已经震住了风三,眼看就要再次开口,莫怀宇连忙冷下脸训斥道:“梁太傅不要再口出狂言,没有护国公何来的天下太平,护国公的所作所为都是朕允诺的,太傅再怪罪护国公就是在怪朕喽!”

    “皇上!”梁太傅不明白莫怀宇为何这么袒护风三,他上前跪下又要进一言,却再次被莫怀宇打断。

    “朕现在只想去花园烹茶赋诗,身为朕的太傅还不前去准备。”

    “可是……”他回头看了父亲等人的脸色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凝目望去,只见风三淡笑中却带着血腥的表情,终于明白此人只手遮天到何种地步了。他连忙站到莫怀宇身后,知道现在能救他的恐怕只有这个皇上了。

    “若是我不许呢?”风三开始不耐烦了,他懒得再和他们玩游戏。

    冷笑一声,莫怀宇知道他根本不可能轻易放人,没有理由他都可以杀人了,现在这些人公然聚集反对甚至顶撞他又怎么能够逃过一劫?只是他没料到,自己也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九皇子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护国公要杀朕的父亲吗?或者你是又想……”她的话说一半,但已经让风三明白她想说什么了,难道他又想再杀她的“父亲”?

    哼!她居然认这么个东西做父亲,那自己又该置于何地?

    他坐直身子望着那昔日羞涩的少女,现在却是如此倨傲,带着破釜沉舟般的绝然,仿佛尘世于她已无所恋。见状,他的怒气又淡淡的浮了上来,禁下住讽刺道:“皇上倒是有乱认太傅的习惯。”

    莫怀宇笑得更冷了,“我惟一乱认的太傅只有一个。”

    他深沉地凝视着她,忽然笑了,“皇上不是要赏花吗?再不去只怕天色渐晚美景已逝。”

    这是他的退让吗?看着他笑意下隐藏的杀机,她忽然明白,就算她把人带了出去,只怕日后也难逃他的毒手。她迟疑地带着梁太傅往外走,却又听见他问道:“皇上不是想要这些人都去做陪的吗?难道现在想让他们留下了?”

    大臣们欣喜的对看一眼,然后眼巴巴的看着莫怀宇,终于等到她的一个点头,一群人如死里逃生般跟在她身后穿过了跪在书房外的侍卫群。

    空无一人的御书房里,风三静静的独自坐着,忽然伸手轻抚着面前几案上摊开的白纸,然后将上头的几张揭下,果然看到最下面那张上有几行清秀的字。

    帘外雨潺潺,灯火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词只写了几句,看来未写完,那些老臣就来了。

    这是遥远东方后唐国度的词,他还记得教给她的时候,原词的第二句“春意”可以活用,下想她竟在这秋季活用做了“灯火”。只是这阕描写亡国之恨的词真的适合一个皇帝来写吗?

    他淡淡地扯了下嘴角,又瞥见这阕末尽之词的右下角写着几个小字,仔细一看竟是:未雨裯缪。

    原来她认定自己总有一天会做个亡国之君!风三不动声色的把词按原样遮好,但眼睛里却聚集了狂怒,深沉的看向窗外,思绪飘飞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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