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南圆（5）
“哎等等，等等，兄弟，咱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书先生抱着最后的期望，试探着问了一句。
“应该是的，先生别急，等我让他再重新算一下。”
然而还未待他的话音落下，却只见柜台方向嗖地一下飞来了一物，直奔着书先生的面门而来。
那书缺场被吓得魂飞魄散，直以为遇上了黑店，不仅谋财，还有害命？
然而所幸在他惊魂未定的时候，那跑堂轻一伸手，便提前拦截下了那飞来之物，让它稳稳地落在了桌上，这才叫书人松了口气。
回过神来，他定睛一看，却正是一把算盘。
“我算的就是这样，你随意。”
随着算盘落下，柜台方向才幽幽地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声音。
书人这才发现，刚才无论是算盘飞行的时候，还是跑堂伸手接住将它按在桌子上的过程中，上面的算珠居然都没有发生一丝变化。
想到此节，他不禁瞪大了眼睛。
只这一手，就不是一般高手能做到的。
行走江湖多年，这点眼力他自然是有的。
但同时，心下便更加凄苦。
难道，真的是碰到了黑店了也？
然而这边他在那直冒冷汗，惊疑不定。旁边的跑堂此时却看着算盘上的算珠直挠头发，一边紧皱着眉头，好像在冥思苦想什么事情。
“嗨，我的么！哈哈！老张，你子也有失手的时候，还没算错，这不明明多拨了一个十位，明明是五两你五十两！”
终于，那跑堂发现了错误所在，忽地变得眉开眼笑，仿佛遇到了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
“哎，先生，你怎么这幅表情？没事的没事的，是那家伙算错了，你给五两就行了，我们这儿真不是黑店，莫紧张，莫紧张，嘿嘿。”
而这时他也终于发现了书人额头上那抹冷汗，还以为对方是在犯愁五十两银子的事情，于是也顺便好言劝慰了一番。
殊不知，此刻的书先生心里想的压根就是另一件事情。
“呃，那个，这位兄弟……额不，这位少侠，您看这事儿，咱是不是得讲点江湖规矩啊？”
书先生思忖了半，还是决定硬着头皮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毕竟这件事怎么也是自己占理，就算对面人多势众，武艺高强，但都是出来混的，总不能不讲道理不是？
“啥？怎么忽然扯到江湖规矩了？”
然而那跑堂闻言却愣了一下，完全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啊这……”书先生此时也不知道对方是装傻还是真黑，只好无奈地继续解释道：“是这样的，按照道理，我们这些靠嘴吃饭的，去各类馆阁开堂讲书，都是店家和我们分成收到的茶钱的，毕竟带动了生意和流量吗，大家按比分成，也是应有之义啊，但你看看咱们这儿……”
他的很委婉，但意思却十分明显，你不给我分成也就罢了，哪有倒扣钱的道理吗。
“噢，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还得给你钱？”那跑堂闻言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不是，就你的那些离谱的玩意，骗骗不知道的人听个乐呵也就算了，你还好意思管正主要钱？”
书先生听的一脸懵逼，根本没明白他的意思。
但至少有一件事他可以确定了，那就是对方十有八九是要赖账。
行走江湖，讲究的就是个义字，哪有这样办事的？
见得对方如此态度，他也有些恼火了，此刻也顾不得对方身怀绝技这件事，便也据理力争着道：“我你这个伙计怎么这个样子，我谅你出身穷乡僻壤没什么见识，去把你们掌柜的找来，我要和他话，这不是欺负人么，哼！”
“嘿哟，行，爷还真就没见过你这号人，今儿就让他来评评看是谁占理！掌柜的，掌柜的，快出来！有人找你！”
那跑堂怒极反笑，倒反而冷静了下来，大马金刀地往那一坐，开始呼唤起自家掌柜的来。
书先生看着他这架势一时间有些恍惚，有些不明白凭啥一个跑堂的敢这么嚣张。
不知道的以为他才是掌柜的。
但也没容他愣神太久，只见那跑堂话音刚落，楼上便传来了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
书人循声望去，便看见了一位穿着颇为考究，气质不凡的年轻男子向这边匆忙走来。
“劳驾劳驾，在下姓封，乃是此间掌柜的，不知先生唤我何事，可是有什么招待不周？”
那掌柜的却浑不似账房的冷漠和跑堂的嚣张，整个人气质内敛，言语间分外客气，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福
书人见状心里顿时有一种高下立判的感觉，仿若找到了救星一般道：“封掌柜有礼，好叫您知道，在下虽只是一普通的江湖书人，但却也有三分骨气。今日偶来贵舍书，想讨要几个茶钱，却被您店里的伙计百般刁难，甚至狮子大开口，恐怕这不合江湖规矩吧？”
他的语气十分委屈，话的时候脚下又默默向掌柜身边挪了两步，生怕那跑堂的忽然暴起发难。
然而掌柜的将这一幕看的分明，放下就知道谁怎么回事了。
于是只见他好言安抚了书人几句，便开口道：“乡野之人，殊于礼教，还请先生勿怪……至于这件事呢，非是我能决定，还得待我请示一下我们东家。”
书人听完一愣，这怎么还冒出个东家来？
然而接下来他便看见了差点让他眼珠子瞪出来的一幕。
只见那掌柜居然径直走向了那坐姿嚣张的跑堂，和颜悦色地道：“咳，敢问东家，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书先生看见掌柜的如此做派，好悬眼睛一黑，当宠过去。
自己究竟为什么还怀有一丝，这家茶楼不是黑店的侥幸心理。
你你一个当老板的，在这装什么跑堂的啊？
我信了你个鬼……
现在他的内心除了后悔，还是后悔。
后悔自己就不应该被这家店面的表象所蒙蔽，一失足踏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