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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分开浩荡无俦的人海。脑海中她的影子稍纵即逝,他怕忘记,竟念出声,“还不到我肩膀高,青衣碧裙,手上……手上那是什么?红缎子……她就在那边……”
前头的少女低头缓缓孑孓独行,青衣碧裙,细腰止盈一握。雪白的手腕上清凌凌飘着一束绯红缎带,被微风刮得向后飘来。隋戬奋力拨开旁人,大步上前拽住了那截缎带——
她回过头来,滴水样尖巧的下巴,朱红的嘴唇稍稍一弯,泛着光亮的眼睛却透着疑惑。
不是她。
隋戬松开手。人停在这里,后头的行人便被挡住,不多时便成骚动。霍晨江已追了上来,陈煜方忙去赔礼,“是我家的公子认错了人,对不住……”霍晨江强拉了隋戬往来处走去,“陛下,陛下今后再别这样吓唬老奴,老头子经不住……”
隋戬淡漠地应了一声,将手上那红缎带递给他,翻身上马,“知道了。”
上元金歌锦绣无双
金歌寺外的骚动只持续了须臾,不多时便有僧人重又搬了香火匣子出来任人选用,行人聚了一团,从和尚们手中领香火。一个小和尚指着女子脸上的面具,笑道:“女施主,这可不行。”
她脸上戴着一只狰狞面具,面具下的身子却瘦弱,层层叠叠裹了许多层,直裹得像只粽子,仍是冷得直打抖。闻言,她将刚买的毛氅披上,呵了呵手,微蹲下身,摸出一只小纸包来递过去。
小和尚不明就里,打开来看,原来是一小包白白的糖瓜,不由得舔了下嘴唇,有些馋了,只听她问道:“行了么?”
她嗓音十分好听,温柔缱绻,带些南方口音,并不明显,只是腔调像溪流一样清亮宛转。他傻笑了一下,递给她一束线香,“佛看众生。”
他一本正经,她笑道:“好啊。”便从他身边掠过去,走过时脚步极轻,怕惊扰什么似的,却带起一阵寒气。小和尚方才无意碰了她冰凉的指尖,一时忍不住问道:“等等——你冷得很么?”
她停下脚想了想,走得累了,抬手撑了腰,“有一些。”
小和尚皱眉道:“你该去找大夫看看。”
她似乎隔着面具笑了笑,“为什么?”
他道:“寒症不是好相与的毛病,我听闻宫里的贵妃就是这么死的。你是外乡人,不曾听说过,我告诉你。”
面具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恍惚,随即弯弯一笑,“多谢了。”
小和尚将怀里的小手炉塞给她,一阵风似的跑了。
不过四个月,“贵妃”竟已是极久远的秘辛。方眠哭笑不得,但金歌寺毕竟不是等闲之地,她不过是路经此地顺便上香还愿,并无意久留,于是低了头向殿中举香一拜,也不下跪,将线香插进香炉,便要离开,走了两步却又停住,想起什么,重又退了回去。
阶下的长明灯成排成墙,在冬风中沉默欢快地跃动着,护佑着苍穹下某个渺小的生命。
她点了三盏,这才离去。夜里风凉,她走了半条朱雀街,方才回过神来,忙找人打听:“这附近可有驿馆?”
驿馆还未打烊,年轻的姑娘打着呵欠送她到客房,见她行动迟缓,于是盯着她脱了外袍,终于笑问道:“几个月了?已有些显怀了。”
方眠有些羞赧,按住了小腹,“大夫说它太小,都不信,其实已有四个月了。”
姑娘笑着说:“我也不信。我堂姐肚子里那个还不及三个月,已比你这个大了。我去弄些热汤面来给你,这天气冷得邪了。”
方眠吃了热汤面,出了一身细细的汗,终于暖和过来,倒头便睡。她素来睡得不好,今日却十分安稳,在梦里都不禁谢了那长明灯一声。只是后半夜重又难受起来,慌忙翻下地去摸出铜盆,翻江倒海地吐了半日,再等到天明,只觉全身轻飘飘地酸软无力,姑娘上来摸了她的额头,神色有些变了,“烧得厉害,我去叫大夫。”
方眠其实囊中羞涩,却也不敢耽搁,只好摸出一颗东珠给她。姑娘拿去典当了,不多时便请来大夫。方眠已烧得有些糊涂,梦里一片缠乱,全是冷硬的陌生人脸,抓不到一缕温热的空气。她急得向前奋力走去,人却纷纷让路,她抬手一看,自己手上竟握着一柄长剑。
那剑细长端正,镌着细碎的青星。方眠怔怔看了许久,终于意识到这是青霜剑。
她抬起头来,人海彼岸,那人负手站着。
手里又粘又冷,方眠闻到了血腥气。血珠从剑刃上一寸寸落下去,全是他的血。他的家国心血,他交给她的真心和笃信,他想要的骨肉——
方眠不停挣扎奔跑,却是被晃醒的。马车颠簸,姑娘按着她的肩头,急得花容失色,“走得稳些……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