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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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是每年最寒冷的一个月，叶苗站在父亲的墓碑前望着父亲的遗像，每一口呼吸的气都凝成苍白的霜雾。他的身后站着伊芬和于一川，母子俩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个局面。</p>

    还是伊芬先说话：“小苗，你爷爷来过电话，问你要不要过去和他们住，我考虑了一下帮你拒绝了，一来老人家身体不好，很难好好照顾你，二来你爷爷都在外地，怕你不习惯，我是这么想的，虽然你爸爸不在了，但法律上我们还是一家人，而且我也是一直把你当自己孩子看，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一起生活，好吗？”</p>

    叶苗低着头，很久没有动。</p>

    寒风中他的身影看起来更加单薄萧瑟。</p>

    于一川走过去，他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弟弟肩上，叶苗慢慢转过头，抬起眼睛望着哥哥。</p>

    “有哥哥在。”于一川搂着弟弟的肩：“你还有我。”</p>

    为了防止叶苗睹物思人，于一川和伊芬把叶自立的东西逐一收拾进储物室，可是一个长期生活的人突然不在了，就算怎么收拾，那些残留的痕迹也不会消失。</p>

    伊芬叹口气，慢慢地把衣橱里的衣服一件件拣出来，于一川站在一边帮她，边和她说话：“我找公园管理处谈过，他们还是不肯让步，只肯赔两万，你怎么看？”</p>

    伊芬沉默着，仍收拾着衣物，一件件小心翼翼地叠好，仿佛会穿那些衣服的人明天就会回来。</p>

    于一川等了一会没有等到母亲的回答，不耐烦地又说：“你怎么看啊，我打算告他们。”</p>

    伊芬看一眼儿子：“你做主吧。”</p>

    “你什么态度，叔叔不在了你就像丢了魂一样，你真的喜欢他？”于一川靠在衣橱边：“我不信他在你心中有多大分量。”</p>

    “老叶，”伊芬停了一会，说：“是个好人。”</p>

    “是，他是个好人，不过他已经不在了，苗苗那样消沉，你也这样，拜托现在重点是怎么和公园的人打官司，叔叔一条命就断在那里了，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任由他们拿个两万块钱就算了？”于一川看着母亲：“我打算上法庭，让他们至少赔二十万。”</p>

    伊芬低着头：“人都不在了，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p>

    于一川见母亲黯然的样子也沉默了会，他走过去搂着母亲的肩，好声好气地说：“别这样，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活着的人更要好好地活着，才能让叔叔在另一个世界安心，对不对？”他停了一下，说：“你以后打算怎么办？”</p>

    伊芬看着儿子，半晌说：“妈妈只有要你在身边，其他的，全部都无所谓。”</p>

    于一川点点头：“好，我会照顾你和苗苗的，现在你先把手上事情放一下，我有正经事和你说。”</p>

    伊芬嗯一声：“你说。”</p>

    “我要和公园的人上法庭要求索赔，毕竟叔叔不在了，你一个人上班，我和苗苗都还在上学，钱多一点是一点，我们不能不争，我会找律师和法律救助部门，而你，要负责以情动人。”</p>

    “你什么意思？”</p>

    “很简单，打同情牌，你是叔叔的妻子，你得尽量表达出你们感情非常深厚，叔叔不在了对你的神有毁灭的打击，你要表现出非常痛苦的样子，这样能博取更多人的同情，对我们有利，”于一川拍拍母亲的肩：“就是这样，你能做到的。”</p>

    伊芬用难以置信的眼光望着儿子，她说不出话。</p>

    “你这样看我干吗，我是为这个家好，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而且叔叔的死本来就是他们的错，如果那里有栏杆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他们害你失去丈夫，害苗苗失去父亲，他们必须负起这个责任，哪怕要用一些手段……”</p>

    伊芬突然打断他的话：“于一川你现在这个样子和你爸爸有什么区别！”</p>

    于一川叫起来：“别把我和他相提并论！”</p>

    “是，你比他还要冷血，你还不到二十岁，别的孩子在你这个年纪还什么都做不出来，你怎么可以做到这么冷血，太让人寒心了……”</p>

    “我怎么冷血了？”</p>

    伊芬的声音颤抖起来：“他在水里，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救他……”</p>

    于一川脸色陡然变了。</p>

    “别人会相信你，可是我是你妈妈啊我看着你长大，你小学一年级就已经游泳游得比大人还好，你还要骗我说你不会游泳吗！”</p>

    于一川偏过头，一言不发。</p>

    “你明明就会，为什么不救他……”</p>

    “闭嘴！”于一川突然开口，他眼神冰冷地看着伊芬：“胡言乱语够了吗？”</p>

    “我不会说的，你是我儿子啊，”伊芬抱着于一川的身体：“妈妈最怕失去你，为了你妈妈什么都肯做……”</p>

    “那好，”于一川抓住伊芬的双肩：“刚才的全都忘记，其他的都照我的话去做。”</p>

    新学期开学过了一周于一川才回学校，老师同学多少知道了他家的事，也都不忍心苛责他，谷杉还帮他整理好了床铺：“兄弟，节哀啊。”</p>

    于一川把背包放下来：“谢了。”</p>

    “家里事情都处理好了？”</p>

    “差不多吧，等法院判决。”</p>

    “你真把那个公园给告了？”谷杉坐在宿舍床上，瞪大眼睛看他：“你胆子真大啊。”</p>

    “他们应该负责任，”于一川淡淡地说：“送了一条人命，二十万是便宜他们了。”</p>

    “哇，你家索赔二十万啊，真是不小的数字……”谷杉忙改口：“哦我不是那个意思，比起你家人的生命，钱什么的真的是身外之物。”</p>

    “是的……”于一川沉默了一下：“看我弟弟那个样子，给我两百万、两千万我都不稀罕。”</p>

    说完连东西也不再收拾，只坐在床上沉默。</p>

    谷杉看得出他心里难受，递烟给他：“你弟弟就是你继父的亲生儿子吧？”</p>

    “是啊，他现在父母都不在了，整天也不说话，呆呆的样子，有时候发呆发呆就掉眼泪，”于一川点着烟，却不抽，只夹在指间，手指一开一关地按着打火机，眼睛直直地望着暗红的火苗：“说真的，我很后悔……”</p>

    “你后悔有什么用，人死不能复生啊，想开点哥们。”</p>

    “要是当时没和叔叔出门，也就不会有这种事。”于一川叹口气：“是我的错。”</p>

    “这怎么能怪你，”谷杉陪兄弟叹口气：“别胡思乱想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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