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乱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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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玉清早吓呆了。</p>

    玉仪看了一眼还在抹泪的周姨娘，上前道：“今儿是四妹妹大喜的日子，姨娘怎么高兴的糊涂了？不过是小孩子玩闹，何必放在心上？有什么事，到底先让四妹妹出了阁再说。”</p>

    唐氏可没玉仪这么好的耐烦心，依照她的脾气早想撵周姨娘了。</p>

    ----本来这种场合姨娘就不该来，让她来看一看，算是给她的体面，哭哭啼啼的做什么？只是也不好泼了玉仪的面子，缓和了口气，“快来人，先带周姨娘下去洗洗脸。”</p>

    周姨娘一辈子，就只悬心女儿成亲这一件事，方才承宝差点毁了女儿的嫁衣，有些失去理智。眼下被玉仪一劝，再看唐氏眼里神色厌烦，不由浑身一激灵，忙道：“我这就去、这就去……”</p>

    玉仪掉回头来劝玉清，柔声道：“今天是你一辈子最要紧的日子，旁的事都不值得放在心上，快莫要多想了。”</p>

    “是。”玉清小声道：“我知道……”</p>

    玉仪伸手从腰间解了一块玉佩，递给她道：“这块玉我带了有些年头了，上面刻的是平安符，你戴在身上，往后凡事一定是顺顺当当的。”</p>

    “三姐姐……”玉清早退却了起初的娇羞，方才的惊吓，取而代之的是感动，含泪系了玉佩，眼圈儿红红的，张嘴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p>

    “啊呀。”唐氏轻呼了一声，弯腰捻起玉仪的裙摆，“三姑奶奶的裙子污了，方才倒是没有留意。”</p>

    玉仪低头一看，上面有几点硬币大小的墨团儿，大约是先头溅上头，----虽说可惜了一条裙子，但今儿是玉清的大日子，没得为这个大张旗鼓的，因而笑道：“不当紧，等下换了就是了。”</p>

    唐氏十分惋惜，啧啧道：“可别留下痕迹，这条月华裙得费些功夫呢。”</p>

    玉仪怕玉清觉得受了冷落，不想久留，便朝她道：“等下单家的人该来迎亲了，你只管安心在这儿等着，我和太太先出去了。”</p>

    两个人带着丫头回了正房，进了里屋，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玉娇一脸忿忿的冲了进来，咬牙切齿对唐氏道：“宝哥儿不过是个小孩子，你让人看着他做什么？！”紧接着承文、承武也跟了进来，一副要理论个清楚的架势。</p>

    玉仪看着又是好气，又是可怜。</p>

    阮氏的这几个儿女小时候被惯坏了，大一点时亲娘又不在身边，唐氏故意撒手不管纵容他们，明摆着就是存了捧杀的心思。</p>

    这样纵容的后果，就是长大了没有一个是成器的。</p>

    唐氏自从生了儿子以后，腰杆越发的硬了，哪里会把几个毛孩子放在心上？最主要的是，这个孩子一则并非嫡妻所生，二则生母是个弃妇，也就是比庶出的高那么一篾片罢了。</p>

    自持身份不肯跟小辈们争吵，唤人道：“快去把老爷叫来。”</p>

    玉娇恨恨道：“叫了爹来也好，倒要看你怎么说清楚？！”</p>

    玉仪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p>

    ----都已经到这份田地了，玉娇等人还是没有看清自个儿的处境，还想事事压唐氏一头，却没想过只会让继母更加厌恶，越发费尽心思使小手段。</p>

    要知道玉娇还罢了，承文兄弟三个将来是要分家产的，唐氏自己有儿子，怎么会愿意把大头分给别人？将来还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p>

    玉仪没有继续看热闹的打算，最主要的是不想面对那个便宜爹，起身道：“家里还有一大堆的事儿，裙子也弄脏了，我先回去换了，改天再过来说话。”</p>

    眼下唐氏也不好深留她，只得含笑相送道：“那三姑奶奶慢走。”回头看了一眼，“我等着你爹过来，就不送了。”</p>

    “不用送。”玉仪笑了笑，旋即带着桂枝等人出了门。</p>

    孔仲庭慢吞吞的从前面过来，问道：“怎么了？”</p>

    “爹！”玉娇几个抢先围了上去，叽叽喳喳道：“爹，太太把六弟看起来了！六弟年纪还小，会吓坏他的……”</p>

    孔仲庭闻言一怔，抬眼朝唐氏看了过去。</p>

    “我也是没有法子。”唐氏早就想好了说词，不紧不慢道：“宝哥儿太胡闹，竟然拿了墨汁去泼清姐儿，要不是三姑奶奶挡着，差点就把嫁衣给毁了。”</p>

    孔仲庭顿时沉下了脸。</p>

    唐氏又道：“三姑奶奶一大早的赶过来，原是给清姐儿添妆奁的，结果还被泼了一裙子，板凳都还没做热又回去了。”</p>

    故意把话说得含混不清，留下足够的想象空间，好像玉仪受了多大惊吓似的，并且因为生气才离开了孔家。</p>

    孔仲庭的脸色果然更难看了，斥道：“这臭小子要做什么？大喜的日子净胡闹！”</p>

    承宝冲撞了庶女的亲事，那还只是丢脸面，若是惹恼了嫡女，那可是关系到自己将来的前程，后半辈子的生活。</p>

    ----随着在京城的日子过得习惯，嫡女的势头又水涨船高，心里越发存了畏惧，生怕她翻脸算起旧账来，况且今后诸事都得仰仗罗家，哪里得罪的起？</p>

    玉娇几个大约没有想到，事情完全不是预料的那样，父亲居然站在了继母一边，完完全全迁怒弟弟了。</p>

    “爹……”玉娇满心的委屈和不满，忍了又忍，“好歹看在六弟年纪小的份上，饶了他这一次吧。”</p>

    孔仲庭沉声道：“让承宝回房去，写满一百篇小楷才准出房间！”</p>

    唐氏轻声叹道：“我刚才也是没有法子，好歹等单家的人迎了亲再说，万一再闹出什么来，可不就成大笑话了。”</p>

    “你少假惺惺的！”玉娇气得不行，方才憋了许久，现下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你黑了良心，给我订了那样的破落户亲事！还不如一个姨娘养的……”</p>

    孔仲庭听出点不对味儿来，冷冷看向她，“所以……，你就叫宝哥儿去捣乱？”气得想伸手打她一巴掌，到底是女儿家，最后只是斥道：“你姐姐嫁不好，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一点儿都不知道轻重！”</p>

    唐氏一脸委屈之色，小声道：“老爷……，要不然给娇姐儿换一门亲吧。”</p>

    “胡说！”孔仲庭脸色越沉，烦躁道：“且不说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姑娘家没有插嘴的份儿。”越看女儿越是恼火，“只说亲事都已经订下来了，回头若是退了亲，你的脸面还要不要？孔家的脸面还要不要？！”</p>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嫡女那样的好运气。</p>

    先是江家那位宁愿自污毁亲，也要给未婚妻留一条后路，继而又得了圣旨，麻雀变凤凰的嫁入了国公府。</p>

    现如今女婿做了世子，自己将来就是鲁国公的老丈人。</p>

    孔仲庭想了一圈儿，又想到了玉仪身上，现如今对玉仪的关心和体贴，比起从前十年加起来还要多。沉吟了一阵，对唐氏道：“你得空去国公府一趟，陪着说说话。”意思是去给嫡女赔个不是，哄上几句顺耳的话。</p>

    唐氏心下明白的很，颔首道：“老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说的。”</p>

    玉娇断然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承文、承武原本过来帮忙，眼下见父亲冷脸也不敢说话，只得小声的劝慰了几句。</p>

    孔仲庭没有兴致多啰嗦，皱眉吩咐道：“娇姐儿明年就要出嫁，是时候该开始绣嫁妆了，你多费一点心，拘着她勤快一点别乱跑。”</p>

    唐氏越发得称心如意，忙道：“知道，知道。”</p>

    玉仪并没有把承宝的闹剧放在心上，就算墨汁洗不净，也不过损失一条裙子，犯不着跟个小孩子较劲。</p>

    说实在的，阮氏生的那一窝孩子已经毁了。</p>

    烂泥扶不上墙，还有个继母在背后推波助澜，将来好不到哪里去。</p>

    自己虽然不喜欢这几个弟妹，可是当初他们也只是顽劣一些，没对自己做过什么恶事，实在没必要自己恶心自己，整天跟这一窝子人怄气。</p>

    只是事后不免有点庆幸，万一当时玉清的嫁衣弄污了，一时半会儿，就是现从喜铺里面买来不及，还不用说合不合身的问题。</p>

    这好好的大喜事，就要变成玉清一辈子的窝心事了。</p>

    想到这儿，越发的觉得娘家人太过糟心，有什么和谐一点的法子，让他们都回去四川老家呆着，或者只要不在京城就行。</p>

    ----等罗熙年回来，让他给便宜爹捞一个外省小官做做？</p>

    这家伙……，怎么还不回来？玉仪不免有些小委屈和抱怨，又有些挂念，心绪纷乱的坐了半晌，最后起身去了偏房瞧女儿。</p>

    珠姐儿半岁了，最近开始能够坐着但是不够稳当，嘴里依依呀呀的，小胳膊小腿好似藕节一般，看了就叫人想去捏一捏。</p>

    玉仪每每心情不好的时候，逗着女儿玩一会儿，顿时便觉得有女万事足，别的什么全部都是浮云，心都跟着柔软了。</p>

    到了这个月份，珠姐儿的容貌渐渐显了形，英气的眉毛，漂亮的大眼睛，典型的罗家人长相，----玉仪不免有点忿忿，女儿长大了肯定像某人，而不是像自己，心里有种吃了亏的感觉。</p>

    怀胎十月，痛到要死掉下来的小肉团儿，居然更像那个混蛋！</p>

    于是决定先教珠姐儿喊“娘”，学会了，再教她喊“爹”，算是扳回一局，也不枉自己拼着在鬼门关走一遭，才得了这么个心肝肉儿。</p>

    当然了，这种想法实在是有点难以启齿，而且现在也为时过早。</p>

    “珠珠，小猪猪。”玉仪在不让着外人的情况下，前世的现代习惯不免带出来，拣起一个小破浪鼓，对着珠姐儿摇了摇，“咚咚咚，好不好听？”</p>

    珠姐儿伸了小手去够，抓了几次都没够着，小嘴一扁就要开哭，那边捣乱的娘赶紧把拨浪鼓塞了过去，立马又咧嘴一笑。</p>

    吕氏在旁边看着好笑，说道：“夫人总是爱逗珠姐儿，回头大了可就不愿意了。”</p>

    “是吗？”玉仪轻轻的抱了女儿起来，面对面逗道：“我们的珠珠会生气了？”在女儿脸上吧唧了一口，“亲一个，算是补偿你的。”</p>

    吕氏见状啼笑皆非，先头还觉得夫人在没人时有点疯，最近看多看惯了，只是摇头笑笑了之。</p>

    ----毕竟主母活泼好说话，总比整天板着脸的容易相处。</p>

    玉仪逗了一会儿女儿，正好赶上中午的饭点，可惜一个人面对一大张桌子，实在没有什么胃口。今儿炖了黄豆猪手汤，一看就是油腻腻的，偏生桂枝手脚勤快，已经给盛好了一碗。</p>

    白花花、香喷喷的浓汤，上面飘着几点翠绿的小葱花，旁边是圆滚滚的黄豆，猪手炖的烂烂的，卖相十分的好。</p>

    玉仪勉强拿了勺子，没滋没味的喝了两口，突然胃里一阵翻滚，赶紧“哐当”一声落下勺子，用手紧紧捂了嘴。</p>

    “夫人？”桂枝眼神担心且慌乱，问道：“是不是汤的味儿不好。”</p>

    玉仪摇摇头，继而忍了好一阵，等那恶心劲儿过去了，方才看向段嬷嬷问道：“嬷嬷，你说我的小日子怎么还没来？该不会是又……”</p>

    当初跟段嬷嬷打商量，说的是给珠姐儿喂三天的奶，可是喂了几天舍不得停，总觉得就这么不喂是浪费了。</p>

    因此拖拖拉拉，一直到出了月子才狠心回了奶。</p>

    那一段都没让吕氏过来，让她先回家喂自己的小儿子去了。</p>

    因为哺乳期的妇人，小日子通常都会拖延一些日子，当时想着才生完孩子，况且前两个月都没有滚过床单，也就没有太注意。</p>

    现在算一算，停止哺乳有四、五个月了，产后第三个月里头，还跟罗熙年滚过几次床单，可是直到现在……，那位亲戚都一直没有来。</p>

    “夫人是说……”段嬷嬷脸上的神色半惊半喜，先侧首吩咐道：“快去把府里的大夫叫来。”继而回头，“若是夫人有喜自然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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