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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1)

    “噗!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真的变成熊猫!”

    这种夸张的笑法,让严聿人没好气地抬头,瞪着那个幸灾乐祸的家伙——

    他曼哈顿的公寓里,有一面六十寸的大银幕,上头是他远在西雅图的合作伙伴,笑得快断气的嘴脸。

    “够了!”会让好友笑得这么夸张,因为他正拿着纱布包裹水煮蛋,热敷他的熊猫眼。

    数不清这是第几个透过视讯来嘲笑他的死党,他不过回来两小时……一定是Angle,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四处宣扬他被揍的消息!

    “熊猫眼的Benson,还是为了一个女人,你叫我不笑,叫我去死快一点!”

    严聿人火大,但这时候说再多话,也只是被好友拿来嘲笑而已,所以为了显现他的不悦,他冷淡的扫去一眼,让好友明白,他的忍耐到极限。

    “OK,说正事,既然你肯离开台湾回来纽约,做点正事,如何?”聪明的见风转舵转移话题。

    仔细一想,四年多来留在台湾,事业重心放摆在亚洲,至于欧美一带,他与一千好友花了数年打下的江山,他反而参与得少,在这个团队里,他向来是决策核心,如今他回来纽约,那些抛下的事物便不能再逃避。

    想想真是好笑,是为了青梅留在台湾,以为总有一天会找到她,谁知道,她竟然躲到他的大本营来,还混得这么有声有色,他把台湾都快翻过来了,就是没想到她会在这里。

    “应该可以参与几个案子。”被打肿的眼睛在热敷后有消肿的迹象,他拿下水煮蛋回应。“也许慢慢的,就留下来了。”

    据他所知,青梅已在纽约置产,买下一栋位于布鲁克林区的中古屋,他了解她,青梅是个恋家的女孩,选择在纽约置产,应该是打定主意留在这里不回台湾了。

    无论如何,他已经决定了,她在哪里,自己就跟着去那里,长期抗战!

    “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Sean不禁松了口气,两人聊了一会公事,新婚三个月的Sean提起他就要当爸爸了,脸上满是喜不自胜的神情。

    团队里好友们陆陆续续成家立业、欢喜迎接新生儿,反观最早定下婚事、最风流浪荡的严聿人,至今仍单身一人。

    说不羡慕,那是骗人的,每每看见好友们幸福炫耀的嘴脸,他就会想起自己猪头的过去,对比现在被殴打出两轮黑眼圈,他觉得是自己活该。

    “Beason!你好像变了。”炫耀完自己孝米粒大小的超音波照片,Sean对着大银幕,语重心长的道。

    “嗯?”严聿人挑了挑眉。

    “你的个性,只有你打别人脸,没有让人打你脸的份,什么原因让你甘心被揍?”Sean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原因让他甘心被揍不还手?除了觉得自己欠揍之外,大概是……上一秒气得殴打他的青梅,惊慌的上前拦住她大哥——

    当初师崇开揍他不成气恼的质问:“干么?我打他你心疼啊?”

    青梅支吾说不出话一来,没有否认就算是默认了,这让他的担心焦虑全数瓦解。

    她还会为他心疼,这让他被揍也甘愿,窃笑不已。

    “大概是感觉还不赖吧。”

    严聿人不只笑得诡异,连回答也很诡异,让Sean更加不明白他脑子的构造。

    “我怎么觉得你疯了呢?”哪有人被打感觉很不赖的。

    没有对好友的解释,严聿人只是笑。

    结束这通视讯回到房间,就着全身镜看见自己的熊猫眼,他笑了出来。

    生平头一次被人揍,他不太生气,反倒有种奇妙的感觉,不只是因为发现青梅对他不若想象中排拒而已。

    他想起师崇开愤怒的嘴脸。

    自己的妹妹遭人欺负哭泣,挺身为家人出头,没有兄弟姐妹的严聿人,不明白那是什么样的情感。

    青梅看见她大哥,隐忍的泪水夺眶而出,扁嘴可怜兮兮的喊一声,“哥……”

    严聿人还是不明白,伤心难过时,对亲人哭诉,又是怎样的感觉?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在一个不正常的环境下成长。

    事业第一、女人第二,家从永远摆在最后的父亲,以及害出生命以求父亲回头的母亲,在严家,亲情淡如水,每一个人都自私的只想到自己,正因为父母只想到自己,他也只想到自己。

    就比如他就不明白,为何青梅会为了达不成父母的要求而哭泣,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她还是对家人抱持着期待、关怀吧,尽管她那样的感情常被人责备太过软弱。

    正因为他对家已不抱期待,所以绝情的说放就放,斗垮父亲后将他送出国养老,斩断他东山再起的可能,他从不认为自己哪里做错了。

    但是现在,他却羡慕起青梅,有一群切不断羁绊,关心保护自己的人。

    她的家人,她重视的人,因为她在乎,他也同样在意,否则照他的个性,哪有乖乖站着被人揍的道理?

    “你在意的事物,我也会帮你守护。”就算她不接受他,他还是坚信自己的立场,他爱青梅,为了讨她欢心,愿意去爱她深爱的一切。

    她的家人——虽然师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喜欢他。

    撞见她与严聿人争执之后的场面,大哥非常的愤怒,痛揍了严聿人一顿。

    长到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看严聿人被扁没还手。

    那么骄傲的人,什么都没做的呆站着,而她大哥,拿出练自由搏击多年的成果,将严聿人KO。

    他没怎样吧?

    慢着!她管他有没有怎样,不关她的事,她担心什么呢?只是人没出现而已,让新娘由真正的伴娘陪伴顺利挑选结婚礼服,严聿人还是很闲啊!以前一天写六封Mail给她,现在一天写十封!

    可……如果不是不舒服,他应该会拼死出现在她面前才对……可恶!她才不关心他,才不咧!

    但是下班时在门口所见数日不见的严聿人时她松了一口气。

    “你来干么?不要挡我的路。”他看起来很好,被大哥揍出来的熊猫眼不见了,依旧帅气英挺,但他眼神难掩疲惫,她记得他这个样子,只要他出差、加班,眼底抹不掉的疲倦会让她心疼的不忍追问他为何晚归,拿那些让她嫉妒痛苦的绯闻质问他……

    哼,现在用苦肉计,骗不了她的!

    “我刚从芝加哥回来,你还好吗?”严聿人神情凝重地问她,“别担心,有我在。”

    他在说什么东西?她当然很好,她才想问他好不好咧!他明明就一副快累垮的样子。

    “别急,没什么大碍,目前已经掌握情况,你……”他以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语气说话,安抚的意味很明显。

    他又在耍什么花样了?几天不见人影,突然出现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说话就说话,不要靠这么近!”师青梅板起面孔打断他。

    严聿人见她冷静的表情,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才意识到——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否则她不会这么平静。

    那么他该怎么告诉她?

    “没有人告诉你?”他小心翼翼地问,她还是一头雾水。

    他不应该说吧?她一定会担心得不得了,虽然当初为了遗产事件对她爸气得牙痒痒,但事关青梅,他无法不以她的立场看待一切,而大概是知道她是怎样的个性,所以她的家人才瞒着她,但是……如果她事后才知道,肯定会气坏。

    “青梅,你冷静听我说。”伸手抉她肩膀,严聿人轻声道:“你爸爸病倒了,目前人在医院,但是你不用担心,病况已经控制……”

    什么?他在讲什么?

    爸爸病倒了?怎么可能!骗人的!就算是、就算是……怎么会是他告诉她呢?

    大哥呢?姐呢?还有小弟和妈妈,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爸爸病倒的消息?

    “你骗人!”她不相信,三个月前跟爸爸碰面,他还好好的,只是血压有点高,她叮咛再叮咛,爸爸答应她控制饮食、少发脾气,怎么可能还会发病?

    “这种玩笑可以乱开吧!你太过份了!”不愿相信父亲病倒,师青梅愤怒的责备他,但是心里有个声音却反驳:他有必要拿这种事情骗她吗?

    她手不停的颤抖,背过他掏出包包里的手机,顾及到时差不方便拨回家,只好打给数日前才见过面的大哥。

    希望大哥告诉她,没有的事,爸爸好好的。

    但是兄长的沉默告诉她,爸爸再次病倒了。

    上一回爸爸心脏病发作,是姐姐告诉她的,当时爸爸的状况不好,医生建议爸爸再动一次手术,爸爸不肯,她一直担心着。

    现在,她想回去,回到爸爸身边,亲眼看见爸爸,爸爸一定会严厉的骂她大惊小怪,但却温柔的要她回台湾的家……

    “我要回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工作什么的都管不了,她现在只想搭上计程车直奔机场,划一张飞往台湾的机票?

    她慌了、乱了,像无头苍蝇一样方寸大乱,全身不停的颤抖。

    “我知道你急,但是别慌。”严聿人走向她,握着她肩膀,扳过她脸看着自己,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对她说:“你的护照在家里?行李不必收拾了,我送你回去拿,我的私人飞机已经准备好,随时都可以送你回家。”

    师律师再度倒下的消息,是远在台湾的助理告诉他的,他立刻结束在芝加哥的工作,火速赶回纽约,命私人专机待命,因为了解心软的她会想回家。

    而他愿意尽一切思量为她排除万难,甚至放下工作,就是不想在她难过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

    “我不——”拒绝的话挂在嘴边,但却说不出口。

    可以相信他吗?

    师青梅犹豫、迟疑,可他保证,可以马上送她回家,回到父亲身边。

    “走吧。”他没有强迫她,只是为她打开车门。

    师青梅望着他,重逢这阵子以来,头一回认真的凝望他的脸。

    告诉自己千万遍,不要傻傻的相认他,他骗人的,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

    但是她也了解他,他从来不做浪费时间的事情。她多多少少,知道他的事情。

    他是欧美近年来最栗悍的投顾公司股东之一,早在四年多前,他得手父亲的事业后,转手高价售出,庞大的严氏王国早已成为神话,但他凌驾于父亲狠厉作风,让他声名大噪。

    她从小就知道,这男人向来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但现下他却抛下工作,让他的私人专机送她回家,这么没有投资报酬率的事情……

    她可以相信他吧?

    理智告诉她不可以,但师青梅很不理智的相信她的直觉——

    大阵仗的媒体对准那对从特殊通道出关的男女。

    “严先生!请问你跟师小姐打算复合吗?”

    “师小姐,能不能请你说两句话?”

    兀鹰般的记者拿着摄影机、麦克风上前,镁光灯不停的闪,让师青梅露出惊慌、无措的表情,惴惴不安的闪避。

    可记者不会理会她的害怕,一窝蜂的挤上前;甚至还有摄影机靠得太近打到她的头。

    “噢——”师青梅痛得直想掉眼泪,呆站在原地动弹不动,媒体的穷追猛打让她脸色发白。

    她强忍泪水的模样让严聿人火大,一掌推开走得太近的记者。“你不要挡路!”

    占有、保护的搂着她,对待记者的态度却粗鲁狠厉,师青梅像溺水者找到浮木,依偎着严聿人的胸膛。

    此举让记者们疯狂按快门,两人在保镖的开道不离开,坐上早已安排的座车。

    那是新闻台重播第N遍的画面,跑马灯写着耸动的“复合”字眼,还外加无数问号和惊叹号,甚至挖出四年多前,青梅憔悴苍白一人面对媒体解释解除婚约的画面来与现今对比。

    绘声绘影的流传着,四年多前单方面解除婚约的严聿人,苦苦追回抛弃四年的未婚妻打算重续前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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