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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恸默默的任他抱,也不挣扎也不抗拒。
御书房中没有软塌,暖炕上只垫了一层缎夹薄棉的垫子,也并不舒适,直接将人抱至御座,唤全安取了引枕背靠和狐裘毯子,将人好好在御座上安置好了,这口才能驳斥御史的帝王依然一言不发。
云恸默默的任他安顿,学着他的一言不发,只是直直的看着他。
探手在毯子里摸了摸他的脚,摸到一手的冰凉,他侧身坐正,将那双冰凉的脚捂在温热的掌心,耐着性子一遍一遍给他搓揉,待暖了一些,才仔细的梧在自己怀中,用毯子盖严实之后,又伸手将他的双手拉过,果然也只有掌心处还留有一丝微薄的热气。
将双手捂在掌中,一边往掌心呼热气一边轻搓,一点一点将热气通过掌心和口呼传到掌中那双冰凉的手。
湿意凝结成泪意,因为他的仔细和温柔,浅浅的眼底终是容纳不住,大滴大滴砸落,泪意温热,却烫若火炭,灼人心肺。
玄湛一怔,下意识抬眸,近在咫尺的人儿泪湿满襟,满眼都是对他的控诉和悲痛。
“别哭……别哭……”玄湛只觉得心都要痛木了,他的小人儿打小就是个欢喜的性子,摔了不哭,疼了不哭,怕了也不哭,可如今大了,他却一再让他哭……
“为什么……”云恸哽咽得几不成声,一张嘴,已然背不过气,他身子微微压低,抑制不住的抽搐颤抖,“为什么……为什么要落胎?”他好不容易盼来这个孩子,一再说服自己放下心中芥蒂,想要为他生下这个逆天而来的孩子,可他竟就这般轻飘飘一句‘落胎,便将这个孩子打发了……
在知晓有了这个孩子时的欢欣喜悦难道都是假的吗?
他明明也是那般期盼的……
失去长子,是他大意,是他疏忽,他满心的歉疾自责,有了这个孩子,即使心中仍有芥蒂,可是他从未想过不要他啊!
“他好好的……为什么不要他……”
孙敬说他胎息不稳,说腹中的孩子坐胎不稳,脉象渐浅,早晚会不保,可……此时此刻,他还好好的待在他腹中,为什么他这个当父亲竟能狠下心不要他?
“你……怎么舍得……”
俯身将哭得抽搐的人儿拥入怀中,铜皮铁骨一般强硬的帝王咬着牙根,那一缕缕的血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布满双眼。
……舍得?
他如何舍得?怎么可能舍得?那是他心心念念的孩儿,盼了这么久,念了这么久,终于盼到他降临,他如何会舍得?!
他盼着因这个孩儿的到来,能真真正正的将他的人他的心牵绊维系,让他们之间能有斩不断分不开的牵连,让他再也离不开这座宫殿离不开这个‘家’,为了他,他如何会舍得将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儿舍弃?
可是这一切的舍不得是要有他的存在……
如若为这所谓的牵绊维系伤到了他,这一切又有何意义?对他而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孩子—只是因为有他,这个孩子对他而言才有意义,若是没了他,他要这个孩子来作甚?“为什么……”
云恸压抑不住的抽泣中,那一声声仿若自言自语的责问,让玄湛心疼得几乎要碎了一般。
“乖……”玄湛轻轻抚摸着他发心,一连串的细碎亲吻落在他鬓角,“胎死腹中伤身,恸儿听话……待把身子调养好了,阿湛哥哥再给你孩儿可好?”
趁着腹中胎息尚未全断时落胎,落胎后只需旬月照着妇人坐月子那般仔细将养,便能将身子调养复原,可若是胎死腹中,先不论落下腹中死胎人受罪,落胎后身弱也是其次,孙敬说,胎死腹中极易滋生胎毒,伤了身子还可调养,就怕胎毒浸润胞宫,以致日后无法受孕。
这个孩儿注定是保不住了,为此因小失大,日后只怕会追悔莫及。
“他还好好的!你摸摸他,他真的还好好的……”云恸听到他说胎死腹中,慌忙的直起背,拉住男人的大掌覆上依然平坦的小腹,“阿湛哥哥,他还好好的……他真的还好好的,我察觉得到……孙敬也说,现在只是胎息弱了一些,可是他还好好的活着,他没有死,我们不要落胎好不好?”
“恸儿。”
云恸拽着他的手,急急的道,“当年母妃怀着我时,太医也说胎息太弱保不住,可最后我不是依然平平安安的落地了么?”
当年他的母妃怀着他的时候,因为父王战死,大受打击之下摔了一跤,太医也说胎息太弱,只怕孩子保不住,母妃说这是云家唯一的血脉,说什么也不愿落胎,后来到底还是将他平平安安的诞下了。
见他这般急切的想要说服自己留下腹中这个孩子,玄湛心如刀绞,“恸儿……”
“留下吧,让他留下吧”云恸晈着唇瓣,几乎要咬出血来,“若是真……真到了留不住的那一日,也是他的造化不好,可如今这般将他落胎,这跟亲手杀了他有何区别?这是我们嫡亲的骨血……”
他未降世丧父,落地亡母,亲缘浅薄,血缘更是独孤,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血脉相连的孩儿,他难道竟要亲手扼杀了他吗?
玄湛倏然别过脸,压不住的泪意垂落,他极快抬手抹去。
见他这般,云恸心疼若死,跪坐起身,以略高一头的姿势将人揽抱入怀,大滴大滴的泪珠垂落在男人的发间,“我满手杀伐血腥,生而亲缘浅薄,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儿,就让这个孩儿留下吧,若真是留不住,也是我们与他无父子亲缘,可至少也不会遗憾亲手扼杀了他,是不是?”
“不许你这么说。”勒紧臂弯中的腰,玄湛将跪直身子的人扯低,扣入怀中,“你的杀伐血腥是为大胤为天下百姓为朕,你的亲缘浅薄,朕既是你的夫君也是你的亲缘,朕以帝王之名起誓,此生不离不弃,如违此誓,不得善终!”
“陛下——”玄湛死死的将他压在怀中,也压下他的呵斥,他是帝王,也是凡人,他只希望用这天下最尊贵的身份,守候这个命运多舛的人儿一生一世,若不能护他一生一世安平喜乐,他要那独坐那孤寒九霄的善终来做甚?
“朕这一生所求唯你而已,你可知道?”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