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
时间给出的是骄傲,还是沉淀?
望进了你的眼,却无法去述说感情,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心中的那个影子究竟是谁。
安阳虽然是一个县,但是热闹程度,却丝毫不比河南少。
一入安阳县,赫天香便感觉到四面八方所涌来的人气。安阳人热情,无论你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都会热情地招呼。
不过,有一个奇怪的现象,那便是好多年轻的男子都一个劲地往着同一个方向跑。
“大婶,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这些人都往同一个方向跑?”手牵着螺子,赫天香挡在一个粗布妇人的面前问道。
“哎,这位姑娘一定是初到安阳吧。”妇人问道,顺便打量了赫天香和站在一旁不吭声的雾夕。
“是啊。”她点点头。
“今儿个啊,可是我们安阳县的县令大人为他的女儿季雨柔举行抛绣球招亲。不管本县还是外县的人,只要家世清白,尚未娶妻,都可以去参加。”妇人打开话匣子,“这季姑娘啊,可不是我说,可是本县出了名的美人,自成年后,家里的门槛都快被媒婆踏破了。现在一说要当众选婿,这年轻的酗儿哪里还坐得住,一早就去楼台下候着了。”
“抛绣球招亲啊……”赫天香喃喃着,原本面容上的疲惫一扫而空,转成了满脸的兴奋。行走江湖,难得碰到这事,不去看看怎么对得起自己啊。
“大婶,这招亲的地方在哪里啊?”她兴致勃勃地问道。
“姑娘也打算去?”妇人眼带奇怪地看了看赫天香,然后又把目光放在雾夕的身上,随即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色,“这位公子相貌实在俊,若是公子参加的话,难保不会被季家小姐选中。”
黑色的眸子冷冷一扫,雾夕难得地一脸面无表情。
在那样的目光之下,妇人突然觉得浑身发颤。脊椎上的寒毛纷纷竖起。怎么回事?眼前的公子,只不过是一个年轻人啊,况且她刚才也没说什么不得体的话……不行了,若是再这样下去的话,只怕她会……
拿出手绢,妇人拭了拭手心中冒出的冷汗,急急地想要离开这里。
“大婶,你还没说地点呢!”赫天香一把拉住妇人的衣袖道。
“城……城东的望星楼,从这里走过去,只要一刻钟就可以走到了。”语毕,妇人扯回衣袖,头也不回地匆匆忙忙地离去。
“走得那么快干吗?又没狼群追着她。”看着妇人离去的背影,赫天香忍不住地念道。
“也许是因为她觉得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雾夕淡淡道,乌黑泽亮的发丝,在阳光之下显现出黝黑的光芒。
赫天香皱眉想了想,“有吗?”大婶说的话很普通啊。
“也许有呢。”选中?区区一个县令之女,也有资格来选他?
“算了,不想了。”她耸耸肩,把问题抛之脑后,“走吧,我们快些去望星楼,晚了,可就赶不上凑这热闹了。”她现在满脑子只想着看看抛绣球招亲是怎样的盛况。
“你真打算去?”他微一蹙眉。对于这事,他兴致缺缺。
“那当然。”有热闹岂可不看,“而且没准你还真的会被……呃,季家的小姐选中呢,听那大婶说的,季小姐应该很美吧,这样,你也不吃亏了,她好歹还是县令之女呢。”她朝着他挤眉弄眼道。若是雾夕真的能被季小姐选中的话,那是不是代表他之前对她说过娶她的话,就可以自动作废了?
“别说我不喜欢听的话。”他的手指轻轻点在了她的唇上。她的这些话,不是他乐意听到的,更不是他想听到的。她可知道,他既然承诺了会娶她,那么便不会再娶其他女子了。
她怔怔地看着他,感受着他手指上的丝丝冷意。
“因为我的耐性,在某些时候并不会太好。”他说着,露出了温柔的笑意,可是眼神之中所映着的,则是她有些诧异的表情。
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这是赫天香对雾夕的评价。
他总是太容易看清别人的心思,而别人却又无法看透他的心思。用着一层严密的黑色包裹住自己,这样的他,时常让她不知所措。
尤其是当他满脸堆着那种习惯性笑容的时候,她却不知道如何去回避他的笑容。
不过不管怎样,一刻钟之后,赫天香和雾夕还是来到了望星楼下。
三层楼的结构。是安阳县最着名的一家酒楼,不过今天,显然已经被季家给包下了。酒楼内,除了季县令,季雨柔之外,就全是一些季府的下人了。
季母早逝,因此季雨柔从小是由其父亲抚养长大,父女俩的感情自然深厚得很。
“柔儿,其实只要你现在改变心意,爹爹可以马上就撤销此事。”季老爷看了看楼台下挤满的人群,再一次说道。
此种招亲,非同一般,会招到个什么样的女婿,他也全然不知。柔儿是他惟一的女儿,他自然不希望她如此糟蹋了自己的一生。
“爹爹,女儿心意已决,一切单凭上天意思,若是上天怜惜女儿,自会给女儿一个好夫婿;若是上天不怜,那么女儿也认了。”季雨柔一脸坚决。哀莫大于心死。既然不是自己所爱之人,那么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
“荒唐!”季老爷喝道,“以季府在安阳的名声,你想找个好夫婿还怕找不到吗?只要你点一下头,爹爹马上给你找一个上好的夫君。要满腹经纶,还是要武功卓绝都随你选。”
“可是……这些人都不是赫大哥。”她苦笑一声,“爹爹,我知道你心疼女儿,但是既然你已经贴出告示,说女儿会当众挑选夫君,那么如今,又怎可出尔反尔。这样,岂不是会遭整个安阳县人的笑话?”
“傻孩子,赫天枫他……哎……”季老爷无奈地摇了摇头。赫家这孩子他看在眼里,天枫对柔儿一直是规规矩矩,按着礼数而来。从来就不曾回应过柔儿,自然,也不能说是负了她。
只能说造化弄人,怪柔儿自己太死心眼。
“既然你的心意如此,那爹爹……就不再说什么了。”季老爷招来一旁的丫鬟,“喜儿,时辰快到了,好生伺候着小姐。”“是,老爷!”喜儿领命。
季老爷摇了摇头,走到一旁,径自喝着闷茶。喜儿则站到了季雨柔的身旁,拿起了铜镜道:“小姐,是不是要再补下妆?”“不必了。”季雨柔挥手道,“这副皮相,何须上妆呢。”
“是。”喜儿听话地放下了铜镜。
“喜儿。”季雨柔贝齿咬了咬下唇。
“奴婢在。”
“赫公子……今天不来吗?”
“听服侍赫公子的小李说,赫公子今儿个一大早就外出了。”向来应该是刻意想要避开。
“是吗?”季雨柔喃喃着。连这最后的一刻,他也刻意想要避开。一行清泪,缓缓地从脸颊上滑落。
“小姐,快擦擦,今儿可不是流泪的日子。”喜儿慌忙地掏出手绢,擦拭着自己主子脸颊上的清泪。
咚!
一声金锣的鸣声,宣告着时辰到了。
“小姐!”喜儿的脸上有丝慌张,仿佛什么东西就要失去了。
“没什么,总算要开始了。”美丽的笑容绽放在了季雨柔的脸上,她——即将要解脱了吗?
……
要开始了,总算要开始了。
赫天香拉长了脖子,使劲地向着楼台上的那抹倩影望去。
因为他们来得晚了,楼台下的有利位置早已被一早赶来的人们所占据了,加之雾夕又不肯挤入人群中,所以他们只有在稍微远点的地方观望。
季家小姐一露脸,周围连连爆出喝彩声。
柔美的脸庞,赛雪的肌肤,乌黑瞳眸,眉宇间透着一股淡淡哀愁,却更能惹得他人怜惜,相信就算绝色佳人,也不过如此。
“好美啊!”赫天香张大着嘴巴,情不自禁地喃喃着。说起眼力,她自认不差,所以虽然站得远了些,但是还是看得清楚季雨柔的容颜。
“是很美。”雾夕在一旁淡语道,“不过却不会让人有任何心动的感觉。”至少没有让他产生任何心动的感觉。
“才不会!”赫天香吐吐舌头否认道,“如果我是男子,一定会想要娶她为妻。”莫名地,她对季雨柔的第一感觉极好。也许是她眉宇间的那股淡淡哀愁吧,让她忍不住地想要抚平,想要看见她展露欢颜。
他瞥了她一眼,不再去理会她的感叹。
此时,季雨柔站在楼台之上,不过奇怪的是,她的手中没有捧着任何的绣球,而是站在她身后的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手中拿着一个黄澄澄的铜球,看上去颇有些分量,球的顶部,还用红色的缎带扎着。
“该不会是打算抛这球吧。”赫天香眨了眨眼睛,喃喃自语道。这种球从三层楼高的看台上砸下来,恐怕能接住的没有几个。
楼台下的那些人,显然也注意到了“此”绣球,嚷叫的声音更响。
“这也算是抛绣球吗?”
“到底还让不让人接啊!”
“早知道就去练几年武了。”
“这里有谁会武功的啊!”
喧哗之声此起彼伏,不满此举的人甚多。毕竟大多数人都是普通百姓,力气大的没几个,练过武的就更少了。绣球砸下来,能借的有几人可想而知。
楼台的周围,有着季老爷专门从衙门中调来的官兵维持着现场的秩序,一个捕头模样的人站出,朗声道:“请诸位公子量力而行,若是不幸因为被绣球砸中而伤亡者,一概生死无尤。”
语音一落,立刻就有几人闪到了外围。其后,又陆陆续续地有几人走了出来。
虽然走出了部分人,但是围在下面的人潮还是不少。看来想娶季雨柔的人还是颇多,毕竟若是有幸接下绣球,不光得到美人,还能够成为县令的乘龙快婿。
咚!又一声金锣鸣声。
季雨柔望了眼楼台下的人潮,对着一旁举着铜球的侍卫道:“扔吧。”
“小姐请指示方向。”侍卫道。
纤纤素手随手指了一个方向,便听侍卫一声大喝,铜球落下。
人群之中,爆发出了阵阵响声,本来还兴致十足的人,此刻正忙不迭地躲避着砸落下来的球。而几个明显会武功的人,则你一拳,我一脚地互相争夺着绣球。
球未落地,哄抢的声音却一波高过一波。
赫天香咋咋舌,看着眼前的情景,“天!这样的情景,是何其的壮观,何其的……”
“无聊!”短短二字,打断了她正准备滔滔而发的感叹。
“你——”他好歹也等她把感叹发表完了再说啊,“你难道不会惊奇吗?这么多人,抢着一颗球,而且其中还有几个武林好手。”光是看着他们一边抢球,一边打斗,就是一种享受啊。
“粗浅的招式,浮而不实。”雾夕淡淡地下着评论道。
“……”赫天香无言地仰天望了望天上飘着的朵朵白云,比起他所展露过的功夫,那些人好像的确差了点。不过……他又不下场去抢,“其实若是你现在去抢那球的话,获胜的几率还是很大的。”她好心地建议道。就不相信他看到了季雨柔这样的美貌,还能不动心。
“这种球,还没资格让我去抢。”雾夕语带嘲弄地道。
“该不会你怕抢不赢吧。”赫天香自动把对方语气中的嘲弄给忽略。
“呵……”漂亮的嘴角,勾起了似笑非笑的弧度,看得她不禁打了寒颤。他的这种假笑,是她最看不惯的了。
“你可不可以……”
“啊!”人潮中的一阵惊呼,打断了赫天香的话。众人的目光,全部都向着她这个方向射来。
怎么回事?她眨眨眼,然后一抬头,金色的铜球,正朝着她砸来。
不是吧,她明明离看台好远的啊。头脑一阵空白,她甚至忘了,此刻她最该做的是拔退就跑。
怎么办?若是砸到了她的头,那她就铁定死了,就算侥幸砸中了她的身子,估计不是手残,就是脚废了。
张了张嘴,才想放出一声尖叫,却又被人潮中的一片惊呼打住。
一根蚕丝,宛若钢针一般地射向了铜球,看来厚实的球,就这样在一阵动摇之中,被直直地定在了一旁的灰壁上。
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赫天香愣愣地看着一脸含笑,手执着天蚕丝的雾夕。那么柔软的天蚕丝,在他的手中却显得无比坚硬。
他……他救了她吗?第二次救了她。冷汗,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遍布了全身,终于又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只是他的武功有那么高吗?若是要把天蚕丝运用到如此境界,是需要极其深厚的内力的。
不光赫天香呆愣着,周遭的一片人都呆愣着。
修长的手指捏着丝线,然后在下一瞬间,食指轻弹,丝线上的颤动一路传到铜球处。只听一声巨响,金色的铜球碎成了片片,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