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节
若是她扯帕的动作稍微放松些,也许会显得女子的话诚实可信。
陆煜也愣了下,他完全没有想到顾晗会在这时替皇后说话。
其实顾晗根本不想替皇后说话,她恨不得今日皇后就倒台,可她瞧得清楚,今日皇上根本不想罚皇后,甚至,因背后的人逼得太紧,让皇上生了逆反心理。
哪怕今日皇上真的罚了皇后,反而会因此对皇后生了愧疚,这对顾晗来说才越发不利。
所以,她才会在这时站出来。
她只是为了替皇上分忧而已。
周嫔眼神闪了闪,也很快站出来:“皇上,昭修容说得有理,仅仅是现在的证据,只能说明皇后有嫌疑,并不能证明就是皇后谋害了皇长子。”
“皇后乃一国之母,任何决定都应该慎重!”
皇嗣的确重要,可皇后的分量也不轻,只因稍有嫌疑,就要对皇后施以惩罚,这根本说不过去!
随着顾晗和周嫔的话,殿内的气氛渐渐缓和了些,淑妃察觉到什么,她眼中神情稍变,甚至脸色都有一刹那的发白。
陆煜看了顾晗良久,才沉声道:
“让慎刑司的人继续审问。”
“结果没有出来前,坤宁宫中的人都不可踏出宫门半步。”
陈嫔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她刚要说什么,淑妃就第一个服下身子:
“皇上明鉴。”
众人皆服身行礼。
陈嫔震惊地看向淑妃,只觉得她们都疯了,今日可是难得扳倒皇后的机会,她们就这么眼睁睁地错过了?
今日陆煜离开得很快,陈嫔跌跪在地上,在顾晗经过她身边时,她倏然抬头:
“皇后想要昭修容孩子的命,昭修容还能帮仇人求情,当真是菩萨心肠!”
她话中是赤裸裸的嘲讽。
顾晗本不想和陈嫔废话,但无意间对上陈嫔愤恨甚至自责的眼神,她脚步忽地一顿,她垂眸平静地说:
“本宫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他们好,本宫问心无愧。”
替仇人求情又如何?只要能为她的孩子铺路,哪怕再厌恶的事,她都能压抑住情绪去做。
她贪图的,岂止是眼前这两三年光景?
陈嫔稍有些怔愣,只片刻的失神,顾晗早就越过她踏出了重辉宫。
淑妃将二人的对话都听进耳中,她看着这个以前恨极的仇人,忽然嘲讽地说了句:
“她可比你聪明。”
只是那抹嘲讽一时间说不清是对着陈嫔而去,还是对着她自己。
顾晗其实内心并没有表面上平静,她惋惜得甚至想回到一刻钟前拦住要开口的自己,但这些情绪汹涌都终止在顾晗看见等在殿前的陆煜那一刻。
陆煜站在銮仗前,他似有些疲倦,又似有些厌烦,他抬手捏着眉心,听见动静,他转头看过来,然后他说:
“晗儿,过来。”
这一刻,顾晗无比地确认,皇上是在等她。
顾晗顿了下,才踱步上前,皇上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要扶她,顾晗抿唇半晌,才将手搭了上去。
陆煜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停顿,颇有些不解地看向她,然而顾晗只是沉默,銮仗一路安静地朝颐和宫而去,陆煜因这份安静而皱眉:
“你怎么了?”
女子一直低垂着眼眸,许久,她才轻声说了句:“这是皇上第一次等臣妾。”
陆煜稍顿。
这分明该是件好事,但不知为何,陆煜在这时竟生出了些许不安,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诞和莫名其妙,他居然会因一个女子的情绪而觉得不安?
可正是因为他很清楚他对女子是何心思,他才能确认那些不安是真实存在的。
他不由得稍重了语气:“晗儿。”
然而,女子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语速很快地问了他一句:
“是因今日臣妾替皇后求了情吗?”
陆煜哑声,他想说不是的,但事实就是,他的确是在女子说了那番话后,有所触动,才想着要等女子一起回去。
可他又觉得不对。
陆煜不知为何那时有些触动,但至少和皇后是没什么关系的。
手背上传来一滴凉意,让陆煜倏然回神,意识到什么,他直接变了脸色,抬手捧起女子的脸,果然,女子不知何时湿红了眼眸,陆煜皱眉:
“你哭什么?”
顾晗啪得一下打掉了陆煜的手,陆煜没被人打过,一时愣住,但很快,他就顾不得这些,因为眼前女子眼泪越掉越凶。
顾晗进宫两年,陆煜从未见她哭成这副模样过,不由得慌了神:
“你有什么不满直说就是,你进宫以来,朕何时叫你受过委屈?”
陆煜还要说什么,就听女子哭着说:
“皇上明知她先前要害泽儿,臣妾心中恨她恨得不行,哪怕今日替她求请,也不可能是真心!”
陆煜哑声,他正是知道这一点,才越觉得可贵。
“皇上可知,就在臣妾踏出重辉宫时,陈嫔夸了臣妾一句菩萨心肠!”
这种情况被人夸菩萨心肠,根本就是在戳她的心窝子。
顾晗红着一双杏眸,恨恨地看向陆煜:
“陈嫔一人还不够!连皇上都要嘲讽臣妾,若不是见皇上为难,臣妾哪里会多话一句?!臣妾不稀罕皇上等臣妾!”
女子前面所有抱怨的话,陆煜都能平常心对待,唯独最后一句,让陆煜忍不住沉下声:
“顾晗!”
顾晗身子一颤,紧紧地闭上了眼。
陆煜心中不是滋味,他将女子搂在怀中,知道若不将这件事说清,女子心中怕是一直会存有芥蒂:
“朕知道你心中不好受,才会在殿外等你。”
顿了顿,他才低声添了句:
“和旁人无关。”
第122章
顾晗根本不信陆煜的话。
但她的目的达到了,因她站出来替皇后求情,皇上对她多了分愧疚和怜惜,只是错过这次机会,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扳倒皇后,也不知值不值当。
她垂着眼眸,轻抿唇不语,但好歹止住了泪,一路无言地回了颐和宫,陆煜刚要跟着顾晗下銮仗,就被顾晗拦住:
“大皇子忽然出事,御前应该很是忙碌,臣妾就不耽误皇上时间了。”
这是在逐客。
陆煜头一次觉得能听明白别人的言下之意不是什么好事,他倒是想厚着脸皮下去,但女子根本没给他机会,说完那句话,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玖念一步三回头,生怕皇上会因娘娘的话而生气。
陆煜的确很生气,在刘安试探地询问是否要回去时,冷不丁就被陆煜刮了一眼,半晌,陆煜才憋出一句:
“她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
连他都敢撵。
刘安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昭修容脾气再大,也是皇上自个儿惯出来的,就像现在,昭修容分明都让皇上走了,若搁在旁人身上,皇上怕是立刻甩袖离开,甚至以后都不会再踏足一步。
可现在?
皇上口中说着气话,但两条腿就好似钉在了颐和宫前,动都不动一下。
这能怪昭修容底气足吗?分明是皇上自找的。
颐和宫的殿门白日是不关的,看门的宫人偷瞄着圣驾,刘安都觉得不自在,他讪笑着说:
“皇上,娘娘应该是心情不好,不然我们先回去吧?”
颐和宫中,玖念探头朝楹窗外看去,有些不安:
“娘娘,我们就将皇上晾在殿外,真的好吗?”
顾晗觑了她一眼,根本没有在陆煜跟前的伤神,闻言,顾晗只是皱了皱眉,道:
“你不觉得皇上有点奇怪吗?”
玖念不明所以:“奴婢听不懂娘娘在说什么。”
顾晗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半晌,才说:“你不觉得皇上的脾气似乎太好了点吗?”
玖念愣了下,不解地问:
“这难道不是件好事吗?”
的确是好事,可顾晗仍觉得奇怪,她觑了眼殿前,颔首道:
“你出去瞧一眼,若是皇上还在,就请他进来。”
玖念稀里糊涂地:“娘娘刚才还撵皇上走,怎得又让奴婢去请。”
顾晗赧然,让皇上走,是在告诉皇上,她心中对替皇后求情一事格外不舒坦,让玖念去请皇上,则是想让皇上知道,她不过嘴硬心软,对他终究狠不下心。
顾晗进宫前,娘亲曾说过,对于男子而言,他再是不喜你,在知晓你格外欢喜他时,也容易生了分怜惜。
纳闷归纳闷,娘娘不和皇上闹脾气终归是好事,玖念一路小跑出去,令玖念惊讶的是,圣驾居然真的还没走。
陆煜也瞧见了玖念,顿时轻飘飘地扫向刘安:
“朕就知道,她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