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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小,对于她这种在大齐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一代人而言,也没有办法去想象几十年之前的事情究竟是怎样。
她得到的,也只是一个近乎模板化的答案——先帝不堪前朝暴戾,于西北起义,协同陇西李氏一道推翻前朝,登上了帝位。
在这样一个故事里,陇西李氏似乎只是一个慧眼识珠的辅助者,在一侧发光发亮,却也敌不过韦氏皇族的光芒万丈。
直到今日,听了谢宜舫此言她才生出几分别的想法——事情,很可能不是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下意识的,她面色凝重了起来。
却听谢宜舫继续道:“在最开始的时候,陇西李氏是想着自己起兵,争一争那个位子的,只是先帝势大,他们不欲硬碰,这才没有敌对起来,等到韦氏一族的势力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多,甚至于超乎他们控制时,他们才开始惊惶起来,可惜,为时已晚了。”
“如此一来,也只好退而求其次,谋求与先帝的联盟,也是因此,才有了今上与元后李氏的婚约——这本是一步好棋的,只可惜棋手水平太差,一步错,步步错。”
阮琨宁听他如此言说,便知是出了问题的,追问道:“后来呢,可是出什么事了吗?”
“自是出了事,且还不是什么小事,”谢宜舫冷冷一哂,道:“后来,先帝在河间惨败,丢盔弃甲极为狼狈,按照之前的约定,陇西李氏本该当机立断前往救持才是……”
“只可惜,那一仗先帝败的太惨,连带着叫陇西李氏也没了信心,竟始终不曾出兵,而是在沧县停驻,观望不前。”
阮琨宁瞬间明白过来——怨不得陇西李氏在皇帝面前素来不讨喜,这样的黑历史当前,能讨喜就怪了。
选择在先帝大败的关头观望不前,这是想要做什么?
若非先帝运道好,硬生生缓过了那口气,如今的帝位,说不定就要换给陇西李氏坐坐了。
这样兴致恶劣的黑历史当前,能够受到欢迎才怪呢。
第241章 感伤
之前清河家祭时, 阮琨宁与阮承瑞一行人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才自金陵赶到,如今她与谢宜舫二人轻装简行骑马而去,自是快了许多。
不过六七日的功夫, 便到了清河境内。
到了这里, 谢宜舫便熟悉了许多,骑马在前头带着,穿过一个不算小的镇子,在一家客栈前停下了。
客栈外有小二在招揽客人, 抬头见却见一双男女走了进来, 那女子虽佩戴着帷帽, 却自有一种婀娜风流, 即使未曾瞧见面容,也尽可想象出底下究竟是何等风姿。
那男子走在前头, 若非周身没有云雾,那小二几乎要疑心是天上仙人降世了。
对着这样的两个客人,他态度热络之中更添了几分恭敬:“二位里面请, 里面请, 是要住店, 还是要吃东西?”
此刻时辰还早, 远远不到吃饭的时候, 二人清早又是用过早饭的,是以阮琨宁其实并不饿,方才跟着谢宜舫进入这家店的时候,她心里还有些奇怪, 到了此刻,却忽的有些明白过来了。
原是当初他们一起离开谷底后,歇脚的那个茶肆。
岁月当真变幻难测,几十年的功夫,曾经的一片荒凉消逝,却变成一座小镇拔地而起,这么多人在这片土地上休养生息,代代繁衍,当真是叫人心生感触。
她摇头笑了笑,出言道:“来一壶茶,再随意来几个小菜即可。”
谢宜舫回过身去,向她微微一笑:“只可惜,此时没有毛豆。”
阮琨宁回想起旧事,禁不住哑然失笑。
二人临窗而坐,说一说话,用一壶茶,倒也闲适。
随后,两人便置备了香烛纸钱与祭祀干果,将马留在客栈,径直往谷底去了。
阮琨宁还在谷底时,舒明子便已是高寿,虽身体康健,行走生风,却也是因着内力深厚的缘故。
她走后没几年,舒明子便过世了。
阮琨宁这一世认的师傅有三个,谢宜舫,如素夫人,以及舒明子。
仔细一想,她也算是有福气,这三个师傅哪一个都不是泛泛之辈,多少人追着喊着想要拜师,到头来,却成了她的师傅。
人的境遇,当真是难言,世事无常,也并非是一句空话。
往谷底那里去的时候,阮琨宁心头沉重,一直不曾说话,倒是谢宜舫,时不时的说几句。
“师傅说,他还是觉得在谷底生活自在,也不愿埋骨祖地,之前便早早交代好,叫我将他埋在谷底。”
“仔细说起来,我也有许久不曾回来了,说不定,师傅正在底下怨我久久不来见他。”
“他若是泉下有知阿宁来见他,想必也会高兴的。”
他说话的时候,阮琨宁便专注的听着,内容细碎,她却没有半分不耐烦。
——谷底的时光,是属于他们三个人的,舒明子去世,能够真切感知到那些岁月的,便只有她与谢宜舫两个人了。
如此一想,也是可叹。
阮琨宁虽说谢宜舫自己也说有时间不曾回来了,她也没有提出什么质疑,但是在心底,她还是把这认为是谢宜舫为了避免她伤心才编出来的,等到亲眼见了竹屋前舒明子的坟冢后,阮琨宁才有点无奈的发现,原来那句话谢宜舫真不是说出来客气的。
察觉到了阮琨宁的目光,谢宜舫也只是一笑:“师傅在的时候尽心便是,人都没了,做那些表面功夫也没用,但凭己心罢了。”
他看事情这般透彻,倒是叫阮琨宁忽的有些自惭形秽,想当年,还是她对着谢宜舫教这教那,到了现在,却反过来了。
她道:“说的也是。”
阮琨宁上前几步,将干果摆放在墓前,香烛点上,借着火烧了纸钱,最后才同谢宜舫一道敛衣跪下,恭恭敬敬的向着舒明子坟冢叩头。
谢宜舫也是许久不曾归来,坟冢上生了许多杂草,冬日一到,便枯黄着萎靡起来,有气无力的伏在那土丘上。
二人手头上没什么工具,所幸那杂草生的不算多,蹲下身子慢慢的拔了,倒也不累。
一切都收拾完,已经是傍晚时分,谢宜舫瞧瞧天色,道:“已经晚了,便在谷底留一夜,明日再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