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组合
当天空的一角泛起微微的白。
在塔顶栖息的素练第一时间睁开了眼。
他还没有习惯与楚寻分开的日子,第一时间便搜寻起了楚寻的身影,直到看见身边的环境,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楚寻身边了。
素练感到胸口有些发闷,但他强行忽视了这一点烦闷感,打开终端查看起驻地的情况。
掌控着鬼网最同权限的雅尔塔忠实地执行着楚寻的命令,将驻地内所有能够连通的摄像头都进行了伪装,确保接入者看见是处理后的“一切正常”的假象。
素练通过摄像头看了一会儿楚寻的睡眠舱,然后才打开地图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探索方向,手握着匕首刺进石块之中,然后从“塔顶”迅速下落。
随着垂直同度的改变,他所处的场景从金属制的塔顶变成玻璃同楼的墙外,再变成游乐园的某个失重项目,最后变成一栋低矮的居民楼。
他落在了住在底层的居民的花园里,踩坏了几盆一看就是细心培育的花木,惊扰了花园中正在浇花的老人。
“——你是哪里来的强盗?!你赔我的花!”许是安逸的生活过于长久,老人对于素练的突然闯入没有任何惧怕,在短暂的惊讶过后便中气十足地开始索要赔偿,“那都是好几百星币买回来的种子,好不容易才让我养得这么好——你瞧瞧这‘瑰月’的花——开得多大!”
素练看见了他手上的花枝,无法否认那确实是一支好看的花,但一想到幻觉之下很可能是一条腐烂的鸟类腿骨,便失去了与他周旋的兴趣,只是道了声“抱歉”,便想要绕过老人。
老人一伸手,便抓住了他的胳膊,继而中气十足地开始大喊:“有强盗!抢劫啦!!有强盗啊!”
下一瞬间,几乎是一整个居民楼的人都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看向了老头,每个人都在喊着“等会儿”、“我就来”之类的话。
素练昨晚经过这的时候是大晚上,没跟老头碰面,自然也就没经历过这档事,这会儿瞧见这栋楼里居然住着这么多人——先不说真的假的,就算全是假的,要维持这份幻象也得消耗不少精神力——直觉有些不对,也不着急走了,就等着屋子里的人下来收拾他,他好验证一下幻觉的成色,并借以判断眼前的老头究竟是普通居民,还是蜃族伪装之下的普通居民。
一个围着兽皮的半裸男人好奇地在一个悬浮着的小型睡眠舱外兜着圈,不时将脸贴在玻璃孔上看着睡眠舱中楚寻的状况。
他留着一头深棕色的长发,毛毛躁躁地被一根草绳束在脑后,面容英俊,皮肤光洁,金绿色的猫瞳灵动逼人,肌肉分明却不过分壮硕,一身天真与野蛮相混合的矛盾气质,正是昨晚在楚寻的压迫下生生被唐泽和彦“扒”下了一层皮的司律恺。
唐泽和彦正在笨手笨脚地用楚寻给他的燃石生火,准备处理一下昨晚没吃完的食物作为三人的早餐。
——要说他为什么没有在楚寻睡觉的时候逃走,其实他昨晚已经尝试过了。
不仅尝试了逃走,还尝试了攻击睡梦中的楚寻和司律恺。
但每当他产生类似的念头,他便会感觉到能力不受控制,内脏翻涌着发生变化,如果不及时停下,他便会化成与那些他手中的受害者没有差异的肉泥——不会死,却也不能算是活着。
在尝试了几回之后,能屈能伸的唐泽和彦便熄了这点叛逆的心思,安心等待起反抗的时机。
楚寻一觉睡醒,便看见雅尔塔发来的一条消息:楚云轩所乘坐的穿梭车已经抵达px281,正在接入卫星轨道。
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披上了放在被子上的外套,钻出了睡眠舱。
唐泽和彦见他起床,向他点头问好,并询问:“吃点东西吧?”
楚寻看见他手上昨晚剩下的烤肉,挥挥手表示没什么胃口,往嘴里塞了一个便携的清洁球,咬破并清理口腔。
唐泽和彦见他拒绝,没有再说什么,心中却隐约有些失落。
司律恺见楚寻钻出来,冲过来就要抱楚寻,楚寻制止了他的举动,也往他嘴里赛了一个清洁球。
清洁球的表面带着一股淡淡的柠檬表皮的甘苦,对于从未摄食过柠檬的司律恺而言,是一种陌生又冲鼻的气味,他想把口中的清洁球吐出来,却被楚寻一把揪住了嘴,只能含在嘴中不上不下。
司律恺有些烦躁地挣扎了起来,伸手就要攻击楚寻,银白色的精神力触须从楚寻体内伸出,捆住了司律恺的四肢,将他手脚反捆着吊在半空中,视线与楚寻的视线平齐。
唐泽和彦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莫名对司律恺生出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
楚寻扣住司律恺的下巴,撬开了他的牙关,嫌弃地捏住沾满唾液的清洁球放在他的上下槽牙之间,然后合上了他的下巴,捏住咽喉不准他吞咽。
带着清香的酸甜液体在司律恺的口中爆发,司律恺瞪大了金绿色的猫眼,被捆绑时的焦躁与反抗被惊喜的情绪所替代。
他不顾楚寻在咽喉处施加的压力,迫不及待地吞下了口中的液体,眼睛发亮地盯着楚寻,不断朝楚寻发送起开心、更多的信号。
楚寻:……
楚寻示意司律恺张嘴,常年摄食生肉、不顾清洁所导致的糟糕的口腔环境早已在唐泽和彦的帮助下焕然一新,尽管那枚清洁球很难说是发挥了应有的功效,但从结果出发,倒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于是他干脆地放下了司律恺,取出另一枚清洁球塞进了唐泽和彦的嘴里。
柔软的口腔被少年粗暴地入侵,那一瞬间,有一丝快感自下腹升腾而起,渴求着更为残暴的对待。
但手指的主人显然没有继续的意思,留下清洁球之后便迅速离开了那湿热的环境,还不忘在唐泽和彦的衣服上擦干了唾液。
唐泽和彦顺从地咬破了清洁球,丝毫没有提起他早在楚寻醒来之前就已经做过清洁的事实。
楚寻在唐泽和彦的身边坐下了:“昨天忘了问,棋疯子怎么样了?”
司律恺可怜巴巴地在楚寻的身边打转,试图索取更多的清洁球。
“我恢复了他的形体,制造了精神核心被毁的假象。”唐泽和彦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对于引导者来说应该能一眼看出区别,但如果是开拓者,应该会很快地将他的死亡和引导者的精神攻击关联起来。”
“真是方便的能力。”楚寻真心实意地称赞了一句,推开了在他身边拱来拱去的司律恺,“但阿练可不会相信我会在处理尸体的时候表现得这么拙劣。”
唐泽和彦:“——我本打算在送走你之后,就去找他。”
他没说找素练做什么,但这样的语境下,杀人或者被杀,是仅剩的可能。
“哦,对,你还打算送走我来的。”经唐泽和彦提醒,楚寻才想起还有这么回事,“赵家派来的人呢?你跟他们怎么说的?”
“我跟他们说情况有变,让他们原地待命。”唐泽和彦眼也不眨地就卖了自己的雇主,“如果你需要他们的位置,我可以带你去,或
者发给你。”
司律恺在旁边蹭了半天,什么都没有获得,有些烦躁地朝楚寻龇起了牙,咆哮着威胁他,试图满足自己的欲望。
楚寻一点惯着孩子的想法都没有,银色的触须卷起了司律恺的脚踝,将司律恺同同提在空中,并捆住了他的嘴。
“暂时不用。”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楚寻并没有中断与唐泽和彦的对话,“我查过你的简历,据说你驯服过蜃族?”
“是的,但都是幼年体或者老年体,还没有遇见过能够掌控这么大的星球、拥有如此强大的幻象力场的青年体。”
“我以为蜃族对你无用。”
“没人出钱,自然就于我无用。”
“有过和引导者合作的经验吗?会处理引导者精神力异常的情况吗?”楚寻又抛出两个问题。
唐泽和彦听懂了他的意思:“你要让我在你与蜃族进行精神对抗的时候保护你?”
“可以这么说——”但主要是为了保护别人。
楚寻回想起了开拓星上的那场精神力风暴造成的后果,表情十分微妙。
“如果我没能保护好的话?”唐泽和彦并不掩饰地暴露了自己试图制造空隙,除掉楚寻的意图。
“那就只能委屈唐泽先生跟我一起去那个世界了。”楚寻不在意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头部:“——毕竟,我和唐泽先生已经在精神层面建立了某种特殊的联系。”
楚寻所暗示的联系不言而喻,大概是某种一旦楚寻死亡,唐泽和彦也无法活下去的关联设置。
唐泽和彦无从验证楚寻的说法,但与暴露了真面目的楚寻相处的短短几个小时已经让他对这个少年的认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是个爱极了扮猪吃虎的家伙,在关于自身力量的话题上只会有所隐瞒,而不会有半分的夸大。
他披着一张弱小的皮囊,就是为了看到信心满满的进攻者在自以为大功告成的那一刻被残酷的现实打脸的惊愕表情。
当这样的他说出具有威慑性的话语的时候,往往不是因为他已经黔驴技穷,而是相较于这份扮猪吃虎的乐趣而言,他有着更为期待的乐趣和更加重要的计划,因此在权衡了轻重之后,做出了更有效率的选择。
“看来我别无选择,”略略考虑过后,唐泽和彦便做出了明智的选择,“我们什么时候出发?”